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两只鸡鸭，烧个肉。”我和达莱讨价还价。
达莱板着脸，好像我吃了他家的粮食似的：“没有鸡鸭，拿去洪圣大王庙祭神去了。你们要吃，得等几天。”
“弄点海产品也行。”我指了指青八子：“主要是他很难伺候，非甘泉不饮，非梧桐不栖，简直是个凤凰大爷。”
“你们要睡树上？”达莱惊奇的看我。
达莱是内濛人，和他用汉语沟通不容易，我引经据典他听不懂。
于是说：“弄点鱼叉渔网，来两套当地的换洗衣服。”
“干什么？”
“晚上都吃咸鱼泡饭了，你就不能让我出去抓点海鱼，弄点扇贝龙虾？”
以前读到小学课本的海上人家，我很羡慕。大海好啊，全特么是水。晚上饿了，出门遛个弯，就能捡到原生态的龙虾鲍鱼什么的。
再不济，弄两条海带腌着吃，简直是隐士生活了。
我让青八子别站在阳台凸造型，拿渔网鱼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达莱见青八子真的动了，拿来两个矿灯：“浅海有狮子鱼，剧毒，你们小心点。没下过水，就在海滩，弄点贝壳还行。贝壳小于巴掌大的，不能捡，要维持生态。”
“走，两百块，咱们试试沿海人的生活方式。”我挽了裤腿，扎了袖子，拿起渔网出去干活。
青八子慢吞吞跟出来，刚开始显得非常矜持。
海风洒洒吹在身上，一片辽阔天地极为美丽。等到了咸湿的海滩，环境也不容许这个大帅哥摆架子，下海泡在水里，方才褪去昏黄时最后一缕燥热。
半轮红日浸在海水最远的边际，缓缓往西山下沉。
金色的夕阳在海面浮动，霎时波光粼粼，充满了一种童话的色彩。背光驱驰处，几只海鸟展翅高飞，极力往天穹去了，比人逍遥。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诗之美妙，唯有亲眼所见，才能领略其中的意境。
月亮在云海中遮掩光霞，最后浸在海中的红日像火熄灭，天地便骤然缩减了广袤的时空，只剩我们所处的海岸一角尚有余光。
我拿着水瓢，朝青八子洒过去。
他满脸水珠晶莹的从分明的脸颊滚落下来，同时拿起水桶朝我报复。
和他泼水玩了一阵，我精疲力尽，同时觉得我们两个很幼稚。
没有想象中满地的鲍鱼海贝。青八子用鱼叉弄了两条大黄鱼，晚饭有了着落。
大黄鱼的味道很鲜美。
用姜蒜取腥，拿热油煎炸一下，放在灶台的陶罐里，加点老坛子的泡椒酸菜，弄点白糖老抽上色。一揭开锅，让人食指大动，滋味的鱼鲜着实比骨头汤还香！
我和青八子回来洗了热水澡，鱼烧好了，招呼达莱一起吃。
达莱以为我们抓不到鱼，他以前觉得自己水下功夫很厉害。结果抓鱼的时候，青八子稍微露了一手，他马上改口叫他青子哥。
“青子哥，你的功夫好厉害，在哪学的，肯定从小开始练的吧？”达莱满是崇拜的盯着青八子。
陆地的旱斗里面，青八子战斗力最高，海里差一点，也不弱。主要是大海的风浪颠簸，不是陆地的江河能比。
“嗯。”青八子直接开吃，没有过多搭理达莱的意思。
我打圆场：“他就是这样，不喜欢说话。怎么，你跟着羊老爷子学艺，他没带你下过海斗实践一下？”
喝了两口烧酒，达莱晕晕乎乎的说：“谁，谁说我们没有去过。以前星宿海的时候，我还帮忙打捞过铁水封的棺材呢。”
“真的有？”铁水封棺，棺内的正主定然不是活人，甚至连人都不是，我来了兴趣。
黄鬼和羊常都没说清楚，我便问达莱：“棺内是个什么情况。”
“不能说。”达莱摇
摇头，端着碗刨饭吃。
“说说，附近又没人，你怕什么，我给你钱。”
“不行。”
达莱真是油盐不进，死咬着牙。他越是这样，我越觉得里面有文章。
青八子说话了：“和我说说，待会教你两招，你不会用古锭刀。”
“真的？”达莱喜出望外，确定黄鬼他们在洪圣大王庙忙着筹备祭祀，才压低声音，先讨价还价：“那你必须教我些真本事。”
“嗯。”
“好吧，那我就说说，你们千万保密。”
达莱以前，是在内陆采集西珠的，后来搬到星宿海。
他还是小孩的时候，羊常带人到星宿海掏沙子，相中了他。当时他水性很好，在水底非常灵活，能徒手抓捕十几斤的大鱼。
羊常就给他钱和糖，让他拉着绳子，游到星宿海中心最深的地方，把血倒在水里。
