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识路,我和青八子边走边问,从市医院后面的老城街道穿过去。
进巷道的时候,我看见一个熟人,赶紧拉着青八子躲起来。
“怎么。”青八子正打算给我预约挂号,我拉他躲在巷道口的墙边。
我暗道冤家路窄:“你看看那。”
有个半老不老的老东西,正从巷道的那头过来。
穿着件不太时髦的大衬衫,眼下内地还是秋天,汗水湿了衣口,比不得密江乡那种四季如冬。
老头打扮得人五人六,拖着双大皮鞋叼着根烟,走路的时候还哼着歌,有点潇洒。脑门也抹得锃光瓦亮,细听,还哼的英文歌。
老饼头!
“是他啊。”青八子见过老饼头,只是没怎么说过话。
“这老东西,冤家路窄啊。”我道:“他之前放火,差点没把我烧死,没想到他也跑秦皇岛了,这孙子。”
我准备在巷道口伏击他,所以躲起来。
结果我一回头,青八子就不见了。然后巷道里传来声惨叫,老饼头已经被青八子用板砖给拍晕,横在地上不动。
青八子道:“拖他到那边,别让人看见。”
“你先把板砖放下。”我看得就头皮发麻,但愿老饼头没被青八子拍死。
拖他到了没人的地方,我买了瓶矿泉水给他浇醒。
老饼头恍恍惚惚的睁开眼:“哎呦喂,高空坠物,不文明诶。”
我灌了他满脸水:“狗日的,看清楚我是谁。报应不爽,你也有今天,上次的事,是该血债血偿了!”
“你你怎么。”老饼头大概没想到能撞见我。
我冷笑道:“怎么,没想到我没被火烧死?王八蛋,我哪点对不起你,还敢偷老子家的东西,今天是你的报应了。”
传国玉玺就是让他抢走的。
那晚的老饼头,岂止是小人得志,拿了玉玺不够,还要
心狠手辣的放火杀人。
“不是,你听我解释。小兄弟,咱们确实没仇啊,那晚那个事,是误会,我只是奉命行事。”
“奉个屁。”我给了他两巴掌:“你想吃馄饨还是板刀面?”
“什么馄饨,什么板刀面。”老饼头没想到我在这,他捂着脑袋装傻:“我不饿。”
“哼哼,馄饨,就是把你小子丢下水道。板刀面,就是把你扒光了扔街上,你选吧。还有,玉玺还我。”
光天化日的,我不可能真的把他干掉,把他扒光了丢街上还是可以。
老饼头连忙说:“天地良心,我真的没有害你。你想想,如果当时我真的想杀你,直接一刀的事,何必放火。我是受命行事,玉玺已经给洪天康了,你听我解释。”
“嗷嗷。”
他还没说完,青八子抡起板砖又是两下。老饼头捂着他膝盖,大喊道:“饶命饶命,我坦白,我老实交代。”
“艾薇去哪了,知道吗。”我问。
“那个啥,你也知道,我是二道贩子,一般不会下墓的。至于洪天康,他就在前面的市医院重症监护室,人都快断气了,我犯不着说假话。我也是受了威胁,你千万体量,看在咱们也交过命,你让他走远点。”
老饼头央求我,千万别再叫青八子削他。
我说:“传国玉玺也在洪天康手上?”
玉玺内,有皇陵的线索,恐怕已经被洪天康破译。
老饼头缩着脖子,生怕青八子抽他,连连说:“洪天康就在前面医院,医生说没几天活头啦。那个玉玺,应该被他干儿子接手了,也在医院照顾他,等他断气之前立遗嘱分财产。”
“怎么,他没有后代?”我问。
老饼头苦笑:“祖宗啊,倒斗这行损阴德,有啥后人,搞不好祸及九族,基本都是断子绝孙,不得好死的下
场。他洪天康就一个干儿子,一个干女儿。你要说这外国佬,还真他娘会享受,天晓得干女儿是不是情妇。”
“你别扯人家私生活,说正经的。”
“是是,他那个干女儿,就是你见过的艾薇。他干儿子,是个企业家,现在从国外连夜来等着他的遗嘱分家产,律师都带来了。我想玉玺,要么被艾薇拿走,要么是在他手上。现在洪天康全靠药吊着命,他这座山是倒了。你以后,也不用担心他那伙人,树倒猢狲散嘛。”
我道:“你个老东西,八卦洪天康的家事倒还上心。那玉玺我准备上交国家,要是流到海外,你罪过大了。”
“那是,这年头鸡都有爱国的,咱们倒斗的咋不能思想觉悟一把?”
