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铜钱甩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吉利，神婆夸张的叫了几声，说这次出海富贵亨通，肯定得洪圣爷爷的庇佑。
“不得了啦，龙王爷来取水啦！”大庙的外头，正在吃流水席的村民，突然嚷嚷起来。
我站起身，往外头看，却见刚才还明媚的天空顿时阴沉，乌云密布于苍穹之上，朝四下垂拢，覆盖了整个天地。
“快，把船拉到岸上，龙王爷取水，这出海不吉利！”又有人叫道，是羊常手下的伙计。
轰！
一声巨响，耳朵短暂失聪。
我跑了几步，天地间吹出强劲的狂风，肆意从八方席卷。接着大树的叶子全部被刮掉，地上的青草一排排匍匐成毯，庙前的香烛纸钱也散得满地都是。
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附近的村民彻底闹开，全部往村外头的海岸跑。
人有从众心理。我招呼青八子几声，也跟着往外头去了。
那神婆鬼叫，说洪圣爷爷发怒了，这次出海是去不得。羊常把神婆叫住，又秘密吩咐了几声。
这老头没几年活的。
今年不出海，他可没下个鼠年等。
谷雨前，是出海的好时机。等大海涨潮浮水，到了信风雨季，大概八九月的样子，就是想出海也不可能。
必要的话，我们得赶在第一个信风到来前回到成王村，否则航海的危险性会直线上升。
村民都跑到海边看，有些手脚快的，把船只开到避风的港口。
不知谁喊了句，龙王爷来了，人群彻底没了声。
我和青八子扶着铁栏杆，抬头看那灰蒙蒙的天。只见乌云中，雷光灼灼，顷刻便有闪电阴惨的怒号其上。
轰隆一声，大地颤动，百米之外的海水，突然凭空被抬了起来。
我才明白，他们说的龙王爷，是龙吸水！
龙吸水，古代被认
为是龙王爷显圣，乌云之中藏着真龙。其实就是海上龙卷风，要是遇见了，少不得船毁人亡。
我从未见过龙卷风，刚开始并不觉得怕。
附近的树木大都被吹折压倒，一层层海水分散飘荡，显得极有层次。好像整个海洋就要飞起，露出青筋纵横的海底。
一阵巨大的震动后，远处直径超过十米的水柱拔地而起，高高的往九天去了！
水柱越抬越高，直接没在了云层之中。旷野飙风四起，风暴翻滚交碰，撕裂了湛蓝的海幕。
那云内，电光闪烁，雷霆耸涌，阴风怒号时，半角惨白的电光显示出龙的身躯。好像真的有动物，在云层穿梭，兴风作浪！
后面传来争执的声音。
我回头看，是羊常事先派遣的伙计，他们都不愿意再出海。
今年的鼠年，怕是不太平！
轰！
千万水柱飞旋苍穹，在潮起潮落的海面极为壮阔。延绵数千米，无数水花爆散飞溅，浓密的烟气升到乌云之下，化为一场暴雨清洗乾坤。
天公之力，震撼如斯。
迅雷风烈必变。大海中，若是遇见这种龙吸水，再大的船也得折戟沉沙。
看着那巍峨腾升的水雾巨浪，我心中莫名对自然重拾股敬畏。
这就是天地之力，站在它面前，人完全失去了往日的自信。一缕气息之下，便可毁灭沿海几代人建设的心血。
帝王将相，英雄狗熊，在自然面前太渺茫了。
哪怕千古一帝，如今也化为尘埃，何况是我们！
羊常那边出了非常激烈的分歧。占卜不吉，又遇见龙吸水，怎么看，都不是好兆头。
黄鬼在那边训斥伙计，又答应加钱，还是很多人退出。
现代社会，不流行卖命，拿钱办事混日子而已，他们没有羊常的执念。
“落下来了！”又有人叫
了声，霎时烟消云散，风戛然而止，天地为之喑哑一时。
海上狂风稍减，数千万吨的水柱从乌云中缓缓下沉，接着水浪爆溅，一团团烟雾扩散，化为狂潮往我们这边冲来！
龙吸水，水吸龙。
当空中的水龙坠亡，便是一场灾难。
七八米高的水浪直接扑到我们身上。青八子一按我脑袋，人当场就被打蒙了。
水浪横扫千军，周围人摔的摔倒的倒，擦伤跌伤不计其数。
海洋的中心，爆开巨大的水花，往附近此起彼伏的扩散，好像有人往那丢了颗原子弹。
来不及开走的渔船，在白潮的冲击下支离破碎，或撞得七零八落，连铁皮也凹陷牛那么大的坑洞，彼此挤在一处，碎片四散。
羊常他们准备的渔船是大船，停在远处，只被震碎了玻璃，擦掉些漆皮。
待龙吸水过去，是半个小时后。我脑海还晕晕乎乎，回想刚才震撼的画面，很是害怕。
