“你且放心,”苏果觉着香儿不该发愁,“只要夫人用你的胭脂,众人便会争相抢购!”
想起以往的盛况,香儿这才展了笑颜, "那倒也是!“想开后的她便欢欢喜喜地随众人一道出发去往四川。
福康安到任四川总督后,即奉命逮捕“咽匪”。
所谓咽匪,实则是八年前,清军攻打大小金川时,当中有一次战役失利后,遁入深山的一些败兵加入了四川咽噜党,逐渐形成一股反清势力,他们迫于生计,与那些个无业游民、地痞流氓一道争斗造反,朝廷称之为“咽匪”。
初至四川,观察了两日,再根据乌尔木去平民中搜集的情报,福康安发现了问题所在。
当年平定金川,经历几年艰苦卓绝的战役后,狂妄自大的四川军队就成了骄兵悍将,无法无天,甚至连地方官也镇压不住。
朝廷有明文规定,武官必须骑马,除非有皇帝特许,否则即使官至正一品也得骑马。
而在四川军营,区区一个从三品的绿营游击也敢招摇乘轿,福康安到任后,即以“失仪”为理由杖责一名游击军官,杀鸡儆猴,整肃军纪。
私下里,这些个四川军官议论纷纷,“要说骄悍,福康安认第二,还真没谁敢称第一!咱们还是收敛些,莫做出头鸟!”
“啧啧!”另一人叹息着,至今后怕,“他的手段一向狠辣!今个儿这番杖责,荀老三只怕得丢半条命!”
能捡回一条命也是好的,“纵然是打死了,估摸着皇上也不会过问一句!”
“哎吆!没查到咱们头上就阿弥陀佛了!”
有胆子小些的不敢再议论, 挥手道: "都散了罢!散了罢!指不定这军中还有福制台的眼线,我们这般聚众闲扯,万一被盯上可就麻烦了!“
苦熬许久,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封廉毛遂自荐去打击咽匪,香儿担心他受伤出事,封廉只道: "既参了军,就该报效朝廷与福制台,一味胆小怕事,岂不是辜负了福制台的期望?“
一番话义正言辞,香儿撇撇小嘴儿终是无可反驳,“那好罢!但你得答应我,千万要小心,我还在家里等着你呢!”
“我知道。”抚了抚她的脸颊,封廉不舍离去,随军入深山。
在此期间,香儿又重新选了店铺,继续开她的凝香坊,一开始顾客很少,明珠又费心为她介绍了福康安手下官员家中的贵妇们去光顾,慢慢的,生意也就好了起来,欣欣向荣。
这一日,福康安忙完公事回府,刚进院子,恍然听见屋中有丝竹之声,心下奇怪,他又没在府中养乐姬,除非宴请官员时才会临时去请,而屋中怎会有琵琶声?
待他行至门口,当即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但见屋中有两个女子身着汉衣轻纱,简单的流月髻上随意挽了根簪子,琵琶伴舞,悠哉美哉!
而那弹琵琶的女子不是旁人,正是明珠! 香儿出身清媚楼,会跳舞很正常,令他惊奇的是明珠居然会奏琵琶?
与她成亲九载的福康安竟然从来不知!
身着汉装的明珠更添妩媚柔逸之态,专注弹琵琶的她,纤指拨动,雅丽至极,令他挪不开眼。
此刻他心中的讶然之情实在无以言表!又不敢出声询问,怕扰了佳人雅兴。
待一曲奏罢,他才击掌以赞,听到动静,几人齐齐看向门口,才知是他回来。
香儿媚笑道: "偷听!偷看!福爷该给赏银呢!“
“爷对你没兴趣!我要点她!”手中折扇直指明珠,福康安走近她,故意调戏,“姑娘,陪一夜多少银子?”
但见明珠起了身,放下琵琶,傲然笑道: "银子本姑娘有的是!不稀得!“说着,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问,”倒是你,陪本姑娘一晚,要多少?“
本以为她会斥他轻浮,当众调笑,岂料她居然也入了戏,实在有趣,福康安随即笑道:“只要姑娘功夫好,小爷我免费陪睡!”
“你……”说荤话她自是比不过他,甘拜下风的她红了脸保持沉默,止了话头。
明珠留香儿在此用晚膳,如香儿这般有眼色的,又怎会留在此碍眼?遂扯了幌子回家去了。
而后明珠想换下这身衣裳,福康安却不许,让她穿着,“柔美动人,我想多瞧几眼。”
“比旗装好看么?”
