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说了,你能……改变一点么?”说着,福隆安将她拉坐到自己怀中,
“比如:与你亲热,不要在我兴致正浓时,让我熄烛,拉帘子,那样很扫兴!偶尔也学着跟我撒撒娇,适当的撒娇,男人不会嫌烦,只会觉得你娇气可人……”说着,他借着酒意吻向她脖颈……
突如其来的温存,令郭络罗氏无所适从,他究竟是怎么了?难道只是醉了酒来了兴致,需要一个女人来发泄?如果仅仅如此,她岂不是很可悲?可她终究是他的女人,对于他的需求,无可拒绝啊!
欢爱过后,看着郭络罗氏的睡颜,他突然觉得,她也很可怜,身为他的妻子,却甚少得他关爱,看着他不断纳妾,还得强颜欢笑。
相较之下,他便很可恶了!身边的女人一个又一个,而他,究竟爱谁?爱灵芝?不,很多时候,他对她都是不耐烦的,因为她的不懂事,让他经常处于尴尬的地步,甚至于今时今日,还要面对兄弟反目的风险。
爱惢儿?可他终究还是娶了公主啊!说到底,还是他胆小懦弱罢?妻妾成群的日子,看似很风光,其实他也很烦躁,每天不但要处理公务,还要周旋于几个女人之间,心无定所,不似他三弟福康安,至始至终只有一个女人,他每次与人欢好之后惟余落寞,而两情相悦之人的床笫之欢,才是真正的身心舒畅罢?可惜,他从未体验过……
该如何……才能改变这局面,改变这处境?
这一整日,福隆安都未来别院,灵芝心中焦急万分,奈何被禁足,不得出府找他。
傍晚丫鬟问她想喝什么粥,她只道没胃口,二爷真的要放弃她了么?难道他不顾多年情分,不顾她腹中的孩子了么?
踌躇难安之时,丫鬟忽然来报,说是二爷来了!
“二爷?”灵芝闻言,破涕为笑,忙出门相迎,看他进来,灵芝也不敢如往常一般放肆的去挽他胳膊,只默默观察他的神色。
福隆安进屋坐下后,也不说话,面无表情,灵芝甚感忧心,忙为他斟茶递水的讨好,又小心翼翼地道:
“爷,奴家知错了,当初的确骗了您,可奴家自从跟了您,一直尽心侍奉,从无二心啊!您就大人大量,原谅奴家罢!明日便到期限了,二爷会把我交出去任他们处置么?”
却听福隆安道:“他要护他的女人,我也要护我的女人。”
“二爷……您这是……?”灵芝闻言,难以置信,还以为自个儿听错了!
起身,福隆安来到窗前,夕阳已落,这天仍热燥得没有一丝风,再犹豫,也终要做出一个选择,这是他必须面对承担的责任,
“罢了,每个人都应该有一次被原谅的机会,以往犯错,也是你爹做的太过,你也只是想保护自己与你弟弟而已。我就不与你计较了,只是往后,你断不可再做伤天害理之事!”
他这番话,着实出乎灵芝的预料,“所有人都指责唾弃我,惟有二爷不计前嫌,相信我是清白,奴家真的很感动,也不知我前世修了什么福分,能得二爷眷顾!”灵芝说着,抱住他腰身,埋在他胸膛,心甜如蜜。
愣怔了一瞬,福隆安伸手拥住她,好言安慰了一阵儿。而后又道:
“我记得,头一次吃你做的菜,还是初夜那晚,那道回锅肉做的不错。”
“二爷想念了?”难得他有想吃的菜,灵芝欣喜不已,“那奴家去后厨,做给你品尝。”
“可是你有了身孕,方便么?”
灵芝一笑,娇俏依旧,“炒个菜又不算什么!二爷你先坐,我很快回来。”道罢喜滋滋的去张罗。
晚膳时分,忙了好一阵儿的灵芝额头渗出了汗,福隆安拿她手帕为她擦了擦汗,“你坐着歇歇,让丫头们去端菜。”
“多谢二爷体贴。”灵芝只觉福隆安温柔异常,心里想着以后再不惹是生非,好好与他过日子,不给他添麻烦。
待丫鬟端来菜与绿豆百合汤,盛好之后,口渴的灵芝拿起勺子欲喝汤解渴,
福隆安忽然“哎……”了一声,
“怎么?”灵芝奇怪地看着他,福隆安温声嘱咐道:
“小心烫,你忘了上次,烫到舌头,疼了许久。”
回想起那次的情形,灵芝羞红了脸,低笑道:“烫了也无妨,二爷吻一下就好了!”
看着她满足憧憬的笑颜,福隆安心中是说不出的滋味。
正喝着绿豆汤的灵芝忽觉心中一堵,有什么从嗓喉中渗了出来,伸手拭了唇角,一片腥红,暗叹终是躲不过啊!
泪,不由自主的滑落,灵芝苦涩一笑,“多谢……多谢二爷……陪我用这最后一顿……”
她心里其实明白的罢?早料到可能会是这样的结果,又天真的期望,他能在最后关头对她留情,只是可惜,“我始终做不到,像三弟那样,为了自己的女人执着无顾忌,原谅我在兄弟与女人之间,选择了兄弟。”
顷刻间,只觉呼吸困难,腹部绞痛,她的孩子,大约已经没了,灵芝明白自个儿没资格埋怨,“能在……二爷身边……了此残生,总好过……落在……三爷手中。”
浑身无力的她推洒了绿豆汤,趴在桌上,用尽最后力气,想抬手,覆上他的手,“女儿……”
“稚子无辜,你放心,我们的女儿我必会疼爱有加。”
她放不放心也都这样了,无从改变,原来他终究,对她没有那么留恋,也罢,本就是妾,又奢望什么呢?她一心想改变的命运,还是没能向她期望的方向发展,天意注定她孤苦,期间这一切挣扎都是徒劳!
