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尤为信仰洪圣大王。泥胎独占最大的殿宇,神坛便有九层莲花三米多高,房梁上挂满了平安结和平安符。
走进去,一股松香沁人心脾,便觉得敬畏。
没找到羊常他们,可能是去古墓了,我问伙计发现墓的地方,他指着大庙后面的山坡:“那个山叫天王山,山上有天王石,石头里面有棵树。”
“叫天王树?”
“我不知道,说是黄帝时种下的,少说有千年树龄。挖到古墓的地方,就是大树下面的土丘,好像还有人员伤亡,路已经封上了。”
“去看看。”青八子难得愿意对外人说话。
伙计有些为难:“路都堵了,怎么上去。”
“算了,我们自己过去瞧瞧。”我心说有好处,不能让羊常一个人占了。
之所以挖到古墓会爆炸,这是沿海地区特有的一种机关,名字我记不得了。
沿海之地,多产鱼胶明油。
古人把鱼胶和明油制成有弹性的胶体,修古墓的时候,把墓室修得像个葫芦。
在葫芦口留个洞,往墓室点火,然后快速用密闭好的大青砖涂上鱼胶,把墓室封起来。
火焰烧尽之后,墓室就形成真空的密室。人鱼胶不怕水泡,千年不坏。
当土夫子发现古墓时,打开墓墙的瞬间,因为内外气压的不平衡,就会发生爆炸。加之墓中尸体腐烂,有大量可燃气和尸气。
稍加损毁,便是致命一击。关中的土夫子不明所以,遇见这种墓,当场就被炸得四分裂,尸骨不存。
听刚才爆炸的动静,出土的古墓规模定然不小。
我和青八子抄起手电,顺着坑洼的山路到后面的天王山去了。
其实就是个大土包,看起来像王陵的封土。刚走到山脚,一个皮肤黝黑,脸颊通红的高个子青年就拦住我们。
对方身材精瘦,但
胳膊上的肌肉分外夯实,极有爆发力,是个练家子。
“你们不能往前走,老板吩咐了,所有人不得上山,等明天县城的考古队来。”
“怎么,地还是你家的?”我当然不会听羊常的命令。
“站住。”
对方气势汹汹,像铁塔似的立在我面前。我撞过去,反而一个趔歪,差点没摔倒。
换个人去保护文物,我还真信,关键羊常自己就是个倒斗的!
他去保护现场,这就像把猫关在鱼房,不偷鱼吃就见鬼了。
“再不听,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对方的口音有很浓的北方味,皮肤发黑翻红,小时候经常在内陆盐水湖洗澡泡出来的。
青八子拍了拍我的肩膀,探出一手迅如闪电,直接点在对方胸口。
那人叫了声,来不及反应,就飞到旁边的草丛里,四脚朝天,摔了个大大的屁股墩。
“站住,你们不能往山上走。”对方还有些不服,过来对付我。
青八子瞪了一眼,他方才消停了,小声道:“老板会怪罪的。”
我道:“我和你们老板有交情,是合作伙伴。他去山上倒斗,哦不,是保护文物,我怎么能袖手旁观?”
冥器我倒是没兴趣,沿海的珍珠是硬通货,海捞瓷和沉船就价值不菲,普通的坟窖子还真没油水。
不过羊常带人进去了,我得瞧瞧。
那小子有股子狠劲,不服输。晓得青八子不好惹,就时不时往我这边看。
青八子没在意他,让我走前面,很快就找到天王山的那棵古树。
树是柏树,树龄有千年,四人合抱粗,碧绿的树冠参天而起,犹如华盖似天穹垂下四方。走到树下,月光从树梢透照,有种光阴似箭、星辰万千的气魄。
林木覆盖的地方,土地朝下凹陷,被挖出来一人多宽的破洞,附近是碰烂的
砖头和发黑的鱼胶层。
我一看,就知道自己没猜错。
这个古墓,是沿海很常见的气室,春秋战国时期就有了。墓室全部用鱼胶密封,使之成为真空密闭的环境。
气室的古墓有上下两层。
上面用来炸倒斗或者破坏古墓的人。棺椁和冥器,在下层,规格与楼房差不多,不是当地的豪门望族没有这个财力。
我吓唬那小子:“羊常带人进去了,里面搞不好有僵尸。知道什么是僵尸吗?就是吃老姜吃死的尸体,他们也许让僵尸抓走了。”
“骗,骗人。”
“信不信随你。听说墓里不但有僵尸,还有长头发的女鬼。”我吓唬他,让他不要跟着我和青八子,打开手电钻进去。
地下凹陷三米多深,可以看见封墓墙的大条青砖,缝隙灌了青铜水,已经炸烂了。
糜烂的砖石上,洒落斑斑血迹,甚至皮肉的碎屑。
封墓墙很厚,我跳到里面,是一条狭窄的墓道,也是青石铺出来,通到里面开裂的内间。两侧是石头的灯、翁仲,还有鱼皮之类的胶质。
翁仲是秦朝的勇将,这古墓年代倒是不少,我想起伙计说的宝藏口诀。
难道秦始皇当年,真的在这埋了私房钱?
