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年1月5日，民国十七年。
今天是期末考最后一天，期末考共两天。
学校因为过年要放寒假，学校便把期末考最后一天日期定在小寒前一天。
在校学生是外地的回外地，是本地的回本地。
教室落笔唰唰声不绝，所有人都在奋笔疾书。
当考完最后一科时，老先生吩咐各组座位第一个的人收卷上去。
老先生是历史老师，所有人都喜欢叫他老先生，他说的名人的小故事像旧时书楼说书的老先生一样有趣，如果老先生在古代时期一定是个说书老先生吧！
“可以收拾拍拍屁股走人咯！”
老先生幽默摸着胡子道。
“哦耶！！”
众人激动，终于有个小长假了。
“老先生再见！”
“老先生开学见！”
老先生摆摆手：
“好咯。”
齐协很早就收拾完了，匆匆抬起背包便起身望着正在收拾的赫晴鸳她们。
“梁景书！一起走。”
梁景书转头对赫晴鸳摆摆手：
“我有事，和你们回家路不一样。”
“我们也去，刚好放寒假了。”
齐协向前凑上脑袋：“还不走你们在说什么？”
“没事，走吧。”
梁景书摇头，背起包走向前门口。
集体等莫惊春。
“莫惊春你怎么回事？每次收拾你都最晚每次都要等你呜呜呜呜呜呜呜。”
齐协语气欠揍。
每次都是莫惊春最后收拾完，她每次放学收拾都要找东西。
“我才要呜呜呜呜呜呜呜，我找不到东西了！小鸳鸳救救我，我的挂链不见了，里面有照片的……”
赫晴鸳低头帮忙寻找，突然她在背包左侧摸索到一个奇异的手感，她抬手拿起一个金色挂链，金色挂链下方中间是小椭圆形金盒，雕饰精美：
“这个，是不是？”
“对对对呜呜呜天小鸳鸳你帮大忙了！！”
“没有，就在你背包放水杯的地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齐协笑得想死。
“闭嘴，不想走了是不是？”
赫晴鸳凶了齐协一句，转头过来帮莫惊春收拾东西。
……
一路走着，梁景书带头，赫晴鸳几人在后面跟着，直到梁景书带他们走到一个阴暗又潮湿的胡同。
地上满是垃圾脏污，空气弥漫一股潮湿难闻的味道，属于人的低语声吆喝声在街道，不属于这里。
“景书，你带我们来这里干嘛？”
赫晴鸳疑惑一句。
直到越走越里面，一个小女孩躲在胡同角落，胡同非常阴暗，甚至有虫子的鸣叫声，里面的天和外面不一样，胡同上面的天可见度极低，被几棵参天大树遮挡着，一个略有破碎的饭碗赫然在地上躺着，里面露出几张大额的钱票，有个少女正着文明新装，蹲在小女孩面前。
少女欧式宫延卷发，时髦不已。
“柏芝？”
齐协不确定唤了唤。
对方没有开口回应，一时寂静。
赫晴鸳刚才看着少女颇为眼熟，但硬是没有想起来，这声“柏芝”让她才想起来去年开学排名她匆匆一督的名字，她是排行第三，仅多她一分。
“大哥哥！！”小女孩见到梁景书，激动万分，立马往前跑过来，直接就是扑上来抱住他的大腿，梁景书蹲下身子，打量她脑袋片刻，微微比划：“不错，长高了。”
“柏芝，你怎么在这里？”
齐协诧异又问一句，在他印象里柏芝完全是个大小姐脾气，开学没多久，对人说话都是意简言赅，不愿多说一句，简直就像：跟你多说一句话相当于我在施舍你。所以导致她在班级里存在感并不是很高，能见到她来这个地方真的给他一种见鬼了的感觉。
“我为什么在这里？可能因为今天心情好，我做件好事？”
柏芝微微侧头玩弄着自己的头发，漫不经心道。
梁景书起了身子，扫视周围，还是老样子，没有变化。
胡同里看着，永远像黑夜。
“没有哦！这个大姐姐天天来，人很好，经常给招娣钱去买吃的！”
柏芝：……我该用什么来遮掩我的无助？小孩太瞒不住事情了。
齐协阴阳怪气：“可能因为今天心情好？”
招娣，她的名字……她家里重男轻女？
赫晴鸳沉默了一会，随即她扭头从包里翻找着什么，莫惊春望过来：“你在干吗？”
“拿好东西出来。”
桂花糕、包子之类的，赫晴鸳全包在一个袋子里。这些本来是每天翠玉为她准备的，有时放学晚，她就在路上就地解决，但现在，她想想，给更合适的人更好。
赫晴鸳将袋子递给抱着梁景书大腿的小女孩。
梁景书看着赫晴鸳诧异：“你？”
“没大事，我家里给我备的吃食，我想她比我更需要。”
……
现在他们正在往街道方向走，只不过多了一个柏芝。
赫晴鸳问：
“她姓什么？”
梁景书开口回应：“王，名招娣，家里女儿太多，她父亲把她五块大洋卖了，她被主人家丢出来了，现在这里乞讨。”
“都什么时候了？老古董！”
齐协愤愤不平。
“无能的双亲，只会把一切怪在孩子身上，这是幸福家庭生长的人无法共情的地方。”
柏芝感慨的这句，让在场的都沉默了。
是的，在这个时代，幸福家庭生长的孩子永远无法共情矛盾家庭生长的孩子的，矛盾家庭生长的孩子，只要谁对自己好，自己便会为之付出一生，幸福家庭的孩子，不用纠结吃的问题，而矛盾家庭的孩子，永远都在纠结。幸福家庭的孩子，有梦想，矛盾家庭的孩子，想不到梦想，更准确说，没有梦想，唯一的念头就是能安全活下去。
齐协有些懊悔出门什么都没带：
“我能做些什么吗？”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给吃的他们就能活下去。”
梁景书轻声，仿佛在说些什么不重要的东西，但是如果有人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眼神沉重。
“走吧。”
赫晴鸳打破沉重的氛围，她指向街道：
“再不走，天就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