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班群是老师用来发布重要消息和作业的。但凡家长有什么疑问, 都会自觉找老师私聊。
显然, 高泽天的母亲在黄金时段通过班群质问自家儿子的事情, 是刻意给彼此找不痛快。
尤其她的语气这般敌对——
“班主任邓老师 , 距离跳绳比赛还有一个月,那时我们家天天的脚早该好了, 你凭什么剥夺他参加的权利???”
这句话, 她连发了三条。没有一个人接话, 整个群散发着尴尬紧张的气氛。
邓芮茗看得心火直冒,却又只能压下怒气,用和善的话语回复:“是这样的, 虽然距离比赛还有一段时间,但近期学校就会安排特定老师对参加比赛的小朋友进行放学后的训练。考虑到高泽天的脚目前没有痊愈,所以我才没让他参与。”
高泽天的母亲打字打得飞快, 不一会儿又发来消息:这次因为脚, 那上次呢?去年也有这个活动,那会儿天天的脚没问题, 为什么也没得到机会?!
邓芮茗心累不已, 强迫自己耐着性子解释:那时我还没接班, 对具体情况不了解。但每次都是挑选班级里跳得最好的几名小朋友, 有可能你家儿子在这方面的成绩不是很好, 所以没有被选上。
“瞎说有什么好说的!天天一向各方面表现都不错,要不是你们老师故意不给机会,他哪会落选?我告诉你,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脚受伤的事情我还没究责呢,你就又等不及胳膊肘往里拐。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正统的交代!”对方直截了当地发来语音。
光是听那尖酸刻薄的嗓音,就能让邓芮茗头疼脑涨,更别提那句“胳膊肘往里拐”,愣是在她脑中炸开了锅。
神经病吗?在群里说这种话?
但她还是努力克制脾气,争取平息纷争:高泽天妈妈,有什么意见我们可以私下说,不要打扰到别的家长。
高泽天的母亲不以为然:你要是光明正大还会怕我公开?不就是仗着没人知道你跟那个谢皇上的舅舅谈恋爱,所以千方百计偏心嘛。就他那弱不禁风的模样,我倒不信他比我们家天天好,能入选比赛。我告诉你,你这样对其他孩子是严重不公平的!
整个群陷入谜一般的缄默。
“怎么办啊,群里还有其他老师,这下全知道了!”邓芮茗眼皮直跳,对着电话抱怨的嗓音深深颤抖。
听筒里始终没传出谢闻的应答,但隐约可闻他凝重的呼吸。不多一会儿,他的文字出现在聊天框里。
[谢闻]:这是私人的事情,你没权利放在台面上妄加猜测。而且邓老师一向很公正,绝不会把公私混为一谈。
他一出现,其他围观许久的家长也纷纷出面了。本着事不关己且不想波及的心态,好几位家长都帮忙圆场,尽量把事情化小。
“就是啊,高泽天妈妈,你有什么问题请和老师私下解决,这样很妨碍班群的正常使用。”
“邓老师是年轻,可她平日里对孩子们很负责,相信她也没必要为了个跳绳搞事情。”
“再怎么说,这也是老师的私事,就不要多管了吧。闹成这样多难堪啊,传出去会给大家造成非常不好的影响。”
高泽天母亲本就盛气凌人,见大家都不帮她说话,更为恼火,干脆把怒气广撒。
[高泽天妈妈]:今天我算是长见识了,某些家长拍老师马屁的风气太大,连家长的基本维权都能压制!
这话一出,将氛围推向另一个极端。其中几个家长见她把脏水乱泼,懒得再发言只想撇清关系。另外一些则气不过,二度出言反驳。
“高泽天妈妈,你和老师的私人恩怨我们管不着,但随意污蔑就是你的不对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大家也不过是不想把事情放大,影响到小孩多不好。”
“一事归一事,请老师尽快解决,勿牵扯到无关群众。班主任邓老师”
……
诸如此类的言论在对话框频繁跳出,早已将其余重要正事刷得不见踪影,满屏只剩下无端的猜测与暗指。
邓芮茗试图私聊高泽天的母亲,作过解释也说过好话,奈何对方由始至终都装没看见,一个劲在群里讨说法。
能讨什么说法?难道让谢皇上也退出比赛吗,怎么可能!
对于当下各执一词、不可调和的境况,她又愤怒又迫不得已。虽说教师也该有自己的骨气和尊严,但对方已经恼羞成怒失了理智,她更不能为了争口气而发泄脾气。更别提她还不是正式工,不得有任何差池。
僵坐在电脑前良久,越急越想不出应对方法。一个寒颤回过神,才发觉电话那头早已没了声音。再一看,通话也不知何时被挂断。
下意识又给谢闻拨去电话,却听见“对方正在通话,请稍后再拨”的提示。她只好抓着手机在桌前绞尽脑汁,一边等他回电,一边想最佳的回复话语。
就在邓芮茗燥郁不堪的时候,不断蹦跶的群消息竟然安静了,令她心里咯噔一下。
正纳闷着,谢闻来电了。
她接起,迫不及待问究竟什么情况,是不是他私下找高泽天妈妈说了什么。
谢闻让她不要急,“你放心,我才没那么无聊跟她吵。只是跟她说,力力脚崴了,也没法参加比赛了。她闹这么久,还不是为了出口气。不就是个小孩子的跳绳比赛,而且只是团体奖,退出就退出,不要紧的。如果这样能堵上她的嘴,倒也安心。”
“那力力知道了岂不是很难过?看得出他对这个比赛很期待的。”邓芮茗的顾虑更深了。
“你先听我说,他确实脚有些扭。”他耐心解释,“刚才我妈电话里告诉我,小家伙从浴室出来没站稳差点滑跤。而且我也跟他说了,说这回就算了,等下一次有个人比赛的时候再参与。他也答应我可以。”
前者咬唇,“明天我会再去跟力力说一说的……那高泽天妈妈呢?事情该不会就这样解决了吧?”
