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气清,风和日丽,阳光洒满庭院,颇黎只觉得空荡荡的,胸中堵着一口郁气,咽不下,吐不出。
她见到海棠树上坐着一个人,似乎有些面熟,想了想,是那年偶遇捉弄她的少年。
今日她心思懒懒,随意坐在台阶上,茫然对着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少年侧身过来,说:喂!他的右手按在胸口,准确来说,是在逗弄怀里的雪貂。树干上攀着一只栗色的松鼠,一动不动,仿佛也被这样少见的情景震惊了。
颇黎随口说:你这玩物丧志的公子哥,叫我作甚?她舒了舒腿,一点看热闹的动静也没有。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说时迟那时快,雪貂闪电般一跃而下,麻利地顺着她的后背爬上肩膀。颇黎活跳起来,想要甩下它,不料它纹丝不动。他大笑着,说:你怕什么?它又不咬人。伸手一下子捉住了它。颇黎这才放心,不知好好来散心,还能惹到一场麻烦。
他挑了挑下巴,问:看你垂头丧气的,遇到麻烦了?
颇黎看他含笑的神态,想说出口也不过充当他的谈资,闭口不谈,悻悻地说:你就没有烦恼。
有,但是我不怕。他得意地回答。
颇黎没好气地说:对别人来说,你本身就是麻烦吧?
他笑了:比起自己操心,我更愿意让别人操心。
他长得唇红齿白,年纪轻轻,意态潇洒,气质不羁,韦荩言虽然也长相不俗,但是举止端正,没有少年的风流灵动,他的双眸如同圆润黑亮的龙眼核,波光流转,笑意盈盈,还有点水汪汪的。他的穿着如同游侠儿,时不时露出的挂饰才显露了同门身份。
要在平时,她有心情听他多说几句,今日实在心情不佳,转身要走,他在背后说:喂,貂在你背上!她顿时停住,哎呦一声,赶紧伸手去抓,左抓右抓,却没碰到,方知是个骗局。正要气恼地回头算账,头上一沉,热乎乎的,头皮发麻,她小心地搭上爪子,擒住了一只小东西。雪貂立在她的手心,冲着她龇牙咧嘴,吹胡子瞪眼的,完全没有少年怀里乖巧如猫的模样。颇黎一指头戳着它的肚子,暗暗骂道:你个小畜生,给谁使脸色呢!它受到了羞辱,立刻炸毛,冲着她叫,她将它丢在窗台上,说:你找他去,我不管你了。
等她回去,看见劳师叔和颜悦色同韦荩言说话,不知在进什么谗言,她心里有怨气,低头去了别处,远远看见他们分开了,才装作自然地迂回靠近。韦荩言看见她,没有说什么。
颇黎不知劳师叔那番话对他是否产生触动,她不敢问,也不忍心问,不想用所谓的恩情要挟他让步,竭心尽力帮忙不过因为师徒之分,一切出于自愿,她不想借此要求他立下有损前途的承诺,要怪就怪一开始没有认清两人的差距,怪自己不争气。没有一成不变的事情。暂时的停滞让人透不过气。一切总要前进。
端午节,大师父的寿辰,作为离字坛曾经的弟子,师徒俩一齐赴宴。
姜宛红师姐打趣道:哟,你们太有缘分了,三年了都没分开。看来要一辈子做师徒了,颇黎,你赶紧报名入室弟子,早点继承小师叔的衣钵。
吕婧搂着她的肩膀,说:真好,错过这村没这店,反正你也得了不少真传了,顺手推舟,当了入室弟子罢。
正在这时,一个乾字坛的弟子匆忙赶来,韦荩言立刻起身询问,姜宛红忙使个眼色,说:颇黎,去看看怎么了?
她赶忙离席,在外头听那弟子说:掌事师伯忽然被一只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小东西咬了,脸上都是伤。
韦荩言一言难尽地沉默了片刻,问:没中毒罢?
弟子否认,说:只能拜托师叔回去暂时代理掌事了,伤好之前,劳师伯不便出面。
韦荩言点点头,回去和大师父等人告辞。颇黎追上去,说:师父,我和你回去吧。
吕婧匆忙跟出来,说:不嫌弃的话,我也一起帮忙罢,人多不坏事。韦荩言同意了。
归程中,颇黎一直想着此事,不禁想起那日看到的雪貂,心想,难道是这位神貂大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