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观星大术,以天象定百丈龙脉,才有法可循。
青八子做事很果断:“那好,明天就走。等把他捞回来,我也该劝你收手了。”
我心说,要不是大白牙这事和我有关,我当时夹的喇嘛,现在必须趟平,我早就回家洗洗睡了,哪还这么拼命。
几番生死,我明白自己的运气不会永远那么好。
该收手就得收手。
不然啊,像羊常那样稀里糊涂让人割了脑袋,真是不值。
要走的时候,还出了个插曲。
有个干黑的老头,拄着拐杖过来看我,先是像在动物园那样围着我走了几圈,人就变得激动。我都怀疑他要给我喂香蕉,胜月之解释道:
“这是收留你们的房东。村里地方小,要不是他把家里腾出两间屋子,还真的很难安排你们两个病号。”
“不碍事。”那老头笑了笑,又看我,连拐杖都丢了:“哎呀,真是像,一模一样,天啊。几十年了,我都老了。”
我心说什么跟什么啊。
胜月之说。当时带我们到村里,根本找不到旅馆安顿。
这老人一看我,就突然同意收留十几号人,管吃管住,而且半分钱不要。
“老人家,您认识我?”我真怕他突然丢下拐杖,然后拉住我的手,喊:儿子!
还好,对方只是觉得我像他的故人:“你和他,长得还真是像,太像了。二十多年了,我还以为又看见他。”
“谁啊?”我好奇,心说我长得挺端正的,不太可能撞脸吧。
“你瞧瞧,是不是。”他给我一张发黄的老照片,边缘都起毛了,也不知道是哪个朝代的文物。
我勉强接过来。
照片上,有两个年轻人,彼此勾肩搭背,互相在笑。
黑白照片,基本看不出什么细节,人的五官也比较混淆。我心里咯噔一响,便定住
。
右边那个,是小叔。左边那个,是老爸!
胜月之跟着看:“是挺像的。”
我道:“废话,那是我亲爹,当然长得像了,又不是充话费送的。老人家,你这,是不是有个地名叫皮月儿坟的?”
“对对对,哎呀,你还真是他后人,缘分啊。”
我苦笑声,还真是如此。
不是我未卜先知,是小叔之前和我说过,他跟老爸出了王恭厂,就直奔广川王地下玄宫。
玄宫所在,便是密江乡的皮月儿坟!
我看这老头笑得虚伪,他之所以现在那么有钱有势,只怕也是发的死人财。
他看我,就想起老爸他们,以为我子承父业,跑来倒斗,难怪如此殷勤。
心里不舒服。我让胜月之多给他些钱,把他打发走,他还有些不乐意,说有福同享,咱们两家是世交,有生意都介绍介绍。
我气得暗骂,这老东西还真是把死人财当活人钱用,不怕遭报应。
后来,我问他玄宫还在不在。他说几年前来了一群考古队,省里面正规的研究队伍,把皮月儿坟上的封土用大揭顶的方式给刨了。
玄宫早就开发出来,现在进去参观,十五块钱一门票,儿童半价。
大揭顶是明显的考古作业。
不管什么机关粽子,大揭顶挖下去统统报销,真比起手段,我们那点只算和风细雨。
老头走之前,不死心,还问我有没有生意介绍。我叹了口气,说你都儿孙满堂了,老老实实等着阎王爷叫你报道,瞎折腾啥。
他又说,当年是配合我老爹他们考古,让我别误会。老爸和小叔,是有七九计划证件的,算是专业人员。
他们到广川王地下玄宫时,找的就是老头当向导。
年代,大概是七七年的年底,比七九计划成立的时间早了很多。
被我赶走时
,那老头还不甘心,又啧啧嘴说:“那好家伙,大揭顶的时候,我们全部去看了。挖了九个青铜大鼎,那什么舔舔的铭文。”
“不是舔舔,是饕餮。”我纠正道。
“对对对,上面全是饕餮的模样,吓死人。还有十多把青铜剑,削铁如泥,还是新的。光陪葬坑,就有二十多吨的五铢钱,哎呦。听说,还挖到十几具女人的尸体,全部光着,和活人差不多,遇见风就化成了水。那什么错金银的壶,玉的钩,全拉到省城了。”
我说:“您老要真不甘心,现在地宫都变成旅游景点,门票就十五块,花点钱就能进去。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何必恋恋不舍。”
老头不好意思笑道:“本地人,进去不给钱。”
得,当我没说。
打发他走之后,我感叹人生真是个怪圈。走了一圈子,最后居然绕到了密江乡,还有那皮月儿坟,不可谓不是命运使然。
可惜那地宫的宝物,早就被弄到博物馆,现在就剩个空壳子,我没兴趣冒着大雪去看。
现在我走的路线,大概就是老爷子和老爸他们,曾经探索过的地方。我只是在复制,或者说,重走一次应有的轮回!