光是刚才龙吸水的余威，什么粽子僵尸，全部弱爆了。
而这，只是汪阳大海的一角，温柔的一角！
回到洪圣大王庙，羊常那边照常清理出海的装备，让人把潜水器这种大件扛到船舱。
“老前辈，怎么样。”我问他。
羊常说：“照常出海。”
“对嘛，您是倒斗的，不能瞎搞封建迷信。刚才那些事，就是巧合。”我安慰他，看羊常心情很是不爽。
过了片刻，黄鬼从外面回来，摇摇头，示意伙计们不愿意走。
羊常道：“加五倍的价钱。看刚才的情况，今年的雨季和信风提前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个星期必须走。”
黄鬼往外面骂道：“兔崽子们，老子平时待你们不薄，现在要几个伙计都找不出来吗。当着洪圣爷的面，你们好不好意思？”
青八子看了龙
吸水，脸上还是没有变化，很淡然。
我猜他脸上肯定刻了句座右铭：关我屁事。
“老板。”达莱自告奋勇，要加入此次出海的队伍。
羊常年纪大了，出海最多当个指导，不可能亲自掌舵，没那个精力。我和青八子，更是不懂航船，要触礁就麻烦了。
又过了很久，羊常那边才确定出海人数。
负责开船的，是当地一个叫郑老大的人，算羊常的晚辈，也是个船长。虽然不是海盗船长，算个技术人才了。
郑老大带了他的副手水欢，两个人。
羊常那边，加上黄鬼、石妇人、达莱，还有我和青八子，一共就八个。
“够了。明天早上，正式起锚出海。”羊常定下时间，我们没有疑议，各自回去做最后的准备。
开船的郑老大脾气不错，肚子挺，笑起来像弥勒佛。
出海后，大事由羊常做主。像晚上吃什么、多久去补给站，由他和助手水欢说了算。
走之前，我到成王村的小诊所，买了点风油精。作为倒斗界的神器，风油精比黑驴蹄子有用。
不仅能防蚊虫叮咬，还能缓解晕船，防暑解暑，提神醒脑，调理肠胃，治疗腹泻，用处多多。
次日，正式出海。
我还是第一次坐船，于大海汪阳乘风破浪，觉得颇为酣畅。
蔚蓝的海幕与天穹交相辉映，没有一点起伏的边角。船只行驶在海中，划开一条条白色的银链，水花翻飞，煞是好看。
郑老大先把着船，开到沿海的补给站，采购了足够的淡水和药品。
靠海吃海。食物倒是好解决，主要是我们出海几个月，淡水必须预备充足，还有水果，用维生素片代替。
在船头站久了，迎头的海风吹得人骨头发酥。
大海里，没有方位可言。出了沿海后，航船高速行驶
，四下尽是深蓝浅蓝的波涛，以及那广袤天地极力延伸的尽头，和陆地完全是两码事。
我顿时明白，玉祖仙那种倒斗王，金井玉囊术上为何没有海斗的记载。
这和陆地确实不同，寻龙点穴毫无用处，加之海底暗流汹涌，非等闲之辈可以深究。恐怕唯有翻海神猴，能如鱼得水，于波涛中进退自如。
在船头躺摇椅上晒太阳，听风声和海浪拍打船舷。这种闲情逸致并没有持续多久。
出海的第三天，陆陆续续，有暴雨来临。
刚开始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天幕阴沉，海洋因此变得狂暴。
紧接着，便是瓢泼大雨，直接把整个天地的连接切断。雷霆在苍穹上纵横延伸，密布浓云，撕裂一条条暗白的缝隙，阴惨的照到海面。
大海蔚蓝的颜色，瞬间变得和浓稠的墨汁般吊诡。
平静的海域风浪骤起。我们这条孤零零的渔船，霎时陷入汪阳中，难辩方位。
船身被海浪高高抬起，有时候甚至飞起来。哐当声，又狠狠砸下去，半个船头陷在水中，甲板被洗得干干净净。
水欢喊了声：“遇见强降雨了，收拾东西进船舱！”
“来了。”我迎着密集的水幕，跑过去帮忙。还没站稳，人就被颠簸的甲板掀飞。
半个船直接沉到水下，几秒后又苍龙逐日的抬起。我感觉自己站在过山车上，只能死死抓着船舷，不敢再动。
“算了，你待在那，我进去叫他们。”水欢拿不走甲板的东西，见我过不来，朝我喊道。
他的声音被风浪摧毁，仅隔了三米多，我完全听不清楚。
接着，羊常那边，石妇人跑出来，直接把几百斤的东西拖进了机舱内。郑老大看了啧啧称奇，找羊常商议是否停船。
暴风雨来得太快，雨量风量达到自然的临界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