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世骁恰似已经被“林楚歌”没日没夜的诅咒和无理取闹给折磨习惯了一般,就连眉眼都懒得多抬一下:“我并不求你爱我,你只要在我身边就已经足够了。这是我答应你外公的事情。”
这个理由显然并不是很让人信服,毕竟像是路世骁这样的天之骄子,只是为了还个人情,那么娶个女人也就罢了。
但是倘若在未来的日子里,还对这个女人这样耐心,甚至已经到了让她随心所欲的程度,这便不仅仅是一句“人情”“承诺”就可以说得通的事情了。
林楚歌忍不住在心里开始偷偷摸摸地揣测起来:路世骁这个人,不会从前真的亏欠了林家什么特别大的事情吧?不然究竟会有什么样的理由,才让他对于这样对他百般挑衅嘲讽的女人这样耐心?
倘若说是爱,自然也是有的,她从他的眼中可以看出来。
方才在护士通知母子平安的时候,路世骁所流露出的欢喜之情也是真实存在的。
可是这一切,都还不足以成为他这般坚持而隐忍的理由吧?
路世骁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法灵活变通了?
连现在的林楚歌都无法说服,自然也更无法
说服从前那个一心想要逃离的“林楚歌”,当即已然听得她冷笑了一声,语气出奇的咄咄:
“我外公我外公……我外公难道就能够阻止我的爱情!阻止我的幸福吗!你不要总想拿我外公来敷衍我……你心里到底是在想些什么东西,我都知道!你就是不肯放过我!你就是看不得别人好!你就是……你就是想要报复折磨我一辈子!”
“你想得太多了。”路世骁眼神平静而幽深,里头究竟蕴着如何的情绪,却是谁也无法窥测。
林楚歌唯一能够察觉到的是,这个时候的路世骁,定然是不开心的。
但即使是不开心,他也没有在明面上表现出来,反而还如此不紧不慢地接着“林楚歌”的话茬儿,虽然每一次都将一心想要挑衅的她气得够呛。
“我没有想太多!”
“林楚歌”倏然暴吼了一声,而后激动得就要坐起半个身子来想要跟他理论,然而奈何她到底刚刚生产完,还是太过虚弱,只起到半截儿便已经重新倒在了产床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好似砧板上的一条垂垂将死的鱼。
半晌,她才叹息了一声,带着浓重鼻音的语气中,
充盈着强烈的无力感:“路世骁,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产房内的气氛一下子又浓重起了起来,气压几乎要跌到冰点。
“林楚歌”却好似从路世骁的沉默中窥测出了某种希望来一般,陡然一个翻身,也不惜会不会牵扯到伤口,只在产床上形成了一个拜伏的姿势,眼睛红得像是一只可怜兮兮的兔子:“……我能不能够求求你,放过我吧,好吗?”
此等模样,如今身为局外人偏偏又是局中人的林楚歌看了,也难免有些叹惋,想要一拳揍清醒她那完全被爱情蒙蔽了的大脑,同一时间,却又有些同情她。
那张兴言也便是在她的眼中千好万好,无人可比拟了,换做其他人来选择,便是有一百个张兴言追求,她们也会冲着路世骁奔去。
只是跟前的林楚歌,显然眼睛里头已然再装不下别的男人了,对于路世骁的记忆,也仅仅只停留在是他那暴虐、残酷、不通人情的一面,自然再无法跟她脑海中勾画美好的初恋情人对比。
然而,在她祈求的目光之下,路世骁也仅仅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从容地从口中吐出两个字:“不好。”
仅仅是
这两个简短的字,便已经好似含着千钧之重,近乎在一瞬间里,便已然将产床上的林楚歌击垮了。
良久,她才咬牙切齿地诅咒道:“路世骁,我会恨你,我会永远恨着你,你会不得好死的,你一定会!”
路世骁微微弯了弯唇角,不知道是苦笑还是哂笑,语气一如既往的淡淡,听不出里头究竟蕴藏着什么样的情感:“我很期待你的‘永远’,也很期待我的‘不得好死’。”
“林楚歌”被彻底击垮了,就此躺倒在了产床上,不再说话,为了不再看到路世骁的脸庞,她还固执地别过了脸去,那漂亮而鲜妍五官里,蕴藏着无法驱赶的哀伤。
而一旁的林楚歌也是在这个时候,突然间有些讨厌自己在梦境中不能够被人察觉这一个设定了。
倘若她可以触碰到人,她这个时候一定会大力地摇晃醒病床上的这个傻姑娘。
被张兴言用典型的pua骗术操控了情绪,却还浑不自知,以为他还是喜欢自己的,只是对自己“失望了”而已,从而不停地伤害自己,不停地放低底线,从而让张兴言利用这样的骗术在她的头顶上更为兴风作浪。
且不
论路世骁是否是她的良人,但至少这个人绝对不会是张兴言。
然而任凭林楚歌在产床边气得几乎已经像是一个即将要爆发的小原子弹了,这产房中的一对男女显然还是无法察觉到她的存在,故就连林楚歌也无计可施,只能自顾自地生闷气。
奇怪,有人喜欢路世骁,她心中定然是会有些不开心的。
可是有人讨厌路世骁,她心中却更加不开心。
哪怕这个人,是自己名义上的“情敌”。
或许是她左转转右绕绕,一会儿跳脚,涨得自己面红脖子粗,一会儿又黯然神伤地躲在房间角落里装蘑菇画圈圈的样子逗笑了在襁褓中的路肖农,使得小婴儿扁了扁嘴,忽而又发出了一串咯咯的笑声来。
这声动静成功将路世骁的注意力给拉了过来。
他望着那襁褓内嘻嘻笑着的婴儿,常识性地伸出手来,以一种笨拙又别扭的手势,小心翼翼地将那个襁褓抱了起来。
襁褓中的婴儿眼睛尚且还不能够完全睁开,只能看到细细一条缝里透出的光,但是意外的是他却已经会笑了,那挂着涎水的小嘴巴一张一合地翕动着,也不知道究竟想要表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