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姐说这个改装车有很明显的炫技成分,很可能他们的最终目的不是撞人,不然光从造价上来说就太亏了,应该有其他的商业用途。”柳七星在试验场里见到磨世胜四个多小时就拆解并复制了第四起车祸的肇事车,拷贝破解了车载软件,用两个多小时测出了造成车祸的模式,第二天一早给出了详细的改造内容和报价。收到报告的那一刻,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人才就是人才,相比之下,我们都是废物。”
“骂自己就骂自己,不要捎带着骂别人。”毕五车把改装内容和报价做了模糊处理跟已调查出来的配件组合, 编辑成新的表格发给几个熟悉的车行,问他们有没有相关便宜的走私渠道可以做这些,如果要做这个一般找什么人。
车行的人提供了一些黑市改装门路, 项目和报价都让柳七星大开眼界,“早知道有这么物美价廉的地方还找什么正规车行呢?”
“这些改装都不能正常上路的,查到一抓一个准。”危三梁看着改装项目,“这些都是做地下赛车的啊。”
柳七星觉得自己还是见得少了,“电影里面那种地下赛车?从山上往下冲,不要命赛车?”
危三梁点点头,“对,就是你说的那种。”
毕五车一听来了兴致,“舫艀还有地下赛车?我都不知道,你去过吗?”
“地下赛车不归刑事,都是交通部门的活儿。”危三梁喝了口咖啡继续研究资料,“我去过几次,优化定位系统,配合计算在每个位置的数据变量。海邻山的盘山路晚上就有赛车的,差不多每天都有,尤其是周末。没比赛也有人在那边练车,管了很多次了,没什么用。”
柳七星在平板上划来划去,放大缩小研究车子的改造图,“会不会有无人驾驶赛车?”
“那还赛个什么劲儿?”房一钤在一旁听得起劲,想让危三梁带自己去看看地下赛车见见世面,“赛遥控车吗?”
“如果是地下赛车,也可以加驾驶辅助吧?”毕五车始终相信数据计算比人的感知靠谱,“还是单纯看车的性能?”
危三梁在一些改装项目上划着横线,“都有,车的性能很关键,但主要还是看人的驾驶技术。”
“玩命的事情,我没兴趣。”柳七星为难地搓搓下巴,“速度与激情,我只要激情就够了。”
房一钤凑热闹跟着一起看改装资料,基本上完全看不懂,对车的知识只限于开车上路而已。侦探社玻璃柜墙里那些车,上面三排的钥匙连碰都不敢碰,怕开出去没命回来,万一磕碰了啥的,得给侦探社打一辈子白工。“就算我们找到了这些改装线索,也不能解释他们搞那些车祸啊。动机呢?为什么要撞那些人?怎么选出受害者的?”
“现在我们至少知道搞车祸的人不仅有钱还有技术。”柳七星手里攥着触屏笔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这就推翻了最初我们那个仇富的假设,他们不仇富的话,仇什么?”
毕五车重新翻看现有的受害人资料,“这些人除了有钱、渣,还有什么共同特征?”
“那个住建局的官员也有钱?至少表面上不太可能跟另外几个一样吧?”危三梁觉得有钱这个特征可高可低,不能量化,这些人论真有钱的话似乎也排不上号,至少舫艀前百是达不到的,“渣不渣怎么认定的呢?”
房一钤举手抢答,“没有确定关系乱搞和确定了关系跟别人搞,都算渣。”
柳七星惊讶地看向房一钤,“没想到咱们侦探社唯一一个老古董是你啊,不会被清朝人夺舍了吧?你守身如玉不是为了讨个牌坊放家里供着吧?”
“我觉得五车哥就不渣,不像你俩,他只跟亢哥……”房一钤话还没说完,就被毕五车呛了回去,“没根据的事情别自己下定论。”
柳七星大笑着拍拍毕五车肩膀,“五车,这小子瞧不起你!”
