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的日子,一天天冷起来,先是零星小雪,尔后是鹅毛大雪,每天都要清理练武场。
放晴后,颇黎和黄叶秋一下下扫雪,石屏风后转进来一人,略略眼熟,却想不起来哪里见过,最打眼的是披着华贵的狐裘,步履轻盈。颇黎家中没少叫她买好衣裳穿,然而她住在深山,因地制宜买了厚实的棉衣罢了,哪里弄得到这等华服?加上姐妹在家说笑,穿这皮子和摆阔的狗熊似的,她一直没敢添置。
干完活了,黄叶秋招呼一起回屋。他们一路回去,看到堂中站着大师父、石师父和客人,还围着一圈弟子。居中的狐裘人正是方才的过客。
颇黎自觉粗手笨脚的,不想看热闹,放好了竹扫帚后温习功课去了。看了两页书,汪惠之进门,靠近时问:你去哪儿啦?看见刚刚来的师兄没有?
她不经意地回答:看到了。
汪惠之说:人家可了不起了,说是京城中的王孙,还特地来咱们这深山老林学艺。
颇黎心想,这贵公子真够无聊。
汪惠之笑嘻嘻地低声问她:哎,我们都觉得他很俊俏呢。
颇黎敷衍道:哦。
惠之笑说:你呀,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难不成你有了小师叔就看不上别人了么?他们各有千秋,势均力敌呢。
颇黎心想,和我有什么关系。
惠之絮絮叨叨说了一番,她心不在焉听着。好不容易听到了钟声,嗖地蹿出去,抓着荷包和紫竹伞。刚巧碰见韦荩言走到门口,她才想起来的确早晨来的时候没有见着他,在门里等着。
他收起桐油伞,抖落雪片,看她等候着,刚要问话,后面有人说:荩言,好久不见,近日可好?
她侧开身子,让出道路,却见贵客由石师父引着含笑迎面而来。一阵阵冷香扑鼻而来,颇黎不甚明白品种,也知道这般清幽的气息来历不凡。
石师父也笑说:噢,夏侯和荩言你原也是同窗,旧相识了。
韦荩言淡淡地说:你好。
夏侯丰微笑说:我上回见你,便想一聚,可惜这次依旧匆忙,只好期待下次再见了。
韦荩言简单和他寒暄几句,颇黎看得出来他们关系生疏,对方很是客套,他勉为其难维持对话。
说了几句,夏侯丰看了看围观的她,说:这是你的弟子?果然你是第一个收徒的,日后前途无量。看这小姑娘样子不俗,也是可造之材。
颇黎将头一低,样子腼腆,实则想,你说你的,扯上我做什么。说了这么多话,没有一句是人爱听的,难怪同人合不来。
好不容易,石师父出面,送走了客人。韦荩言也随着送客,颇黎在后头亦步亦趋,一直送到山下,山路上停着一辆考究宽敞的马车,通体乌木,早有恭谨的仆人垂首侍立。直到夏侯丰离开,没再看颇黎,让她心中自在不少。
回来之后,韦荩言问:书看得怎样了过年前有考试,现在开始准备。
颇黎一惊,他可真是未雨绸缪啊。入门半年,从头到尾都在备考。
他见她闷闷不乐,微微一笑,说:考试不过督促你们专心练功,只要平时不松懈,哪怕一月一考也不是难事。你若是在乾字坛,少不得一个月考三次。
颇黎心想,都说习武行侠仗义,到了这里反而为了考试,奇哉怪哉。
他又说:你的大师姐在一干弟子中出类拔萃,名列第二,你该以她为榜样,时时上进才是。
她只好点头说是。两人之间对话常常如此,她想师父毕竟是个男子,扯些家长里短不合适,莫不如教条些正经。
她借了本书,特意用废纸包好书皮,闲暇之时便看张竹坡评书,虽无言,却似真有人侃侃而谈。别处皆有共鸣,唯独始终不喜欢孟玉楼,总觉得她比月娘还可厌,连带不喜欢稻香老农。光阴如梭,立春之后,考试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