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荩言再次带着吕婧去灵风峡谷,剩下的时日,颇黎需要到劳师伯处报到接受训练。
冬至前一日,她按时出现,劳师伯皱了皱眉,说:你随意看看,那位是田师伯,这位是你赵师兄。
她诺诺地答应着,正要和门外的赵师兄套套近乎,背后,劳师叔说了一句: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颇黎顿时心凉,心想,难道是欺负我师父不在么?你们平时也算交情不错,居然也如此刻薄。对吕婧百般殷勤,对我就这样厌烦。
赵师兄仅比她大一岁,不知教她什么好,只带着她四处走,她忍不住问:师兄,我是不是来得不巧?
他为难地说:大约他们想着明日休假而已。没别的意思。
她自嘲道: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忍到离开,她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先是压抑着声音哽咽,默默抽泣,哭得双手手心都打湿了,努力告诉自己,适可而止,不能太过。
她转头,看见山下凿开了一条道路,山民成群,扶老携幼,袅袅炊烟升起,万家烟火,人间温情。颇黎再次觉得满腔酸苦,越想越难受,不可遏制,索性对着群山号啕大哭,万般不如意,宛如一刀刀割着心头,痛苦难忍。
你是穷途末路了么?旁边有人无奈地问。
她擦了擦眼泪,泪眼朦胧中看到牛虚白抱胸站在身后,侧过脸却不看她。她抽抽噎噎,还顾着问:你没事来干什么?
哎——他轻轻叹口气,坐在冰冷的石阶上。
她也跟着坐下,抹着眼泪,哭得疲倦,嗓子有些哑了,断断续续咳嗽。牛虚白见状,用力拍了拍她的后背顺气。他难得的关怀和让步让颇黎愈发委屈,不平道:我没做错事,为什么他们都这样对我?
他翻了个白眼:告诉你师父啊,让他给你讨回公道,或者打他们一顿。
颇黎分辩道:我师父才不会殴打同门,他最讲理了。再说,他很忙——她犹豫着,絮絮说了韦荩言和吕婧的事情。
牛虚白不屑地笑着,说:这种水性杨花的师父,你还守着做什么?
她争辩道:他不是三心二意,是因为掌门命令他栽培别的弟子,他一向都很认真。
他鄙夷道:我真受不了你们女人,一个个哭得死去活来,又能找各种理由推脱。
她嘟囔一句:你又不是我,不懂我的心。
他又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却粲然一笑,故作不在意。颇黎说:你想说什么就说。
他笑说:我无话可说。
她狠狠哭了一场,心情变坏,不依不饶地说:你刚才的表情明明是有话要说。装神弄鬼!
是是是,我不是你师父般的正人君子,是卑鄙小人。他顺口说。
我师父当然是正经人。她理直气壮地承认,又瞄了瞄他,说,不过,你也无需妄自菲薄,我觉得你应该是好人。
哼!他恼羞成怒般伸手掐了一下她还带着泪痕的脸颊。
颇黎没生气,撩了撩眼皮,说:真是不经夸。
他作势要上山,忽然转头笑道:你要下山?听说今天山里的冰化了,洞里的蛇醒了,出来找食物,下山的人有的被咬伤了。
颇黎木了木,灵机一动,说:那好,麻烦少侠你背我下山吧。
牛虚白瞪圆了眼睛,噎住了,挫败地蹲下来。
她本来不喜欢被人背着,这回就坡上马。他不甘,吓唬她:万一路滑,我一脚踩空,咱们可就同生共死了。
颇黎豪气地拍拍他的肩膀,安慰:没事,你往后倒,我接着,往前摔,你垫着姑娘我,不怕。
他又无话可说,埋怨道:本公子遇到你,真是三生不幸。
颇黎得了好处,不和他一般见识,转而问:你的小白貂呢?它们也要冬眠吗?
他一顿,说:你倒记得清楚。
她悄悄说:好吧,我和谁都不说你的事,你的名字也好,它们也好,我一个人也没告诉。
他说:啧,我原来以为你是个笨蛋,看来还不那么不开窍,不过就算有点脑子,也是个死心眼,不撞南墙不回头,迟早要吃足苦头。我教你个办法,找个聪明人,一辈子跟着,至少不吃亏。
她说:我自己一个人不也好好地过了这么多年,干嘛一定要靠别人?靠人人走,靠山山倒,我靠我自己。不过,你前头说得对,我还是看开点,利人利己,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你是为我好,我明白的,谢啦。
她说得兴高采烈,他讥笑道:你真是个大傻妞,又哭又笑的。
颇黎想了想,偷偷地问:喂,我们今天这么高兴,会不会以后结局很不好?我以前喜欢的先生后来非常讨厌我们家,总觉得开始越开心,下场越不好呢。
他嗤之以鼻:我能和你有什么以后?我最不喜欢窝囊的人,更别提牵扯不清了。要不是今天你哭哭啼啼地挡道,我才不想理会。
好啦,不喜欢就不喜欢,我又不是不信。她打断道,喂,到啦!
不知不觉,两人竟然下了山,还走了好一段。她一拍肩背,麻利地跳下来。
牛虚白搔搔脑门。
颇黎说:你走吧,我看着你走远。他扮了个鬼脸,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似乎有人陪着走了一段,颇黎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安安分分地过日子,学会控制自己的心情,不去纠结,选择回避。
路上偶遇孙师兄,他诧异地笑道:师妹,好久不见。
颇黎也亲切地说:是呀,再过一年,我和师兄都要出师了呢。
大约和吕婧经常联系的缘故,他没向她打听任何关于她的事,而是说:有空请你吃饭。安师兄出师了,在城里安了家,据说嫂子是镇上的姑娘,师兄当年也是为她而来的。
颇黎笑说:安师兄是个长情的人。
纵然只有漫天的雪花,依旧有落花时节又逢君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