“五车哥,连你也……”房一钤有种滤镜破碎的凌乱,“我还是啥都别问了,问了受伤也只有我自己。”
危三梁在一旁憋笑憋得快岔气了,“你可真是稀有保护物种。”
“什么稀有,我那些朋友、关系比较好的同学都跟我差不多,没有像你们这样的。”房一钤坚决捍卫自己的立场,“你们才是少数。”
“别管别人,在这屋里,你是少数。”柳七星收起笑容思索着,几个人的资料翻来翻去感觉内容过于单薄,一个有事业又渣的人不可能只有这么点事儿,“他们一定有什么共性相对其他人是少数的,只能说我们整理的还是不够全面。”
“那怎么办?”房一钤已经把他们的商业版图、人际关系都挖尽了。
毕五车也觉得这事情可能跟现有的资料关系不大,“从头查,x、y轴查了,查z轴,时间上从出生开始查。”
柳七星起身走到玻璃柜墙里拿了把钥匙,“你们先查着,今天周五,我晚上去海邻山,探探地下赛车的敌情。”
“探敌情开路虎?”危三梁瞅见钥匙就猜出他那点小心思,“嫌目标不够大是不是?”
房一钤不懂三梁在说什么,“为什么不能开路虎?”
“因为他不是真去探敌情的。”毕五车笑着叹了口气,“一钤,你知道了也没用,守着你的牌坊好好过日子。有空把现有文档跟二组那边同步一下,看他们打算怎么处理,问问他们下阶段的进度安排。”
柳七星九点半去接角放下班,说带他去看点刺激的。二人到了海邻山刚找到赛车聚集的人群,还没下车就看到交通部门的人来抓改装车,一股脑带走了十几个人,赛车的刺激没看见抓人的刺激倒是参与了。柳七星把车横拦在盘山路上,帮交警挡住了不少企图溜走的涉案人员。
“你说的刺激原来是协助抓人啊?”角放真没想到下班后的刺激是这种刺激。
柳七星嘿嘿一笑,“当然不是,第一个计划是来认识认识做地下改装的人,现在看来是没戏了。任务中道换乘,带你去下一站。”开着车前往山顶,从盘山路拐入一条辅路,前行到一扇很大的铁门前,铁门上的字很模糊,黑暗中只能隐约能看到“花”和“地”两个字。柳七星刷卡进入,还跟看门的保安大叔问了声好,保安跟他说谁谁特地打过招呼安排好了。
“这是哪里?”角放看着前面完全黑成一片的道路,有点心慌。
柳七星装模作样地小声说,“马上揭晓!”
绕过一个大弯后,行驶入宽敞的缓台,柳七星将车停在缓台中央熄了车灯,打开车内氛围灯,下车走到副驾一侧给角放开门,“来,看星星。”
角放侧坐在副驾驶上,抬头望向天空,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海上的星空,一弯新月,漫天星光,心旷神怡,空灵且宁静。
“好看吧。”柳七星看着角放沉醉于璀璨星空的侧脸,情不自禁地抚摸上去。
角放蹭蹭他的掌心,望着天空,“真美啊。”
柳七星纵身轻跳上副驾,伸手放倒座椅靠背,亲吻住角放的唇,左肘撑住靠背抚摸着他的发丝,“我们来玩点你存的小视频里见不到的。”
逼仄的空间让角放兴奋不已,脖颈间泛起粉红色。山风混着海风轻轻掠过,混乱与清醒交替着无法分辨浑身酥麻的快感更多来自幽密的环境还是来自贪婪的柳七星,喘息着唤出两声“老公。”
柳七星微微放慢节奏,捧着角放的脸使劲儿亲了亲,“我老婆好美。”
早上快五点时,柳七星的手表震了一下,看看设定好的时间,拍拍身边的角放,从保温箱里拿出一瓶温热的拿铁,“来,看日出。”
角放从小看过很多次海上日出,在岸边,在船上。还从未从近山顶的位置看过日出,冉冉的旭日让人忘掉一切,充满力量和温暖,转头看向身旁的柳七星,伸手握住他的手。柳七星往角放的方向移了一步,让他靠在身上,心想着如果角放平时也能这么依偎着自己该多好。角放想要的只有性爱上的侵略与束缚,而自己想要的却是生活和精神上的依赖纠缠,不可调和,彼此迁就,各自享受。
“回去吗?”角放没有迷失在二人独处的气氛中,“路上吃个早饭。”
“活动还没结束哦。”柳七星开车进入花圃道路,至到一个小别墅门前,“来,我带你去吃早餐。”
“这是什么地方?”角放四周观察了一下,看起来不像饭店,更像是私人住宅。
柳七星推着角放进屋,“潘婶,我小姨是不是不在?”
