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地上,青八子确实是食物链的顶端。但海中,就未必如此了。
风浪颠簸,声音传不了多远就烟消云散。我眼睁睁看着青八子游过去,和墨水一样的巨影绞成一团。
怪物兴风作浪,条条狭长的黑手从水中探出。
青八子的动作灵敏得像龙鱼,把身体每块肌肉的力量都调动起来。动作不大,却极有力度,而且精准。
这是石妇人做不到的。
海面发出几声羊叫的嘶吼,不清楚那怪物究竟是什么。
青八子与它在水中厮杀争斗,互骑龙虎而上下腾挪。海面时不时露出青八子的背脊,还没看清,他又潜入水下,苏鲁锭之兵的锋芒大盛,锐不可当!
刀剑锋芒亮如白雪,出入于大浪波涛之间,玉珠琳琅随之撞得粉碎。暗红的血泉喷洒长空,裂变风云般酣战长短,他整个人腾驾在逶迤的水浪里,脚踩逆流,身如金柱,一把瓢泼大雨更是助战的鼍鼓,铮铮作响。
浑浊的海浪,污血长溅,在冰冷的水中迅速冻结。
风浪稍微一平,青八子就从海水里站起来,甩了甩脸颊的水珠,让郑老大收网。
当时,我把他当做海神。能从汪阳的波涛里站起身,还如此淡然。等郑老大收网的时候,我们还泡在水里,喝够了苦涩的盐碱水。
怪物的尸体被渔网拖到甲板上。
我们几个极为狼狈。差点让海怪灭了,黄鬼也不吹他的阴阳眼多么厉害。
倒不是阴阳眼没用。而是袭击我们的东西,压根不是粽子!
一只大鱿鱼!
铁板鱿鱼洒点孜然,香得要命。但我实在没有想到,深海区域,会有这种巨型生物!
鱿鱼没有这么大,严格来说,这是一只深海乌贼。
光它的身子,就有三米多长。加上触须的话,可能有十几米。弄去烧烤,够七八
家烧烤摊忙半个月。
那些拇指头,就是乌贼触须的吸盘。
乌贼的脸长得像人脸,几处塌陷的漩涡,恰好对应人的眼眶和鼻子。
听说深海有大乌贼,长度能达二十米,可猎杀鲸鱼。袭击我们的这个海怪,勉强算成年期,但已经非常恐怖。
达莱和黄鬼去通天礁石塔的时候,这只大乌贼还没走。
黄鬼的阴阳眼能见鬼,却看不见海怪。要不是他身上的潜水服,早就被乌贼的大触须撕碎了。
陆地上不可能有这种庞然大物。但海洋里,这种乌贼只能以稀松平常来形容。
不过这只乌贼的脸太像人,甚至它的长须上,吸盘也和人的拇指差不多。青八子用苏鲁锭之兵切断了它的中枢神经,乌贼时不时还抽搐几下,并没有死。
羊常道:“遇见怨傀了。凡怨傀之地,必有大墓古尸。那个棺材,必须弄到手,有用。”
“什么怨傀。”我心说,这充其量就是加大版的炭烤乌贼。
要是没有青八子,我们变成炭烤活人的概率也不小。
达莱心有余悸,对青八子简直是赤裸裸的崇拜:“海上死难的人,传说他们怨气不散,灵魂会变成海怪来杀人,就叫怨傀。这种乌贼的脸和人脸差不多,只怕就是了。”
黄鬼喘粗气:“老子只善于杀鬼,不会抓乌贼。”
羊常对青八子很欣赏:“好小子,是把好手,以后跟我干。”
我心说这刚上船,你怎么挖我墙角,岔开话题:“别管什么怨傀不怨傀,这乌贼攻击性很强,怎么办。”
“海里面遇见怨傀,是不能杀死的。这些怨傀,是死难的人变幻出来,杀了会被厉鬼纠缠,还是放回海里吧。”达莱道。
郑老大不愿意了:“这东西杀了水欢,必须让它偿命。可怜水欢啊,让这畜生扭断了
脖子,死不瞑目啊。”
“乌贼的中枢神经已经断了,绑上铁坨丢进大海,它也活不长。”我道,这东西的脸长得太像人脸了。
杀一个人脸生物,哪怕不是人,也有种负罪感。
我便提议,怨傀的可能性必须考虑,一般的海洋生物不会对人有这么强的攻击性,保不齐真是母蚌里面的棺材正主变出来的。
羊常问黄鬼:“是不是真有棺椁。”
“这小子倒是没撒谎。通天礁石塔下面,真的有个很大的母蚌,和房子差不多。母蚌都化石成灰壳了,里面有个元宝形的棺材,和咱们以前星宿海碰到的差不多。”
“好吧。将这畜生绑上铁坨,丢进海里自生自灭。”羊常不必在意乌贼和水欢的死活。
得知礁石之下,真的有一具先秦的海葬古棺,他便极力要求把棺材弄到手。
“等等。”青八子叫住他们,找郑老大要了把小刀,顺着乌贼的软组织,把它体内的皮囊划开。
乌贼装食物的胃囊里,除了大团粘液和水草,居然有几颗纯白无暇的大珍珠!