看血在水中哪个地方凝结，就潜下去做标记。
星宿海是内陆的咸水湖，属于高山高海拔湖泊，附近有牦牛藏羚羊。
湖里并没有丰富的鱼群，因此很少有当地人在湖里打捞。
达莱还是小孩，胆子很大，按照羊常的吩咐做了。在水里泡了三天，几乎游遍了星宿海的中心区域，才找到羊常说的，血会凝固的水域。
那是一个若有若无的漩涡。
大概有十几平米。星宿海在古代被认为是浊河的源头，面积极大，这个漩涡恰好在波光粼粼折射的夹角处，很容易被忽略。
星宿海不远，是大禹治水留下的积石山，上古时为先民祭神之地。
达莱好奇心重，偷偷含着猪尿包，潜到水底去看。发现淤泥和沉沙之下，水底有一座巨大的宝塔建筑。
上面小，下面大，是石头堆出来的，和金字塔差不多。
附近还有朽烂的木架子，包括沉船的碎片。石头塔顶部，有个铁铸的洞口。
铁条锈蚀成珊
瑚状，一碰就碎。里面黑洞洞的，隐隐有诡异的光斑透出来
想起星宿海传说有魔鬼，达莱不敢再深入。羊常带着伙计，根据他提供的方位，买了潜水服和氧气瓶，派了十几个人下去。
下水的人腰杆上系着绳子，防止被水底混乱的暗流卷走。
等了几个小时，天黑了，还不见他们从水底的石头塔返回。
这时，达莱借着天上白惨惨的月光看向湖水中心。却惊奇的发现，清澈的湛蓝湖水，不知何时，竟变成了血的红色！
等羊常让人把绳子拉出来，上面只有一颗颗带血的人头！
断面平整，竟像是有人拿刀，在水底砍断的。
中途又发生了很多事，队伍被迫撤走。大概两年后，羊常又带人来到星宿海，找到达莱，再探当年的古迹。
这次他们带了水下拍摄设备。
羊常的人不敢下去。以三颗走盘珠为代价，让达莱潜入水底那座石头塔，把摄像机带进去拍摄。
水下的环境非常糟糕。
湖水千百年来沉淀的垃圾，全部藏污纳垢堆在湖底。
柔软粘稠的泥沙，裹着腐烂的树叶和动物鱼类的鳞片，在水底形成相当恶心的蜂巢结构。
还有些枯死的树木，像鬼手在水中招展。
达莱凭着记忆，找到当年那个方位，却发现石头塔的位置，比起两年前，朝西移动了二十米！
这个石头塔，长了脚，会自己走路！
他觉得恐惧。想起当地人说的妖魔，以及水下是妖魔的宫殿，就想退走。
湖底全是暗流，人根本无法控制方向。达莱挣扎几下，被卷到石头塔上面，伸手就可以抓到塔顶入口的铁栅栏。
达莱相当害怕，想逃。
突然一晃眼的功夫，白色的灯光照进那个黑漆漆的通道。达莱诡异的看见，他死去多年的父母，在里面朝自己招手！
很可能是
幻觉。但父母的脸，达莱坚信自己不会认错。
咬咬牙，他衔着呼吸器游进去，扒开堵住通道的水草和沉积物。
类似金字塔的石头建筑不大。
从顶部的入口进去，里面的铁栅栏早就烂得只剩外壳，一碰就化为灰白的烟尘。
里面大概有十几米深，是一个类似于竖井的结构。
竖井两侧，有凹陷的坑洞，里面是诡异的神像。大部分人头蛇身，或者压根就不是人，狰狞的瞪大双目，上面附着一层层白色的虫子。
他坚持往里面游，到了竖井底部的白沙地。
那里面很多青铜器物，可能是鼎或者盘，都泡得腐烂。
众多青铜器物之中，有几根腐烂的骨头，上面套着当年那种胶皮潜水衣，吓得达莱几乎昏过去。
竖井底部沙坑，还有一扇旋转的暗门，已经打开。
里面是几具腐烂成白骨的人尸。
人尸之中，有一具诡异的尸体，手脚的关节全部扭曲反向生长，脑袋也和鱼差不多，上面是冷光闪闪的坚硬鳞皮。
尸体没有腐烂，穿着古代的袍服，还没化成灰。
古尸皮肉尚在。肋骨下面，被碗口粗的青铜锁链捆着，锁链的一头深入石墙内，像是在拘押这个死人。
它的皮肉还在，轮廓非常饱满。加上身体的衣服在水里摆动，像一只黑水母。
诡异的画面让达莱有种错觉。它，还活着！
达莱用祖先的古锭刀分开混乱的水流，游到古尸身前。
他发现，这具古尸的身材，不能用魁梧来形容。古尸的身高，至少有四米，简直是个巨人！
尸体的手上，指甲像钩子那样盘旋弯曲，已经超过了膝盖。
看样子，两年前的潜水员，从石塔进来，发现了这间密室。不知什么原因，又都死在塔中。
密室的白沙下，是大块殷红的血水，呈凝固的实质像地砖铺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