“你少贫嘴。说了洪天康,你自己交代,你跑秦皇岛干什么,旅游?”
老饼头干笑:“那啥,洪天康好歹是国际友人,咱们出于国际人道主义,在他病危的时候买个果篮看望,也是应该的嘛。体现咱们国家大度仁爱的民风,不能让外国佬觉得,咱没有人情味不是?”
“呵呵。”我干笑几声,心道你骗鬼呢。
“两百块,他不说实话。”我直接向青八子告状。
青八子拿着板砖过去,老饼头立刻磕头如捣蒜,连连服软:“我说我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啊,哎呦,疼疼,我说,我说,我一定老实交代。”
我把他的背包拿过来,发现了几张采购清单,是下地用的装备。
老饼头解释道:“我是不会亲自下地的。哎呦,我是事不由己,要不然怎么忍心坑你,咱们毕竟是过命的交情。”
啪嗒。
青八子空手捏碎了砖头。
老饼头立刻抓住了重点:“别激动,我是来找个人,按照计划,找到之后带他去燕京,然后布个局,引他下斗。就
像你第一次去括苍山那样,让他在斗里按照预定的计划走一圈。”
“嗯?”
山洞里的怪人,确实提起过什么计划和博弈,只是现在想来犹如梦中,我是根本不信的。
那个怪人说,我并不是独一无二。我死了,会有人立刻代替我完成计划,就像他失踪,立刻有个新的“他”以他的身份活下去。
整个计划,就像是一台机器。
我们这些人,是支撑机器运转的零件。某个零件坏了,换个相同型号的上去,根本不影响机器使用,也不容易看出来。
“是不是有人告诉你,我已经死了?”我道。
“对对对。”老饼头不敢再隐瞒。
“我和那伙人,并不直接联系,通常是他们找我。之前去括苍山的时候,他们就给了你的资料,后来我才引你们去古蜀王陵。前些日子,他们说你死了,命我来秦皇岛找人。让我带他,像带你那样去走走墓。这次的墓,选在青海西王母国贵族的墓地群。”
老饼头叫屈,说他除了收钱办事,那伙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他根本不知道。
合作十几年,不敢问。
之前有个人和他搭伙,就因为多嘴,全家都出了事。
他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去古蜀王陵时,才执意拉上菜头,补个缺角。而我和菜头,都被蒙在鼓里。
“他们要你找的人呢。”我问道。
老饼头支支吾吾:“我不是正在找嘛。结果就遇见你了,还真缘分。有缘千里来相会。”
“把对方的资料给我。”我拍了拍老饼头的肩膀:“你最好别耍花招,否则,后果你知道的。”
老饼头守身如玉的抓着自己的衣服:“那是那是。你瞧瞧,这就是他们给我的资料,其实和你的那份也差不多,包括家庭背景都是如此。”
说着,老饼头颤巍巍从衣
兜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纸。
我嫌弃的接过来,把那些纸团打开,发现是一份家庭档案。
上面还有一寸照,是个和我差不多大的人。长得略显普通,五官还算端正,比较干净。
对方的名字,也叫白泽!
“好家伙,真是大开眼界。”我不断冷笑,大概把老饼头要找的那人的信息看了几遍。
对方的家庭背景,人际关系,包括小时候的经历,几乎和我完全相同!
比如我小时候摔断过左手,这人恰好也断过,而且时间都差不多,现在还不能提重物。
还有很多生活的细节。比如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包括穿着审美,基本上大同小异。有些细节都非常相似,紧张的时候会下意识摸脸,撒谎的时候会结巴。
要不是他长得和我不一样,我真要怀疑,是不是有什么同父异母的亲弟弟流落在外!
“他们是从哪弄来的人,你怎么跟他们联系。”
老饼头倒苦水说:“我是真不知道。他们那伙人,神秘得很,我要多嘴,下个死的就是我。我就负责帮他们打打下手,比如找到这个人吧,你要是不信,可以跟我去。”
“两百块,借个火。”
我要过打火机,把那些资料给烧了。
老饼头站起来想阻拦,被青八子刀似的眼神瞪回去。
“好了,现在你就回燕京。”
“那,那人我还接不接?”老饼头本来做好了局,那个小子如果中了他的圈套,下场绝对不比我好多少。
我一脚蹬在他后背的墙上,弯腰眯眼看他:“接什么人?又找个冤大头,然后你拉人下水,害他半辈子?”
“不是,我也是赚点小钱,杀人这事真不敢。”老饼头连连申辩。
几番生死下来,人命这东西说大,大如天,说小,小如拳,那种敬畏之情已经无法影响到我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