古墓有上下两层,面积不是很大。我越过那些石像生,顺着甬道往里面的内间走,没想到会有机关。
青八子懒散散跟在我后面,突然,他一个箭步迅猛如鹰,眼中甚是凌锐的杀气往我袭过来。
我心中打了个激灵,他的巴掌已经按在我肩膀上,严肃的低吼道:“别动!”
咔嚓。
前脚掌往下沉了几分,我冷汗顿时狂流,头顶随即是连续不断的机括声。
丫的,真应了那句老话。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这个古墓的防盗意识真的很强。不仅在前面修了会爆的
气室,甬道的尽头还设置了悬石。
悬石在秦汉时较为多见。机括的开关埋在砖头的缝隙间,有外人踩上去,便会把砖石下的水银升降触动。
头顶悬空的数千斤石头便会坠落。
那等力道,眨眼间人就变成一滩肉泥了。
青八子按着我的肩膀。我发现自己踩到机关,本能的想往后退,身体不停的晃。
他力气极大,真的用力按住我的肩膀,我咬着牙,骨头几乎给他捏碎,人便死死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头顶的吊石已经启动,你要是抬起脚,石头会立刻掉下来。”青八子表情有些危险,情况棘手。
我喘了几口粗气,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怎么办。”
阴沟翻船。我是真没想到,小小的沿海古墓,会有那么多玄机。这里距封墓墙不足十步,已经有气室、悬石两种致命机关。
青八子看了看头顶数千斤的巨大石块:“机关是由砖石下的水银机组发动的,必须找到。”
石块摇摇欲坠,饶是我极力踩着砖头,那些水银机括毕竟老化,没那么灵敏。
我一松脚,石头下落的速度绝对比人的神经反应快。我这样踩着,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就是早死晚死的问题。
青八子拔出腰间的匕首,蹲下身:“把脚稍微抬起来。”
“你有把握没有。”我方寸大乱,亲自踩到机关,和看见别人触发机关是两码事,根本不可能静下心慢慢想。
“嗯。”
他一用力,将薄薄的刀锋刺入砖石的缝隙。砖石升降的机括被刀锋的厚度卡住,头顶数千斤的巨石晃动几下,便迅如流星坠下来。
就在青八子将刀锋刺进去的同时,他猛的站起身,一手拽着我的衣领,便将我往进来的入口拉去。
我觉得自己像个面口袋,愣是被他拖了几米远。
里
面的黄鬼听见有动静,叫了声,走出来看。紧接着,数千斤的巨石整个掉落,砸在甬道的青砖上,古墓整个抖动起来。
青砖化为齑粉,暴土扬长。
地面颤动几下,和地震般激烈。随即烟雾消散,比人还高的巨石又被上面的青铜锁链吊起,居然可以反复使用!
那么大的动静,吓得里面的羊常等人全部跑出来看,还以为又发生了爆炸。
我被青八子拎着,确定没有连环机关,他才松开铁爪似的手,整个人放松,再次变得人畜无害,懒散的盯着羊常他们。
羊常没想到是我,很不欢迎:“你进来做什么。”
我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心虚道:“那啥,听闻老前辈在这倒斗,哦不,是保护文物,我这个做晚辈的,帮忙进来摇旗呐喊,以壮声威。”
“哼!”羊常吹胡子瞪眼:“不用你帮忙,送客。”
“老前辈,我又不是来抢生意的。再说,这也不是你的地盘啊。要赶我们走,除非这的墓主亲自发话。”我耍起无赖。
羊常的反应有些做贼心虚,他们可能在这间秦汉古墓发现了什么,我必须瞧瞧。
我道:“天亮了,县城的考古队就来了,到时候可办不成事。晚辈纯粹是进来学习,看看老前辈是怎么保护文物的。”
“哼,既然你非要跟着,那好,过来看。”羊常脸色铁青,显得极为郁愤。
羊常后面,除了之前见过的黄鬼,多了个女人。
这女人徐娘半老,长得颇为有创意,年轻的时候定然是个“美女”。让我觉得恐怖的,是这个女人浑身雪白,几乎没有毛孔,眉毛和头发也极为稀疏。
看起来,就像是脱了毛的大白猪。且双臂孔武有力,腰杆纤细如楚腰,手臂却极为健壮,和男人差不多。
我心道,这是个石妇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