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走进了曲径通幽处,越往里,道路旁边越发荒芜。
他们来到一个废弃的渡头,河水浑浊,有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慢慢撑着竹竿,划过来一艘木船靠岸,示意为他们摆渡。五个人上船后,彼此无话。
允淑一点不紧张,仿佛游春般放松。四处张望,听到细细的铃声,好奇地打量摆渡人,他的腰间系着一枚古铜色的三子铃,样式古朴,她笑着说:大叔,你的铃铛蛮好看的。他置若罔闻,她笑了一下,不再说什么。
秦艽说:你倒是轻松。
她笑了:我不过是看客,有什么好操心的。说着,船已靠岸。往前走五六里,隐隐望见悬崖上悬空的楼阁,支着几根原木,看起来摇摇欲坠。
掌门禁不住皱眉说:魔教哨塔。
允淑说:怕待会有人放箭,不如回去吧。
吕婧嗤笑道:堂堂洞庭府弟子竟然胆小如鼠。
允淑说:就怕到时身后无路想回头。说归说,她还是按住刀鞘,提防暗箭伤人。
一路前行,零零星星的残垣断壁出现,依稀可辨别残破的铺路青石,城墙金砖,还是柱础莲花。登上高台,方圆半里,井然有序的数不胜数的坑洞,直径一尺,可见当时必有壮丽的宫殿。下了高台,是风雨飘摇的庙宇,阳光照入幽暗的房间,泥胎塑像半明半暗,可见微微扬起的嘴角和半睁开的细长眼睛,笑容微妙,意味深长,隐隐有点诡秘和嘲讽。
众人探查了一番,没有发现机关,于是绕道后头,走过废弃的鲤鱼池上的九曲石桥。一座破破烂烂的木雕泡在浑浊的绿水中,上面还有彩绘花纹和木雕小人,刀工精巧。
允淑笑说:这是位会享受的,连宫里不多见的欹器都有。
秦艽说:看来,这里的风格对足了你的胃口,可惜不能倒退数十年一览盛景。
她说: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实在可惜。吕婧意味不明地回头看了两人两眼。
后面的土地中分割成狭窄的方块,整整齐齐,深约一尺,□□着人的骸骨,可见浅浅掩埋,毫无陪葬品,只见零星的陶片,大概是卑微的奴隶或者囚徒。
允淑走不惯这高高低低坑坑洼洼的地面,加上她执意少踩骨头,走得越发缓慢。秦艽少不得停下来等她。
她说:我想歇口气,要不你自己走前头。
他说:看你这样子,和文弱书生差不多,真不敢相信你还是习武之人。
她说:谁没事去踩人家的墓?你当我们还练寻龙点穴?那是摸金校尉穿山甲,好不好?说着,她也不好意思拖他后腿,深一脚浅一脚跟上。他虽然流露些许嫌弃,还是伸出一只手,她不肯,觉得有点儿别扭,她又不是提着裙子弱不禁风的游春侍女。
好不容易走完了这一段,前头豁然开朗,她着急赶上,大步流星,脚底却被什么扎疼了。低头一看,原来是粗壮的骸骨,看形状,应该是陪葬的骏马,肋骨根根分明,足有二三指宽。这么一打量,她又落后了。
回过神来,她旋即小跑上去,不巧,脚下一绊,没头没脑摔在人的背上,嗡地一声,险些跌倒,她赶忙站起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定睛一看,原来撞到的是韦荩言,她不禁面露尴尬,好在他毫无反应。掌门却转过过来,似乎是特别关注这边,须臾也移开了目光。
这坎坷的道路总算到了尽头。前头一方开阔平底,一株株树上缀着零零星星的树叶,不知是几近落叶归根,还是因天气回暖萌生的不合时宜的新叶,将落未落,绿中泛黄,枝头屈指可数的粉红花朵,孤零零挂着,无枝叶护持,北风中瑟瑟,虽已无赏花人攀折,可是比芙蓉花还要憔悴可怜。她不禁油然而生怜悯之情,心想如此不如不开,日后说不定风霜惨凄。
扑簌簌飞过两只怪鸟,哑哑叫道:淑君幽室里去!淑君幽室里去!众人听了皆毛骨悚然,面面相觑。站了好一阵子才继续前行。
众人来到一扇上锁的门前,推一推,裂开一条门缝,阳光射入,不过三尺,便是深不见底的黑洞,吞没了一切光明似的。允淑快刀斩断锁链,门户大开,吕婧和秦艽燃起火把,前方显露一条大道,倾斜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