谢闻回答:“起码我跟她说力力退出比赛以后,她稍微消停点了。而且我也跟她讲明,不要把大人的事情牵扯到孩子身上,更别为了一点没根据的猜疑就给人扣帽子搞得人尽皆知。如果她非要抓着意外伤害说事,我不怕麻烦去问学校调监控,到时候对她没好处。”
“也难怪她再没出来跳……”
“所以你别太担心,也别在群里再提这件事,多说反而会给那些看戏的人留话柄。”他轻吐气息,如此嘱咐。
邓芮茗嗯了一声,转头找上高泽天的母亲。
[邓芮茗]:高妈妈,这次的事情真是误会,既然解决了那大家以后也不要再提了。还有就是,希望您下次有什么疑问请单独联系我。这样突然在公众群里发布消息,会给其他家长造成困扰,也会给我们的工作带来麻烦。
这次对方倒是很快来消息,尽管言语仍然有些阴阳怪气,但起码不再刻意唱反调。
“嗯,也希望老师你能时刻约束自己,避免发生一些有争议的不快。”
邓芮茗深呼吸两下,没再回复,关闭了所有对话框。
谢闻适时出声:“又叹气了,还在不开心?”
“没什么,就跟高泽天他妈又交代了几句……你懂得,她这人说话总是那样。”她撅了撅嘴。
那头的他正在收拾餐盒,忽然好似透过电波看见了她不服气的表情。明显察觉到她意兴阑珊,顿时停下手里动作,坐正身子好言开解:“她没礼貌是她的问题,你只要解释清楚,做到问心无愧就好。”
“嗯……抱歉啊,也让你心烦了。”她无意识啃|咬着唇上的死皮,用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嗫嚅。
谢闻昂头靠在椅背上,轻揉眉心,话语虽缓却无比柔和,“跟我说道歉做什么。你是我女朋友,闹出这事我也有责任,更一点都不想你不开心。要是你因此寝食难安,我岂不是变成混蛋?”
“寝食难安是什么鬼,在你眼里我就那么玻璃心么。”听见他如此故作夸张,邓芮茗不由嗤笑。
“我这不是怕你半夜难过得睡不着,想抱我又抱不到,结果更难过么。”前者阖着眼低笑。
这句玩笑话本让她咧开嘴要反呛,而后半句“想抱又不到”又引得酸楚即时泛起。
邓芮茗闭上嘴,将快要出口的撒娇硬生生压回肚里。
确实在这种时候,再多情话也比不过一个真切的拥抱来得有效。可惜他真的很忙,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别提半梦半醒间能被其拥入怀中。
平日里,这些不愉快的小心思她从不表露。因为知晓对方工作繁忙,所以不敢给他增添别方面的压力。
每次都这样,一旦和谈恋爱三个字挂钩,再尖酸暴躁的性格也会变得通情达理。
即便连亲密的朋友也打趣说过“你们刚热恋就陷入‘异地’也是挺作孽”之类的惋惜言论。可事实正是,作为另一半不能只顾自己,还要考虑对方的感受。
他已经够耐心了,自己不应再得寸进尺事事都依赖他安抚。
察觉出对方语气中透着的疲惫,她关照道:“那就这样吧。不早了,你快点洗澡休息,忙了几天了。”
谢闻并不知晓她心底的为难,在那头对着空气弯了弯嘴角,“好的,你也早点睡。”
互道晚安后,他拿起睡衣走向浴室,而邓芮茗依旧坐在原位忐忑不定。
对于这个结果,她总觉得有些不安。尽管当事人不再出现,可事情终归是在众人面前被提及,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并非妄自菲薄,对学校来说,她始终还是“外人”,也不知群里其他老师会怎么看她。
她愁眉苦脸地托腮思忖,直至母亲喊她刷牙,才起身离开被捂热的转椅。
经过客厅时,恰巧被老妈看见自己那苦兮兮的脸,一下被其叫住。
“你大晚上哭丧着脸干嘛?跟男朋友闹不开心啦,还是学校里发生什么事了?”母亲蹙眉问道。
她一惊,心想前几天因为高泽天的事情已经被责怪过,这回不敢再把事实全盘托出,便撒谎说了句“没有,就是太困”。
母亲将信将疑地哦了一声,又问:“那个脚受伤的小朋友这两天怎么样啦?他妈妈还有找你吗?”
“没啊,没什么大问题。”邓芮茗又睁眼说谎话,只是心情比刚才更沉。
她知晓自己藏不住心情,生怕长辈看出端倪,说完就急匆匆前往浴室关上了门。
表面来看,事情是差不多搞定了,可是总觉得有哪里没处理好。她边想边烦躁地搓洗|身|子,连皮肤上被搓出几道红印都无心理会。
是夜,她辗转反侧,隔天带着明显的黑眼圈前去上班。
兴许女人的第六感真的强烈,刚上完两节课,还没回到办公室坐多久,就收到副校长发来的消息。
[曹校长]:小邓,这节你有课吗?没有的话请你现在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邓芮茗彻底垮下双肩。
担惊受怕一晚上的fg果然成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双更】
之前跟我同办公室的老师也碰到这情况了。她儿子放在隔壁班,有天跟一个女生发生了点矛盾,小姑娘回家把事情有些夸大,结果这家长就直接在班级群里at班主任和小孩子的爸爸告状e说你们老师怎么怎么样,其他家长都看见了
正好班主任和这个老师又是同一办公室,可以说非常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