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世骁似乎已然习惯了她这副夹枪带棒的口气,听到此,甚至连眼角都未曾动一下:“我是你的丈夫,也是孩子的父亲。”
“林楚歌”对于此却是嗤之以鼻:“现在说这些话干什么?这个婚是怎么结的,我们都知道。这个孩子究竟是怎么生的,我们也都知道。”
林楚歌隐隐约约从她的话语中捕捉到了几分另有隐情的味道,有心想要等她继续说下去,然而她偏偏是在这个时候便点到为止地停住了,只余有一双含着泪的眼睛,还在愤怒地盯着床边的男人。
分明是她的丈夫,然而她此时此刻的眼神,却像极了正在凝视一个仇人。
而路世骁对于此也并没有给出什么确切的答案,只是沉默了下去。
产房内的空气一下子冷肃了下来,连着那漂浮着的淡淡血腥味,如今在这等情景之下,都开始显得有些骇人了起来。
不知道这样的静默究竟维持了多久,“林楚歌”才仰了仰脑袋,艰难地从口中推出一句质问:“路世骁,你这样硬生生地把我绑在你的身边,有意思吗?”
路世骁终于是开口了,语气相较于此前更加冷了几个度:“你还是想要跟他在一起?”这句话很明显并不是一个疑问句,他的
语气虽冷,但是语调平缓,似乎,更多的是不想刺激她。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林楚歌居然能够清楚的感觉到他现在心里的伤痛。一个习惯性长期压抑自己本性的人,其实比一般的人活得更累。
“林楚歌”竟是这样爽快地答应了:“当然……我爱他!我一直爱他!你一直以来都是知道的!我就是喜欢张兴言,我从大学的时候就喜欢他!现在也是一样!我这辈子只喜欢过一个男人,那就是张兴言……反正永远都不会是你!”
她的语气尖锐而绝望,反复地强调自己心中另有所属的事实,似乎是想要故意触怒他。
路世骁盯着她的眼睛,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双手紧紧用力的握着,手背上暴露着青筋:“他背叛了你,并且还不止一次。”
“林楚歌”的眼中掠过一抹清晰的伤痛,显然路世骁所说的话也是她心中耿耿于怀的事实。
然而她毕竟是高傲而倔强的,所有的狼狈和不堪都不被允许出现,所以她如今也只是强行梗了梗脖子,以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顶撞道:“那又怎么样?”
吸了一口气,她的语速愈发地快了起来:
“是,我知道他花心,我知道他在外头乱搞,我甚至知道他搞过我的
表妹……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只要他说最爱的是我就对了……你看看,我明明心里最爱的是他,最后不也是嫁给你了么,还留下了一个孩子……呵呵呵,我这样肮脏的女人,怎么可能让张兴言只喜欢我一个人呢?他还能够喜欢我,便已经是我最幸运的事情了。是我的所作所为先伤透了他的心,他做什么都是合理的!”
这等荒诞而扭曲的三观,着实将旁边默默吃瓜的林楚歌惊呆了。
她早便知道自己这具身子的原主儿不禁荒唐,而且还眼瞎,然而如今在亲眼目睹她是如何说话之后,她才深切地感觉到,这样的荒唐和眼瞎是多么让人想要揍人。
这个时候的“林楚歌”已经全然被张兴言给洗脑了,自轻自贱,自己以为自己是一个下贱的、肮脏的、不值得被爱的人,所以也便容忍下张兴言对自己的所有背叛,甚至还会因为张兴言给予自己的一点小好处而惊喜万分,因为他居然肯“屈尊纡贵”对自己好。
这该是怎么样扭曲的三观啊?
张兴言那个没安好心的老王八蛋曾经到底是把林楚歌洗脑得多么严重?
而那边的“林楚歌”似乎是被路世骁的冷静激怒,只蓦然冷笑了出来:
“是,你是路世
骁,你很厉害,你手眼通天,你猜得到我每一次行动的去向,你也总能每一次都把我抓回来。就连这个孩子……你也能够让我拥有,丝毫没有给我选择的权利。”
说到这里,她惨然一笑,眼中不受控制地流转过一丝愤恨。
旁边的“林楚歌”望着她那形同癫狂的行径,一时间也有些疑惑。
路世骁究竟是干了什么天杀的事情,才会让从前的那一位主儿几乎快要把他当做杀父仇人来看待了?
路世骁为她倒了些热水,递给她,一边不温不火地说道:“我给过你选择的权利。”
他这句话反而引得“林楚歌”更为愤怒,眼见得那杯热水才刚刚递到她的指尖,便已经被她如同触电一般反应激烈地一把甩开,继而大喊大叫道:“我说了!我不会用你碰过的任何东西……我嫌恶心!”
那杯还泛着氤氲白烟的白瓷杯被甩将出去,热水浸湿了路世骁身上剪裁精良的昂贵风衣,碎瓷片崩碎了一地。
而那接触到热水的脖颈皮肤,也烫红了一大片,与其余地方瓷白的皮肤对比,很是鲜明。
坐在床前的林楚歌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早便知道从前的林楚歌脾气火爆,但是却是
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胆子大到了这种程度。
她敢保证,在这个世界上敢这样在路世骁头上撒野的人,大抵不会超过一只手。
那边的“林楚歌”显然也没有意识到他竟会不躲不让,当即面上一怔,闪过了几分愧疚。
但这样的情绪也不过只是昙花一现,很快她便想起了他们方才的矛盾,继而只变本加厉地强调道:
“你当初用逐张兴言出国来威胁我留下这个孩子,这难道就是你口中的‘选择’么?你明明知道他对于我来说有多么的重要,他就是我的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以为你可以永远都这样得意下去吗?我可以跟你上床,我可以给你生孩子,但是你要记住,我永远都不会爱你,永远都不会!”
她一边说着,一边手狠狠地拍打着床伴,看上去愤怒到了极点,却又因而如此激烈的动作撕扯到了身体下方的伤口,当即又痛得脸色一白,几乎要昏厥过去。
令人惊讶的是,林楚歌几次都以为路世骁会因而这无穷无尽的挑衅而暴起,但事实上他的反应平静到惊人,与往昔那副阎王的样子截然不同。
与其说是“平静”,说是“麻木”或许更为贴切一些。
林楚歌的心里悄然涌上一丝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