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冰箱上添一条:不许爬窗户。”
陈秋糖翻着白眼去填了。
关于被认成入室盗窃犯这件事,叶从心是真的有认真思考。思考的结果是,如果不是陈秋糖的打扮太过葬爱,怕是也不会搞得这么乌龙。于是在忍了她这么长时间后,叶从心终于找到了极好的由头,拉着陈秋糖去理头。
好久没进那孩子的房间了,这猛地一进,大花不安分地在纸箱子里扑闪着翅膀。这房间尽管养着一只禽类,却被收拾得相当干净,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鸡屎味。大花的纸箱子被精心布置过,里面垫着一层塑料膜,上面撒着写草叶树枝和沙子,每天更换一次。
陈秋糖的东西并不多,这间屋子显得空荡荡。唯独引人注目的特点是课桌上摞着的几大摞照片。那是陈秋糖用她心爱的过时相机,在老家拍的各种照片。
这是叶从心第一次留心这些照片,其中有纯风景,也有人物照,一张张翻过去的时候,不由得惊讶。这孩子拍出来的照片居然与杂志上的那种是差不多的风格。不论是构图还是色彩,都相当精妙,有些甚至抓拍到了相当珍贵的瞬间。
叶从心拿着一张农村老人在一半阳光一半阴影下啃白薯的大特写,惊异地瞟了陈秋糖一眼,“这些照片都是你照的?照了多久了?”
“六岁的时候大舅送我的照相机,之后我就一直照。”
“你喜欢拍照?”
陈秋糖点点头,专注于看手机。这些天,她用得最多的功能就是拍照,每次出门就是一次拍摄的机会,回来之后有所取舍,相册里已经存了几百张。
叶从心看到,她的相册里有不少杨程程的身影,相比之下,自己拍过的杨程程实在可以算是直男男友风格。陈秋糖相机中的杨程程,真正凸显出了她动态的美。
“也不是都照得好。”陈秋糖抢过手机,“留下的都是好看的。”
叶从心指着一张纯景物照问她:“这张,你对构图是什么想法。”
这是故宫的一张照片。取景于夕阳西下之时,故宫里的一处游人稀少的偏僻宫殿。图中主体是红色的院墙和半开的院门,上方是浅蓝泛着橙色的天空,墙上露出一个偏殿的尖顶和一株刚发芽的植物枝丫。说不上原因,压抑感和希望感并存。
“没啥想法,就是好看。”陈秋糖皱着眉说,“老姑,你的电脑我能用么?我想把照片存出去。”
“你想不想学摄影?”
陈秋糖愣了好久,“大舅说,这没啥用。”
“哭丧都有用,摄影能没用吗?学好了什么都有用,学不好确实吃不上饭。”
陈秋糖咽了咽口水,没做声。
“没关系,在北京,吃不上饭是不可能的,我看你这个水平……去小报当个娱记已经是够用了。”
“拍人家大明星上床的?”陈秋糖很嫌弃的表情。
“人家赚的钱可多了,不见得比你姑姑少。现在这个社会就算是娱记,也需要文凭。所以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上学。我们这里呢,中学都是不能染发的,所以姑姑我现在要带你去理头。”叶从心绕回了重点,伸手去揪她。
陈秋糖捂着脑袋,在床上一轱辘滚到墙角,“老子不染!”
……
理发店就在小区外面不远,在五道口购物广场上。这家店贵得很,但是一分钱一分货,造型做得是真好。叶从心是加店主的朋友,所以折扣一打再打,相当的值。
叶从心和陈秋糖一推开店门,bg是彭薇薇的《忍者棒棒》,陈秋糖默默地跟着节拍点头。正聚在一起打游戏的店员和店长迎了过来,店长iki打量着惊呼:“宝贝儿你有新欢了?最近喜欢这种类型?”
“孩子面前注意言辞iki。这是我侄女。”叶从心将陈秋糖按在镜子前,吩咐了一下染发要求,就与店长混在一起聊天。
iki是个白长直,字面意思,头发是泛着紫色的白,又长又直到屁股。陈秋糖不断地从镜子里打量着店长以及其他原宿风格的店员。
iki超陈秋糖打了个响指,“嗨,天才和疯子就在一线之间,杀马特和原宿风格也是一样。等你长大了,脱离了你姑姑的控制,欢迎来我这里每天变发型。爱你。”
陈秋糖微微皱眉,并不爱她。
叶从心扶额,“你帮我省省心吧。你这么说,她回家以后又要查什么是原宿。”
“这孩子知道自己的头发丑。你看,她的衣服虽然廉价,但搭配出来有种独特的美感。衣服是她自己配的么?”
“是啊,我懒得管她。”
“她绝对有艺术天赋。”iki揽着叶从心的肩,玩弄着她的发梢说,“话说啊,前天在doap上约了个小t,技术真的不行。我超想念你这程序员的手指头。”
叶从心往旁边躲躲,“哎你别动手动脚,我还没打算这么早对她出柜。她才13。”
“13岁就这么高!你给她置办几件像样的衣服,绝对惊艳。”
叶从心是大一的时候第一次来理发认识的iki,后来在一次线下姬佬聚会上又认识了一次,升级为朋友。叶从心几年前回归单身狗之后,曾经空虚寂寞冷过一段时间,和iki约过一次419,两人都是h,配合默契。所以iki至今对她时常调戏,叶从心也不怎么在意。
“你侄女好像很舍不得她的头发呢。”
叶从心看看陈秋糖,那孩子已经闭上了眼,不愿意看到被染发油裹住的自己。她笑了笑,可不是么,要不是答应她,如果高中能考上区重点就给她买两万块钱以内的单反,她还宁死不来呢。
两万……心好痛……
“我猜你最近开花了。”iki一边吃零食一边眯眼瞧她。这其实很容易看出来,因为叶从心一直在刷朋友圈,脸上保持着迷之痴汉笑。
她从丁香的朋友圈退出来,“八字没一撇呢。”
“成了请我吃饭!”
“成不了哒~”
叶从心把陈秋糖一个人丢在理发厅,自己去外面乱逛。自打购物广场喷泉开始修建,工地尘土飞扬,叶从心就没好好在这地方逛过了。这一次,等逛完一圈再回来,已经一小时,陈秋糖依然坐在镜子前被店员吹着头发。叶从心走到广场上点缀的早春桃花树旁,很是愉悦地揪了一段桃枝下来。
她本想在那花瓶里插一枝丁香花,但是丁香是树,附近又找不到,这早早盛开的第一茬桃花也不错。
咔嚓。
陈秋糖给叶从心折桃枝的侧影拍了一张照。她的手机遮着半边脸,头发在春风里被吹向一边,背后是购物广场的人潮,颇有些日系感。
“很好看啊我的甜甜。”叶从心摸摸她柔顺的发梢。iki给她用的是带一点栗色的黑,又给剪了个发型。现在的她头发柔软服帖,尽管比原来还短些,但不是那种鸟巢式的雌雄莫辩杀马特了,终于有了点学生样子。
陈秋糖脸有点红,躲开她的手,对着她和她身后的桃花树又拍了一张,“没有刚才那张好。”
叶从心看了看开始偷拍的那张。
陈秋糖使用了前一阵在微博上学到的逆光技巧,图上有一道淡淡的七色光圈,让叶从心的人像显得犹如天降。叶从心因为瘦而显得很高,风衣的领子遮住了半个侧脸,在后面车来车往的虚化背景下专注于一枝桃花。全世界都在躁动,只有镜头前的这一个人是安定的。
叶从心觉得自己被照得像个小仙女,但还是失落:“没有你给程程拍得好看……”
“你就长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