房子大的母蚌,抚育的珍珠少说有千年。
普通的有机宝石,千年肯定都烂成粉末了。
但龙王滩是大海龙气汇聚之所,居然把这些极品珍珠保存下来!
珍珠被大乌贼吞到肚子,又无法消化。
青八子很嫌恶心,用小刀慢慢把珍珠挑出来,用水冲洗干净。
船上的人看见,眼中都有一丝贪婪的注视,连羊常也不例外。珍珠的光泽,皎洁如明月,澄澈似天穹,不是冷冰冰的钞票可以比拟!
那种光泽,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永恒和长生。
刚才青八子随手屠了那只大乌贼,眼红归眼红,没人敢说闲话。
乌贼的胃囊里,一共有三颗拇指大的走盘珠,应该是巨型母蚌死之前孕育出来
的。也可能棺材安葬的时候,巨型母蚌还没死。
很多大珍珠,被原始的海民陪葬在棺材里。
那么天长日久,尸气侵蚀,陪葬的大珍珠肯定早化成灰了。
除了三颗完美无瑕的顶级走盘珠,里面还有几颗不太规则,品质一般的海珠,价格也是不菲。
达莱直吞唾沫,黄鬼也死死瞪大眼睛,看青八子慢条斯理的取出珍珠,也不敢动手抢。
羊常的目的是皇陵,看了几眼,态度就恢复正常。说乌贼是你杀的,那么珍珠归你,要卖的话他可以提供最好的销路。
我心说你用这种小恩小惠腐蚀青八子,太有心眼了。
不过青八子软硬不吃,这点小恩惠,他可不放在心上。
他收了三枚顶级走盘珠,我把胃囊里面,那些品质一般但还完整的珍珠挑出来,交给郑老大。
水欢死了,这点当是安家费,也算我们的心意。虽然水欢的死,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还是希望他在天之灵,保佑我们平安回去。
之后,我们把大乌贼的触角绑上铁块,重新推回了大海。
羊常很懂得取舍。
三枚走盘珠确实是极品,连他这辈子都不曾遇到。不过和皇陵陪葬的珍宝比起,拇指大的走盘珠,也就那样。
秦始皇的夜壶,说不准都比这三枚珍珠值钱。
于是便绝口不提,和黄鬼商议打捞棺材的事。
收回了渔网,重新把船下锚。暴风雨还在继续,丝毫不影响羊常的心情。
他让石妇人和达莱,把重型潜水装备搬出来。那种装备,够人在水下待几个小时,还能完成大型作业。
先用滑轮机组,把棺材从通天石塔吊起,然后通过隧道运出。
石妇人天生神力。水下运棺,她亲自参与,进度明显快了很多。
青八子倚着船舷的栏杆,看海的同时
,把那三枚走盘珠搓着玩,心不在焉。
噗通声,他居然把一枚走盘珠丢进水里!
“丫的。”
我叫了句,直接扑上去,骑在他身上就把珍珠夺过来。
还是慢了一点。两枚走盘珠,被他丢进了大海,再难寻找。
“你疯了不成,走盘珠啊,多少珠民三辈子也遇不见一次,你居然把它丢了。”我倒不是心疼珍珠,是心疼钱。
这丫丫的,走盘珠得值多少钱,你给扔海里。
就和拿秦始皇的夜壶冲茶喝一样,太土豪,太败家子了!
青八子丢了两枚走盘珠,轻快的吹了声口哨:“这不还有一枚。”
我把剩下的走盘珠夺过来:“等回去了再给你。败家子啊,有金山银山都不够你折腾。”
“两枚走盘珠,到时候能换两条命,挺好。”他莫名其妙说了句,脸上表情松和,并没有丢了钱之后该有的痛不欲生。
“什么换两条命?”我有些纳闷,海上突然两团浪花朝我们拍过来。
玉雪粉碎,白沫连环,全部扣在我们脸上。
青八子没解释,我就把最后那枚走盘珠贴身收好。
败家子啊,得亏是我豁达,换成别人看他暴殄天物,估计直接爆血管了。
对青八子而言,杀大乌贼,拿走盘珠,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并不能改变什么,也不是什么骄傲的大事。
反正达莱看他的眼神很不同,有点小人物仰视大英雄的崇拜。
羊常觉得石妇人不在青八子之下,因此并不怕我们耍小心思,亲自指挥打捞海底神棺。
没了大乌贼装神弄鬼,大概花了三个多小时,他们才把神棺从通天石塔运出来。
因为大风暴的缘故,海洋在夜晚极为凶险。
等到第二天风暴变小,羊常才安排石妇人,用渔网把棺椁从海底捞出,用麻绳几个合力拖到甲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