一位看上去四五十岁的大姐从里面匆忙走出来,“狄姐去考察了,昨天晚上来过电话,说你早上来,都给你准备好了。难得过来要不要住几天?”
“不住不住了,我带朋友来逛逛,下午就回去。”柳七星领着角放进入餐厅,“先吃,吃完再休息一会儿,我带你去看花。”
二人躺在床上休息时,柳七星讲故事一样讲了这个地方,他妈妈是研究海岸野生植被生态的,他的小姨是做花卉育种改良的,这一片花圃研究基地就是小姨的私人别墅兼个人工作室。前一阵那个棠梓祥被捅的案子让危三梁有了结婚的想法,他想让氐池有安全感。但柳七星看到行凶的嫌疑人是做花卉育种的,就想到要带角放来看一些城区里看不到的风景,看星空、看日出、看花海,时机难得一次全都满足。
“你还特地查了天气预报。”角放的理智与严谨让柳七星从自己营造的浪漫气氛里跳脱出来。
柳七星用力地亲亲角放的额头,“嗯,今天整天都是大晴天。”
中午两个人在花圃里溜达,柳七星教角放认识了不少花花草草。角放想到昨晚,他指着天上的星星,说得出名字,认得出星座。这些对工作来说毫无用处的知识让人放松,甚至放松得有点好笑,完全记不住,甚至没有搜索一下的意义。他不怎么热衷探究自然,相比之下更喜欢探究网络,网络上有更多超脱于现实的东西,现实让人认知具象,具象让人感到稳定,稳定令人害怕。
周一,危三梁中午刚到侦探社就收到房一钤群发的资料,警方从周末地下赛车的改装车线索找到了部分与案发车辆批次一致的零配件。不好的消息是周日夜里又发生了一起无人驾驶撞人车祸,这次受害者是甜沫零食的老板,还是重伤,没有出人命。
“他们在做实验?提高了精准度。”危三梁根据案发的时间和地点确定了作案人在优化作案手法,“刚开始的两起都有多人受伤,后来三起确保只有一个受害者。”
房一钤产生了个疑惑,“三梁哥,你说一辆无人驾驶,精准撞到人和精准躲避人,哪个更难?”
“要看具体场景,如果在条件复杂的情况下都难,不过要确定一定要撞到想撞的人,这个难度应该高于躲避人。”危三梁对这个测试目的表示不解,“用人测试必要性不大,他们应该不只是为了提高程序识别的精准度。”
“他们应该还测试了混合跟踪和触发时机。”柳七星看着手里拿到的资料走进来,嘴里叼着根很长的牛肉干,“可能是在做真人实验,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挑选这些人实验。”
危三梁见柳七星进来,“车,好用吗?”
“好用,帮他们拦了不少想趁乱逃的。”柳七星避而不谈,“车大就是方便。”
房一钤很纳闷,“可是,五车哥说你开大车去不是为了探敌情,那是为了什么?”
“你总有一天被好奇心害死。”危三梁笑着提醒,“他带着角放去的,你想是为了什么。”
柳七星故意要逗逗房一钤,“一钤,来,看我的嘴型……为了……车、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