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前,找城里的常林玩。饭桌上,同她说了这次遭遇。
常林冷笑道:她们这些乌合之众未免欺人太甚,我也受过这种闲气,索性搬出来图个清静。
颇黎喝了口茶,叹道:你总是与众不同,不愧是京城来的,比我们有见识。
常林沉吟片刻,叹道:不说这个了,天玑派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你知道吗,外面有很多传闻,我之前不知道,以为天玑是赫赫有名的门派,以行侠仗义为己任,没想到并非如此。这两年回了京城,听他们说了不少。你看,现在不止紫云山,临近的几个山谷都已经开辟,成了门派的地盘,掌门在乾字坛的时间和灵风峡谷不相上下。如今这山城,哪里还像我们初来时寂寂无名的小镇子?我在家中听得它的名字,真是——她摇了摇头。
颇黎迟疑地说:为什么要如此扩张?
常林说:我和你说,你别传出去,据说这一带有宝藏,不是金银这等俗物,而是可以助人飞升成仙的宝贝。魔教也知道这个秘密,所以驻扎在不远处,只是当年天玑派占了先机,率人打败敌手,又借口抵挡入侵,在此处开拓。
颇黎苦笑道:成仙?难以想象。这么虚无缥缈的事情,还不如当皇帝呢,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常林鄙视道:你想得倒美,你知道皇帝得天天早起,不能偷懒,规矩叫你站着,不能坐下,叫你坐着,不能躺着。你那叫昏君。
颇黎说:那神仙很无聊的啊,无欲无求,两袖清风。
常林说:行行行,我们这些俗人别操心天下大事了,吃肉吃肉。
饭后,两人沿江散步,江风撩乱头发。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常林问:你师父能指点以后去当谁的入室弟子吗?
颇黎摇头:他忙得很,三不五时外出,有空看我练剑很不容易,这一点恐怕指望不上了。
常林开玩笑道:他不再宠爱你了?
颇黎哭笑不得:你说的什么话!
常林说:说正经的,他忙完这一阵子,总留点时间为你前途操心吧?你必然不留在此地,好歹指一条明路,他不懂,求一求掌门不行么?毕竟是他的徒孙,不看僧面看佛面。
颇黎犹豫道:唉,我怎么好开这个口?
常林说:平日不管教,也不帮着谋前程,要他何用?你莫不如提出换个师父,好聚好散,大家各奔前程。
颇黎惊讶于她的话语,说:这,怎么可以?我并非为了利益拜师学艺。
常林说:那图什么?图他俊俏,以后娶你?不可能。你是他的徒弟,他要负责好好教导你,并且将你当成自己人,为你着想。我从以前就很想说了,凭什么,他要花心思在别人身上?如果不满意自己的徒弟,完全可以分开,解除师徒关系。一拍两散,各自找下家,谁都不要耽误谁。没道理一直吊着你,让你白白付出,是你,太惯着他了。他平时让你做这做那,又不多花费心血教导,已经有负于你,现在连前途都不能帮上一二,他对得起你叫他一声师父吗?颇黎,你为人太善良,太吃亏了,让人欺负了去还不知道。
颇黎听得哑口无言,内心深受触动,又不忍违背多年的情分,一时之间,左右为难。
她心绪烦乱,过年回家。
闲居时,忍不住同父亲倾诉自己的遭遇,父亲劝慰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世上小人多,有时候防不胜防,我们能做的是广结善缘,宽容待人,行得正,坐得端,他们不过乌合之众,难以长久。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你往后说不定还要遇到更多的波折,现在接受了考验,未尝不是好事。
颇黎沉默着点点头,说:我觉得做好人真苦。
母亲同情地揽着她,叹息道:早叫你不要离家太远,一个人在外,受了欺负也没人安慰一下,我们担心也没用。
父亲不悦道:你又来说丧气话。闺女挺争气的,都熬过去了,你一说,她又不自在了。
哥哥过来,说:这不少见,都说孩子单纯,但也不是没有勾心斗角,再者妹子也大了,我那时还见到女孩子争风吃醋,闹得不欢而散。阿黎在那边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少和他们牵扯,你只想着一旦回家一辈子也见不着,何苦为了他们烦恼?
母亲转嗔为喜,说:你哥哥到底是过来人,说的话比我们中肯。颇黎听此话,倒也释怀不少。
她回到门派没几天,红榜张贴,没想到考核成绩不错,得了个不大不小的奖励。
余红杏一改趾高气扬,满脸谄笑地进进出出,曾晓宽厚,对她倒也客客气气,不露一点讥讽神色,只是不冷不热,给她碰了几个软钉子,她也就知趣少来打扰了。金铃倒是硬气,板着脸,只是没人买账,也是讨个没趣,黑着脸过日子。两人蜜里调油的交情荡然无存,一下子变成点头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