说起来,刘去这人,也是古代的倒斗之王,和温韬差不多水准。
刘去是汉武帝时候的诸侯王。他的封地,大概在今天的浊河以北,燕京附近。
上古时期,先民逐水而居。大部分氏族遗址,都是在浊河的中下游附近,那里的古墓和上古遗存可想而知。
据西京杂记记载。
刘去在任广川王期间,发诸侯陵十三,大夫墓二十五,上古疑冢巨阙七,地穴二十九。
也就是说,他当了七年诸侯王,挖的先秦古墓有名有姓的有七十四座!
每年要挖十几座之多。而且他还喜欢亲自下到
墓里,开墓砸门,泻掉尸中水银,搜取冥器,以毁奇珍。
和他比起来,最开始我去的明代蜀王陵,那就是小打小闹,他基本是倒斗的祖宗!
汉书记载,刘去还喜烹杀婢女,又与舅姑私通。汉武帝的时候,被废除国号,流放极北幽陵之地,也就是今天的辽东地区,在途中病死。
所以这种倒斗王死后,葬在了皮月儿坟,不然他的陵墓,应该在邙山。
也幸亏埋得隐秘,不然早就被盗。不过埋得再好,也敌不过声呐探测。
高科技设备一出手,连棺材板都没了。
下半夜睡觉的时候,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想到老爸他们当年来过这,便隐隐觉得我到密江乡,是受某种刻意的安排。
那种命运被揪住,自己又拿捏不稳的感觉相当不好受。
我睡不着,旁边的青八子也醒了:“伤口开始疼了?”
“没什么。想到那老头说的,总有些疙瘩,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是跟着父辈的记忆而活,时间久了就烦得很。”
“睡吧。想多了没有任何意义,按照你自己的方式去做。”
“唉,说得容易。”我继续在床上翻动,只有这样能按住心里的烦躁。
青八子又说:“十五日已前,过去心不可得。十五日已后,未来心不可得。正当十五日,现在心不可得。既然不可得,你又何必劳心。”
“啧。”我惊奇道:“你还看佛经啊,真是人不可貌相,你居然会给人做心理辅导。要不,你给我唱个大悲咒?”
噗通。
连人带铺盖,我被一脚踹下了炕沿。
外头冷得要命,现在压根没有暖气供应,当地人还觉得这种天气算暖和的。
我被寒风一冻,顿时明白什么叫过去现在未来不可得。再不可得,也比大雪天出去挨冻强!
“你要真睡不着
,我可以把你打晕。”青八子板着脸,一脸谁要我唱大悲咒,我就让谁过清明节的模样。
“善了个哉的。”我差点闪了腰,赶紧上炕:“不听了,睡觉。”
我还真想不出,青八子能不能唱大悲咒。
后来琢磨,他要是唱大悲咒,哪里是菩萨,简直就是金刚,唱的是催魂曲。
再说让青八子拿个木鱼敲,也不现实。
想着想着,人就睡着。天亮的时候,出去打热水洗脸,吃了几个刚蒸的馒头,我们就开始搭老乡家的拖拉机,先出土路,再想办法租车上高速。
大白牙那边的情况很危险。
青八子说他皮糙肉厚,死倒不至于,现在肯定被困在墓里,我们要不去,他就真变成粽子了。
到时候我们只能围着他,给他念大悲咒。
伙计那边传信,说在羊常家没找到线索。
羊常是个老狐狸。他可能料到自己有去无回,提前把资料销毁了。
没有精准的坐标,即使我们出海,只怕也很难找到方位。
我道:“大白牙跟着艾薇那伙,也是从秦皇岛出发的。我觉得,秦皇岛至少是个中转站。以外国人做事有备无患的思维,他们肯定在秦皇岛有预备队。想办法找到那伙人,问个地点还是容易。”
“好吧。”青八子话不多,上了车我们就往秦皇岛赶。
一天一夜,我们才抵达秦皇岛的市区,离成王村还有几十里的土路。
现在去成王村,搞不好会和羊常的伙计发生冲突,我们就在市区暂时住下,找艾薇那伙人留的后援。
外国人做事就是这样,喜欢搞个ab计划,算是提前弄个备份。
青八子把伙计散出去,几个小时肯定有回复。我的伤只经过简单包扎,愈合得很慢。到了市区,青八子带我去医院重新换药,再吊点盐水防止发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