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闻言一震,总算恢复了少许理智。
脸上悲伤、惊惧、沉思等等神情变幻不停,冷静下来施了一礼,沉声说道:
“鄙人楚敬轩,楚星河正是我的父亲,三位先生怎么称呼?请进来容楚某敬奉茶水。”
李金水三人通报上姓名后,被楚敬轩带到茶室之中。
等茶水奉上,楚敬轩将其他无关人等全赶了出去,低声吩咐了一句,紧闭房门,只有自己和来访的三人。
“有劳李先生特地来告知噩耗,楚某现在心神混乱,不知该如何是好,李先生有带回家父的遗物吗?”
楚敬轩并没有先问事情经过,反而关心遗物。
李金水面色沉肃:
“倒还真带了件遗物,正要交给楚先生。”
楚敬轩露出一丝喜意,迫不及待地望向李金水,眼巴巴看着他伸手入怀。
李金水取出道书,翻开找出楚星河给的欠条,双手递出。
楚敬轩结过一看,顿时愣住,难言失望神色:
“没有家父的行李吗?”
随即才反应过来,讶异问道:
“这欠条”
李金水摇了摇头,满脸沉痛之色:
“我们是从涵江港上的客轮,轮船之上,有幸认识令尊,知道我们熟悉阴阳风水之事,令尊向我们
求助,说是夜夜被恶鬼索命惊醒,怀疑招惹了阴物。”
楚敬轩连忙点头:
“家父离开香江之前,给家里发过电报,确有提到此事,不过语焉不详。”
李金水继续说道:
“我们一番交谈,推测应该是令尊和杜老板谈成合作,招致旁人驱鬼暗害,有感于令尊胸怀家国,我们又岂能袖手旁观,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纠缠令尊的恶鬼祛除,令尊感激之下,给我们写下这份字据,让我们到上海后来远盛纺织厂取钱。”
听李金水说完,楚敬轩长舒一口气:
“这些钱是小事,楚某一会就去拿之后客轮倾覆又是怎么回事?”
“之后船行至闽浙交界处海域,夜晚之中突遇暴风雨,客轮被巨涛倾覆,我们运气好,拿了个救生圈,拣回一条命,在海上漂流了一夜半天,终于遇到路过的货轮,才被救了起来。”
李金水将海难之事隐藏掉一些信息,简单介绍了下,随即语气悲凉感叹:
“客轮上其他人,包括令尊,恐怕都没逃出生天,我们辛辛苦苦帮令尊祛除恶鬼,没想到终是在劫难逃,还连累了全船的船员和旅客,令尊曾说过和杜老板合作的背后原因,令我们肃然
起敬,老天难道真的无眼吗?”
李金水装作无意感概,楚敬轩听得却是心惊肉跳,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足足沉默了有好几分钟,才殷切看向李金水:
“李先生,客轮沉没时,你们确实不曾捡到家父的行李?”
见李金水神色毫不迟疑,连连摇头,楚敬轩酝酿了一会感情,正义凛然地说道:
“我明白了,我会继续和香江的杜老板联系,继承家父未完成的遗愿!”
李金水暗暗撇嘴。
这楚敬轩也不是什么好鸟,枉费自己说了半天,还是要一条道走到黑,给日本鬼子当狗,真是连身家性命都压上了。
看来要尽快找到杜月笙留在上海滩的青帮心腹,把楚星河的笔记本和信交给对方。
楚敬轩似乎下定了决心,端起茶杯问道:
“李先生之后有什么打算?我们楚家在上海滩还算有些能力,若有需要帮忙之处,尽管来远盛找我。”
李金水心知对方骤然听到噩耗,接下来有的忙碌,这是准备送客的意思,赶紧站起身来:
“我们打算在苏州路上开一间阴阳风水的铺子,楚先生交友广阔,还请帮忙多多推荐。”
楚敬轩顺势跟着站起,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这有何难,些许小
忙,楚某一定尽心竭力,帮李先生在上海滩打开局面。”
脸色转为愧疚:
“家父遭难,楚某现在心中彷徨失措,千头万绪,就不留李先生了,待忙完之后,必定登门拜访。”
告罪了声,出去准备银元。
李金水三人辞别楚敬轩,左右也无大事,就没再叫黄包车,沿着马路慢吞吞往苏州路的住所走去。
见离远盛纺织厂有一段距离,费玉机背着银元紧走两步,凑到李金水身边,压低声音气哼哼说道:
“二师兄,看样子这楚家的小崽子还不死心,要继续装成爱国商人去蒙骗杜老板,咱们赶紧想办法告知啊,要是杜老板的暗线被楚家小崽子拔起,北边不知道要多死多少抗战的同胞。”
李金水满脸无奈:
“咱们刚来上海,人生地不熟的,青帮几万人,哪里知道谁是杜老板的心腹,别撞到张啸林的手下,不但提醒不了杜老板,我们自己还要搭进去,这事急,可也不能莽撞。”
常凯面露凶光,手在脖子上狠狠划了下:
“要不我暗杀掉这个小崽子,汉奸,都死有余辜。”
韩府毁于日寇之手,常凯本就是凶恶之人,如今更是对跟日本鬼子相关的人,无比暴戾。
李金水一
脸凝重,连连摇头:
“没什么用,逐利是商人的天性,如今的上海滩,是有甘冒风险的爱国商人,可像楚家这样的商人只会更多,没了楚敬轩,自然有其他商人冒出来接手,更是忠奸难辨。”
“留着楚敬轩,至少还能知道他是日本鬼子一方的。”
常凯和费玉机满脸愤恨,却是无可奈何。
李金水心中也是焦躁不已,明知楚敬轩包藏祸心,又岂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如何找到杜月笙的心腹,根本就毫无头绪。
也许,实在无法可想的话,只能去一趟香江了。
三人走了小半天,才回到住所。
只见屋门紧闭挂着铜锁,显然薛青苹韩珊瑶还在逛街没有回来。
开门上楼,三人将武器银元扔下,衣服都没脱,并排仰靠沙发上,腿翘到茶几上休息。
这一路走回,脚都走酸了。
猛然,李金水看向窗口边书桌,瞪大眼睛:
“这个相框,什么时候拿下来的?”
常凯费玉机不明所以,随着李金水目光望去,正是昨日在三楼看到的那张原住户的黑白照片。
相框端端正正立在书桌正中,背着窗口的光亮,相片看得不太真切,似乎照片中的女子正眼波流转,幽怨无比地看着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