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黎本以为韦荩言会要求她通宵达旦用功,结果他突然同她说,另有急事需要离开数日,托姜宛红师姐照顾监督她。他走得很匆忙,说完立刻离开山门了。
姜宛红师姐特意推了手上的事情,陪着她练功,习武之余略提几句,说韦荩言家中有要事,非下山不可。颇黎知道非同小可,且涉及家事,生怕追问唐突,故不敢多说什么。
这天,吕婧同她相遇,说:嘿,你知道么?小师叔的父亲病重,据说送到城里的医馆里治病,所以他不得不请假。
她应了一句。
吕婧问:你难道不知道吗?事关自己的师父,总该问问才好?似乎是责怪她不上心。
颇黎说:呃……
五天后,休沐前一日考试,所以扫除提前。颇黎正在刷洗,姜宛红师姐经过,说:小师妹,明天不要紧张哦。你练得很好了,当成平日的练习即可。颇黎点点头。大师姐比韦荩言宽容多了,只要跟上一般弟子的水准,她便不吝赞美之词,和惜字如金的师父截然不同,或者说,他与众不同。
干完了活,她下山吃饭。路上碰见朱婷,对她说:罗师兄要走了,等考完了,咱们做师妹的请他吃顿饭吧。
颇黎颇为惊讶:他要去哪里?
朱婷说:大概要去京城,听说他报名武举。
她想了想,建议:干脆叫上孙师姐她们,多些人,热闹点。两人合计了一番,就此别过。
颇黎走在路上,想起罗师兄平日口碑很好,人见人爱,本以为他会顺顺当当升格,没想到忽然离开。本来这里的同乡寥寥无几,眼下即将少了一人,未免有点心生凄凉。然而他前途无量,能够闯出一番事业,也是好事。颇黎心想,原来这地方,也是能够出去的。层峦叠嶂之外,还有大千世界。
等她折回来,在走廊上竟然碰上风尘仆仆的韦荩言。他穿着常服,虽不及夏侯丰张扬,较之平日一身玄衣精致许多,长袖修裾,风至则结其衿带,颇黎不动声色瞟了两眼,心想,难怪平日她们总夸你好看。
他开口说:原来你没走。
她点点头,说:今天还有点事。又问:师父,令尊病情好转了吗?
他说:年纪大了,未免有些病痛,加上他多年操劳,身体不算健康。这次哥哥姐姐都守着,劝他安度晚年,搬到城里居住,不必操心杂事了。
颇黎想,师父比我大几岁,又有哥哥姐姐,他的父亲看来年纪比我父亲还大,的确应该颐养天年了。便问:师父,您的家不在城里吗?
他说:在七星镇,你怕是没听过。这几年哥哥在城里安家,说是城里人也不为过。
她说:我是听过的,身边的同窗有打那里来的。
韦荩言又问:考试准备如何了?姜师姐都看过了吧?颇黎答是。他又想说些什么,汪惠之和吕婧手挽手走过来,惊喜道:小师叔,你穿这一身真是英俊潇洒。
韦荩言不知如何是好,表情微微窘迫,在原地踌躇。颇黎暗笑,看吧,要你不早点走,被人调戏了。
谁英俊潇洒呢?方菲提着剑,兴冲冲冲出来。
背后的胡荃委屈地说:师姐,你有我还不够哇——
方菲挑了挑丹凤眼,戏谑道:你个炸了毛的小鸭子,凑什么热闹!
颇黎干脆和汪惠之、吕婧走了,惠之还一步三回头看着。
吕婧忽然饱含深意地拍了拍颇黎的肩膀,她忙问:怎么了?吕婧斜了她一样,说:你呀,真是艳福不浅。
惠之兴奋地说:颇黎,你真不觉得小师叔今天很特别吗?特别帅气。
颇黎说:啊,看过了,换了衣服嘛。
惠之说:你倒是有点反应啊。
颇黎无奈的说:人天天在我眼前晃,大家不都看惯了吗?
吕婧嗤之以鼻:唉,瞧你说的,简直和老夫老妻似的。颇黎一时语塞。
等她回到宿舍,洗完衣服在拧着水,曾晓笑眯眯地走过来,说:外面都传开了,你师父原来是个大美男。金铃特地去找她师姐打听,她们还说你师父是门派里出了名的好相貌。
颇黎讶异地说:她们怎么没说我清润师兄?我觉得他长得挺秀气的,而且温文尔雅。
曾晓若有所思地说:我懂了,你原来好这一口,和我们不同呀。说实话,你师父这样的是我们这里最炙手可热的人选,他的父亲好像是七星镇的镇长,七星镇呢,离息宁国最近,往来的商人多,比别的地方还要富裕,城里好些息宁国的货物都是从七星镇运来的,据说京城四分之一的息宁国丝绸茶叶都是这么来的。颇黎心想,乖乖,有这肥差,给我个京官都不干。
曾晓拍了拍她的肩膀,委以重任的口吻:好好服侍你师父,将来前途无量。
颇黎较真地说:他会让我去镇子里抽税是吗?
不是。曾晓说,是你找了他这个靠山,一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用之不竭。
颇黎擦了擦手上的水,握着她的手说:苟富贵,勿相忘。话虽如此,颇黎越来越不明白韦荩言的想法,按照她的性格,如果出身这般得天独厚,她要干的事情就是连皇帝也不敢做的坐吃山空。也许他十分有追求,不想当富贵闲人,偏要隐于山林,除暴安良。但在颇黎看来,和千里马不去草原上撒欢,反而跑去磨豆腐差不多。她向往的是仗剑江湖的岁月,当然她也明白,这种人生对于门派而言就是白眼狼的典型。
世界这么大?你不想去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