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索的冬季过后,立春后,颇黎这批入室弟子接到单独的考核的通知,除了比武之外,还要参加笔试,每个寝室仅有两本题集,商量好轮流使用。
吃过春饼,寝室的余红杏主动许诺两日后从家中回来便借给她题集。颇黎不疑有他。然而两日后,余红杏丝毫不提及此事,面如寒霜。金铃也是不闻不问,她二人同进同出。颇黎不知为何疏远冷淡至此,只当她们有不顺心的遭遇,就早晚避开。
考试之□□近,她不得不硬着头皮问曾经一起练功的金铃借题集,金铃头也不抬,冷冷地说:已经借给隔壁了。
颇黎呆若木鸡。她手足无措,看着余红杏同隔壁的小姑娘谈笑风生。她私下找到曾晓,说出自己的苦恼。
曾晓踌躇了片刻,说:我不知该怎么和你说。她们私下针对你已久,总取笑你一口南音,听不明白。我素来和气生财,没当真,怕说给你听平白惹得大家不快活。其实上次借书,余红杏明明可以帮你借到,却故意不肯,我帮你找人借了一本,将此事掩盖过去。这回,恐怕她们蓄谋已久,必然要对你不利了。我不想和她们一起,眼下也没有书。
听了此话,犹如冷水浇头,遍身僵硬。她头一次感受到□□裸的恶意,那种欲哭无泪的无助感,那种无处诉说的,深重的,绝望。
曾晓沉默了,良久,说:我去问问别人,能不能借到,你别急。
颇黎知道她已经仁至义尽,无力道:好吧,麻烦你了。
她不敢奢望曾晓鼎力支持自己,自问自己对她没有多大的恩德,再者,她也不拥有任何底气打动对方,她情愿接受现实。
但是,颇黎不肯轻易地放弃,她跑去找韦荩言,然而他的书房空无一人。她去找认得的师兄师姐,然而他们都表示爱莫能助,并无此书,有的还热心建议她和同窗求助,她体面告辞。
在这个彻骨寒冷的日子,她四处奔走。最后的最后,她想到牛虚白,不想放弃微弱的希望,她不去考虑他能帮上自己的可能性,只是不想就此认输,苦苦挣扎。
她踏雪寻人,跌倒在冰雪中,又倔强爬起来,甚至不惜登上冰封的石阶。寒风扑面而来,双手冻得通红,彤云密布,山河静默,冰天雪地,她扶着山石和铁索,看到□□的峭壁,连冰雪都不能覆盖的陡峭石壁,悬崖下枯枝败叶,头晕目眩,单薄矮小的她甚至没有道旁从石缝挤出一条生路的松树高。
一瞬间,颇黎明白,等的人不会来了,谁也不是她的贵人,她得结结实实地挨上这一刀,避无可避。她是天地间微不足道的存在,然而这具渺小的血肉之躯站立着,内心涌现出前所未有的平静的力量,她不畏惧,不退缩,假若这是必经之路,必受之苦,纵然不能甘之如饴,她不躲不避,这恶毒的诡计只能让她受伤,不能击垮她。
她紧紧抓着铁索下山,一步一步,安安稳稳走着,从今往后,她得学会爱护自己,照顾自己。
她摊开书本,抛开顾虑,尽力温习。一脸平静地遇到曾晓,她说:我问了别人,董灵芝说能够借给我,但不能外借,只能在她宿舍看。
哦。颇黎回应道,聊胜于无。
曾晓淡然地说:算了,我也懒得麻烦人家了。少一本书,要什么紧。我不会和她们低头的。颇黎很是错愕地看着她。
曾晓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我只是看不惯她们的行为,不想和她们同流合污。咱们从今天起努力温习,一定没事的。
她平时是个最温柔,最和善不过的人,然而一个人温柔和善,不代表她内心不具备那种正直刚毅的力量。颇黎永远不会忘记,在自己一无所有,遭到捐弃,会有人奇迹般地挺身而出,仅仅因为她秉承正直善良的本性,拒绝苟安,甚至拒绝明哲保身。那是跋涉泥涂时,迎面而来的光,虚无却灿烂,即便身处困境,因着光明的存在,内心是温暖的,不至于因为孤独和过分的坚强而变得心如铁石,依旧保持柔软的内心。
颇黎安心复习,路上遇到手挽着手的余红杏和金铃,无所谓地笑着和她们摇摇手,虽然对方一脸不屑,翻着白眼。她顺利完成了考试,之后和曾晓庆祝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