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世骁望着自己怀中的这个全新的小生命,眸光终于柔和了一些。
他自然看不见,他跟前其实还趴着一个林楚歌,如今只在那小包子的面前挤眉弄眼地扮鬼脸,这才逗得小包子笑逐颜开。
林楚歌颇为欣慰地看着窝在襁褓中的路肖农。
虽然还是一只皱皱丑丑的大耗子,但是这么笑起来吧,倒是也挺可爱的。
看久了之后,好像也慢慢地变得没有那么丑了?
“楚歌,”路世骁唤了一声产床上的女子,继而将怀中的襁褓轻轻地放在了她的床边,“看看孩子吧……你的孩子。”
最后那四个字似乎是瞬时刺痛了她,使得她猛地一震身子,移转过视线来,在空气中打了几个旋儿,恰好落在了身边的那个襁褓中。
当望见襁褓中的婴儿时,她的脸上并没有初为人母的欢喜,只有深深的恐惧和厌恶。
她甚至没有想要伸手去逗一逗他的欲望,只是不断地往回缩着身子,好像离那个襁褓越远,她才会越感觉到安全一般。
然而产床毕竟是太小了,她怎么挪,都规避不开那个让她感觉如同见鬼一般的襁褓。
每次望见那个皱巴巴的孩子
,她似乎都能够记起来那个可怕的夜晚……
似乎是陡然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使得她陡然白着脸尖声叫了起来,言辞激烈而尖刻:“拿开!把他拿开!路世骁,我告诉你,你把他从我身边拿开!如果你不拿开,我立马把他摔死!我说得出做得到!”
她的声音是那样的尖锐高亢,以至于连守候在床边的林楚歌都禁不住吓了一跳。
听她叫嚣着要把婴儿摔了的时候,林楚歌更是大惊失色,只连忙用自己的双臂圈住了那个襁褓,形成了一个保护的姿势。
哪怕她知道,自己的保护在这个情景之下,形同虚设,但是她便是想要好好地护着小包子。
他小时候从未受过母亲的关爱,自从记事以来,便只有白眼、辱骂和躲避。
在路肖农跟自己的血缘关系还未揭明时,林楚歌还以为是原主儿无法接受这么一个不明身份的孩子,现在才知道,原来从一开始,她就是那样的讨厌小包子。
可是或许是路世骁用了某种胁迫的手段,又将她眼中最为重要的张兴言拎出来作为威胁,这才使得她不得不在孕期中老老实实的,这才顺利诞下了小包
子。
否则,凭借着方才“林楚歌”的表现,她丝毫不意外,在得知怀孕的一瞬间,她所生出的第一个念头应该就是去堕胎。
路世骁望着抱着脑袋尖叫的林楚歌,眸光终于是沉寂了下来,继而抱过了床边的那个襁褓,缓缓地站起身来立定:“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他那件黑色长风衣上的水渍依旧鲜明,然而却丝毫没能让他的形象气质沾染上一丝狼狈和颓唐。
即使是在被自己妻子冷嘲热讽地折磨了这么多会儿后,他也只是收敛了几分眼眉间的喜色,并未有明显的愠怒痕迹。
而如今,路世骁也只是淡淡地掷下一句:“我会找专业的月嫂来伺候你坐月子,至于孩子,我会自己抚养,你只需要提供母乳就可以,我每天也都派专人去你那取。”
说罢,他已然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就此转身大步离开。
林楚歌下意识地便也想要跟着路世骁飘然而去,然而才走到病房门口,却已经走不出去了。
好似有一层无形的屏障横在那边,无论她如何咬牙冲撞,最后都还是一次又一次地被弹回来,迈不出去半步,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路世
骁抱着小包子渐行渐远,气得跺了跺脚。
凭什么啊?
难道仅仅是因为在这个梦境中,“林楚歌”所看到所听到的事情,才是作为主视角。所以当梦境中的“林楚歌”没有离开这里时,她也不能够知道这个病房以外的地方发生的事情了?
这什么破设定!
知晓自己无力回天,林楚歌不觉泄气,而后只带着三分怨念七分疑惑望向了自己身后的那个女人。
察觉到路世骁真的抱着孩子离开了,在产床上的那个女人也有些许的失神,一直咬着那毫无血色的下唇,眉宇间似乎掠过几分不忍和后悔。
没了小包子逗,也没有自家老公看,又不能够离开这个地方,还醒不过来,林楚歌百无聊赖之下,也只能够随便地席地而坐,而后g观望着产床上那个女人的反应。
见到她这般神态,似乎心里也并没有因为怼走了路世骁就多好受的样子,林楚歌也不禁撇了撇嘴。
既然是如此,刚才为什么还要那样言辞激烈地出口伤人呢?难道就是为了满足她的报复欲而已嘛?
如果自己能够跟这个场景里的“林楚歌”对话,她其实想要问她很多问题
。
譬如路世骁当初是否真的逼迫她跟他发生了关系?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不愿意留下这个孩子,倒也可以理解。
譬如她失去的那段记忆,到底是从哪个时候开始缺失的,缺失了多久,又是因为什么缘由,什么契机?
然而,她在这里试探性地挥了挥手,大喊大叫了好一番,产床上的那个女人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果然是感应不到自己啊……林楚歌颇有些失望地放下了手来,一时之间很是惆怅。
很快,产床上的女人便深吸了一口气,舒展开了眉眼,似乎是在逼迫自己开心起来,继而又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一般,只急急忙忙地下了床。
顺产所拉扯出来的伤口毕竟还没有恢复完全,这一下脚沾地便已经足够使得她疼得直皱眉,一双眼睛瞬时就红了,可见有多疼。
但即使是这样,她竟然还没有放弃,只试探性地趿拉着拖鞋,又往前走了几步。
旁边的林楚歌看得颇有些好奇。
都已经是这样了,到底又是什么东西能够支撑着她一个娇滴滴的名媛千金,顶着这样时时刻刻要担心二度撕裂的痛苦,也要下床呢?
她想要去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