顿了顿,福康安十分怀疑她这样问是不是在给他下套,若说是,言外之意不就成了:她穿旗装不好看!虽然他并无此意,难保明珠不会这样想啊!毕竟无理取闹可是女人的天赋,于是乎,机智的他媚俗一笑,“都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
假得不忍直视!不过听起来依旧十分受用,明珠笑了笑,甜似饮蜜。
福康安问起她如何会弹琵琶时,她只道是她母亲的功劳。
“母亲当年是乐坊中弹琵琶的,本该送进宫中御演,却无意邂逅了我阿玛,两人私定终身,乐坊便将她赶了出去。
后来母亲曾教过我弹琵琶,但她去世后,我就再未弹过,今儿个是心情好,才为香儿和上一曲。“
原来如此,生怕提起往事她心中难过,福康安又笑着与她说起旁的事,分散她的注意力。
而她这身衣裳虽美,用膳时却是有些碍事,必须一手撩着衣袖,否则只怕滴上油水。
福康安见状,夹了菜来喂她,看得背后的苏果与云霄对视一眼,分外羡慕,苏果提议,“要不咱们先出去?”
“怎么?碍眼了?”
云霄道:“不是碍眼,是心酸!少爷与夫人这般甜蜜,倒教我们这些孤身一人的情何以堪?”
“很简单!明儿个给你抛绣球招夫婿!”只要她应一声,给她再找个夫婿简单如写一!
云霄也只是顽笑,并无此意,借口推辞道:“我又不是千金小姐,抛什么绣球!净教人笑话!”
明珠心知云霄不愿再找人家,也就没帮口,继续喝粥。
晚上,洗漱过后,帐中,凝望着薄纱罩身的美人,笑意蔓延在唇角,抬起她的小下巴,福康安微俯身,正要吻上,却被她伸指挡住了渴望的唇。
“拒绝有用么?”她现下这般朦胧姿态,惑得他热血沸腾,想入非非,倒教人如何按耐?
岂料才握住她手指,她居然倾身上前,轻推着让他躺下,语带玩味,“说好了我买你一夜,一百两,够不够?”
夫人这般主动,福康安顿觉好玩,却又皱眉不乐意道:“我才值一百两?”
“你觉得你值多少?”
“香儿一晚都一千两呐!”
他怎能跟人家比, "香儿是美人儿,卖的是第一夜,自然贵些。你呢?都是老男人了!“
“我怎么是老男人了?是满足不了你么?”自尊受挫的福康安听不得这话,即刻翻身将她压住,预备一展雄风!
明珠暗叹自个儿说错了话,忙解释不是这个意思,他却听不进去,一心要给她些颜色瞧瞧……
粉蝶透骨现,衣滑小香肩,
魅影展芳华,春色悦无边。
九月,福康安带夫人去往昭觉寺参拜。
在山门处才停轿,道魁禅师了元携僧众相迎,他曾听闻皇上提起过了元,且对此人盛赞不已。
有心探一探这禅师是否实至名归,于是福康安指着前方立着的弥勒像问,“此佛笑谁?”
禅师未有犹豫,淡然答道: "佛见佛笑。“
明珠闻言,暗叹禅师高明,只因福、佛二字念起来十分相似。
福康安又故意刁难,“佛对你亦笑。”
禅师回道:“佛笑贫僧修积不到。”
“哈哈!”福康安闻言,朗声大笑,这了元禅师如此恭敬却又不卑微,气度不凡,果然名不虚传!
心悦诚服的总督随即笑邀禅师进院。
了元禅师自是明白,福康安这个出身贵族的公子哥儿,任性娇纵但服善,想得他认可,必须平常心对待,而禅师修为极高,无论福康安问什么,他皆可对答如流。
至此,他终于相信了皇帝对了元的赞誉,往后一得空,或有心浮气躁时,他便会来此,寻求点化。
回府的路上,福康安问她在佛前许了什么愿。
她的愿望很简单,“祈求佛祖保佑,你与孩儿,身康体健。”
“如此而已?”
“不然呢?”许的多了便是贪心,明珠并不奢求其他。
“你为何不求他保佑我升官发财?”
这话真是好笑, "你已官至总督,还有什么可升?“
可升的还有很多, "侯爷,国公,贝勒,王爷……“
前两个还有可能,后两个嘛!似乎难以实现,“咱们大清如今不是禁封异姓王么?”
自三藩之乱后,祖宗的确禁令,再不许封异姓王,但若皇上愿意,祖宗家法又算得了什么?看向明珠,福康安笑得意味深长, "也许你丈夫我会是特例呢?“
果真如此,只怕招人非议,信奉知足常乐的明珠并不贪恋权势, "顺其自然,我不强求。“
转眼已到十月二十一,德麟周岁,依照福康安的性子,大摆宴席自然少不了。
如今的他,由人拉着已能走几步,每每瞧着他,明珠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起福珠隆阿,只因兄弟二人太像。
旁人二三十岁大都儿女成群,而福康安已二十有七,才只得一个三岁半的女儿和一岁的儿子。女儿在京城老家,身边只有儿子,自然宠爱之至,吃穿用度堪比宫中阿哥!
这乾隆喜得侄孙,亦是赏赐不断,诸如金锁翡翠之类,枚不胜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