片刻后,灵芝永远的闭上了眼,没能触碰到他的手臂垂落在半空,晃悠了两下,归于沉寂。
那道回锅肉,他终是没尝一口,有些美好的感觉,只能埋葬在记忆里。
突逢变故,眼见主子逝去,丫鬟不敢大叫,只是惊得跪在地上,无声啜泣,福隆安起身,不敢再看灵芝,只对丫鬟道了句,
“二姨娘身染恶疾,回天乏术,暴毙。”随后转身离去。
夜幕降临,偶有风,终于亲手了结这矛盾,福隆安是解脱还是悔恨?情绪被凝重的神色敛掩,无人知晓他此刻的心思。
身外身悲也欢也已然离魂,
梦中梦哭也笑也难分幻真,
何泣何叹何必再愁与慨,
何必痴傻恨与爱,
人间不过一汪炼狱苦海,
回头岸还在,
人已散,情不待。
回府后的福隆安将一切告知郭络罗氏,默然听罢,她无从评判。
此时此刻,连福隆安都恶心这样的自己,“我是不是一个很懦弱很无情的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下得了手。”
郭络罗氏并未这么认为,她知道他也是思量许久才做了这个决定,
“因为你知道,就算你不动手,以三弟的性子,迟早会了结她,你好歹会给她一个痛快,落在三弟手里,只会死的更惨。
而且,你终归是兄长,三弟可以为了报仇不顾兄弟情,你却做不到为了一个女人而与兄弟翻脸,非得有一人低头,那必然是你,这就是做哥哥必须得承担的责任。“
此前他并未与郭络罗氏商议此事,如今她竟能说到他心坎儿里,让他不再有负罪感,
“你能懂我,我很欣慰。”想起一事,福隆安交待道:“纵然她有错,可她的女儿才两岁,懵懂无辜,以后就劳你多看顾了。”
“她的孩子本就该叫我一声额娘,也算我的孩子,不必二爷说,我自然会多加照看。”抚上他的肩,郭络罗氏立在他身后宽慰道:
“别想了,都过去了。明天,又是新的开始。”
晨起,福康安已然入朝觐见,明珠只等他归来后再去找灵芝了帐,却忽闻小厮来报,说是灵芝已然身亡。
此讯令明珠难以置信,福康安尚未动手,她怎会死去?难道福隆安忍心亲手杀了她?
疑惑的明珠请了大夫一同到别院去查看灵芝尸身,直到大夫诊定她的确中毒身亡,明珠才松了一口气。
冷眼瞧着她乌紫的遗容,明珠心中不会再有丝毫怜悯,有的只是愤慨的叹息,“儿啊!额娘终于为你报仇雪恨,然而,你却不能死而复生……”
查看过后,坐轿回府的明珠在府门前瞧见一顶轿子停下,轿夫掀帘,但见一人下了轿,不是旁人,正是十五阿哥。
“十五爷!”
闻听呼喊,永琰扭头瞧去,竟见明珠正立在府外东墙边,不由纳罕,“我正要进去找你,怎的你在外面?”
“我去看灵芝的尸身。”
原是多此一举了,永琰笑笑,“我也是为此事而来,正想着知会你,看来你知晓的比我早。”
“有劳十五爷记挂,还是要多谢你不辞辛苦,派人查找证据,揭露灵芝的恶行,二哥才肯大义灭亲。”
“你是打算每瞧见我一次就道一回谢?这般客气是把我当外人罢?”永琰佯装不悦,“再这样我可不高兴了!”
明珠闻言,掩唇而笑,“明珠谨记十五爷教诲,以后再不啰嗦道谢。”
自福珠隆阿去世后,这十几天,都不曾见她畅快笑过,今日一笑,永琰看在眼里,只觉如沐春风般清丽,她唇角的弧度依然那么美,勾魂摄魄,令人挪不开眼。
酷热炎夏,正沉浸在她清凉的笑容里的永琰忽被一声呼唤无情惊醒,
“明珠!”
福康安?下朝之后他不是被皇上请到御书房了么,本以为他会耽搁一阵子,永琰才借机过来看看明珠,熟料他回得这般快。
瞧见福康安乘轿归来,明珠欣喜走向他,迫不及待地告知他灵芝已亡的消息。
“是么?看来二哥自个儿想开了!”两人终于不必再正面冲突,福康安亦觉欣慰。
大仇得报,明珠感激永琰,再次请他入府。
心知明珠不请他一次不会安心,福康安只好顺水推舟,“既然你三嫂盛情相邀,你就留下罢!莫要辜负她的一番好意!”面上这么说,心底却十分期待永琰能开口拒绝,岂料这小子并不肯如他的意,竟然应了。
无奈,福康安只好含笑请他入府。
三人并行,上台阶之际,身心疲惫的明珠冷不防腿一软,踩着花盆鞋的她险些摔倒,紧张的福康安与永琰皆去相扶,异口同声唤道:“明珠!”
那一瞬,福康安微侧首,狐疑地看向永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