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叔煮了点面条充饥,进行了相当长的谈话。
他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叫我。渐渐地,我也不觉得陌生,打开话匣子就收不住。
我们家族三代人,时时陷在漩涡里无法抽身,这是宿命的诅咒。
而诸邪魔纷争的源头,就是老爷子从辽金古墓出来开始的。
高护国是玉祖仙的徒弟。卢芹斋,也和玉祖仙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无论从哪个方向去看,去分析,玉祖仙这人,是无论如何也绕不开。甚至说我,从某种角度,也是玉祖仙精神的延续,是代替他继续在人间的工具。
小叔有些诧异,听完我的话,便问道:“谁说玉祖仙当年,是去的阖闾墓?”
“难道不是吗?”我拿出青八子给我翻译过的金井玉囊术。
没有这东西,我很多次都死在墓里面。玉祖仙确实是个奇才,即使过世几十年,他的布局和思想,仍然在时时影响我们。
“不对头。”小叔严肃着表情,显得不轻松:“据我所知,三个倒斗之王,当年去的是帝颛顼王陵,位于洛阳盆地以北的邙山山头,根本没去过南方临海,哪来的阖闾墓之事?”
“不会吧。他们三个,去的是帝颛顼陵?那我之前看见的,阖闾墓的那些事,又是什么情况。”
我有些无法接受。
就像一加一等于二。结果突然某天,有人跑过来告诉你,一加一其实等于三。
那种错愕和惊诧,简直颠覆了以往的思维和猜测!
“确实去的是颛顼帝陵。你爸就是玉祖仙的传人,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大伯他们,隐瞒了很多事情,毕竟不想把你牵扯进来。但老饼头的事,显然他们已经察觉到你是我们的软肋,瞒不住了。”
我不想当一个拖油瓶,同时对玉祖仙还有洪天康,都表示憎恨。
小叔说:“你看的东西,是别人给
你翻译的,要篡改内容,实在非常容易。三个倒斗之王,无不是冠绝古今的顶尖高手,小小的阖闾墓,怎么会有如此大的死伤,说不通。他们去的,是颛顼帝陵。而且也不是为了救济灾民,是发掘一些上古玄珠内丹。”
“匪夷所思。”
不仅方向错了,连目的都错了。
如果小叔说的,才是当年的真实情况,那我之前看见的阖闾墓那些,岂不是别人编出来唬我的段子?
细想想也是。
无论什么人,提起玉祖仙三个,均是敬畏有加。
那种人精,按理说不会被阖闾墓给绊倒。何况他们后来还去了南诏,发了邪龙哀牢等王陵贵族墓。
和上古神巫时代的山陵龙葬比起来,地宫的金缕玉衣,实在不值一提。
“莫非,青八子骗了我?”
“他拿走金井玉囊术,想篡改内容,有充足的时间和余地,说得通。而且,我听你说起墓中的事,三句不离他,这人到底什么来历?”
我更加错愕:“您不认识他?”
小叔直摇头:“这种人物,身后的背景绝不寻常,我确实不清楚他的底细。再说,你确定真的了解他?他是值得相信的吗?”
“我对他还算了解比较透彻的吧。”
让小叔这么一说,既然玉祖仙没去过阖闾墓,那么青八子给我翻译的这段,明显是个骗局。
三个倒斗之王,当年第一站,分明去的洛阳盆地!
地点的偏差,很多东西推理出来,结果就不一样。不是刻意的话,很难有这么大的问题。
青八子这人,相处久了还是很不错。有点记仇,有点不爱说话,总体而言给我很舒服的感觉。
这人不爱吃香菜,没事爱看动物世界,长时间是人畜无害的状态,背景和来历倒是极为神秘。
小叔非常谨慎的说:“你看见的东西,都是他想让你
看见的。这些东西,并不算了解一个人的关键,反而相当鸡毛蒜皮。”
“我和青八子比较默契,救过彼此的命,虽然他救我的时候多一点。”我还是不信青八子想坑我。
因为他从始至终,没和我提过什么要求。而且我身上,也没有值得他图谋的所在。
“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东西,你涉猎太少。也怪我们这些长辈,没替你把前面的路清理干净,反而要你现在帮忙探路。”
“我还是不信。”
信任是人与人相处的枢纽。没这个东西,培养默契也就废了。
小叔很能抓住事物的死穴,笑着问我:“你既然说你这么了解他。我问你,你知道他的过去,知道他童年是怎么度过的吗?”
“这”我当即语塞。
从认识到现在,青八子确实没提起他的背景,也没和我说过他的来历。
至于什么童年啊家庭啊,好像在他的字典里,就不存在。
他压根没字典!
“小叔,我又不是查户口的,问他家庭背景和童年干啥。”
“算了,说了你也不信,反正机灵点。没确定他的目的之前,你还是多个心眼,别忘了老饼头的教训。”小叔说他暂时调查不出青八子的意图。
不过人活着,总是有目的。
为了睡,为了玩,为了吃喝嫖嫖嫖。
之前青八子和大伯在燕京碰过面。我想,等大伯醒了,兴许能问出点内容。
其实童年和过去,不也就那样。
拿五毛钱,到应有尽有的小卖部,买五个泡泡糖,边吃边蹦蹦跳跳往家里走。沿途扯两朵花,踢两块小石子,所有人的童年似乎都有这些因素。
有点条件的,顶多是再买两块泡泡糖,不见得有什么稀奇。
说起童年,我现在也记不得什么。偶尔有些片段,都是玩躲猫猫,拿压岁钱,买零食之类,很稀
松平常的事。
我想青八子也非圣人。他的过去,和我未必有多么大的差距。
人啊,毕竟是人。
岳王爷那么精忠报国,上厕所的时候,也不可能先吟一首满江红酝酿气势。魏忠贤那么出色的死太监,尿尿也不可能站着。
这是人所局限之处,也是逻辑之一。
城里的孩子在水泥路上玩,农村的孩子在田坎山坡跑。环境有所不同,但大体的玩法和经历是基本相似的,本质上没有差别。
如果说青八子的童年较为彪悍。
我想,最多他就是在古墓里,撵着粽子撒丫子跑。
小时候的他,穿着开裆裤,脸上挂着清鼻涕,撵着粽子跑,沿途洒下一串银铃似的欢笑
画面有些美,我有点不敢想了。
青八子小时候,也穿着开裆裤挂着清鼻涕到处跑,到处闹。这是符合逻辑的,但是和现在的他联系起来,有点反差的萌,而且非常搞笑。
脑海里幻想了青八子小时候的模样,我就乐出声:“哈哈,笑死我了。”
小叔盯着我人来疯的狂笑,有些纳闷:“你这抽疯的毛病,能不能改改。有什么好笑的。”
“哈哈,开裆裤啊,下次见面我必须问问他。这人的童年,肯定比我有意思。”
“莫名其妙。”小叔大概无法理解我的恶趣味。
反正我想起来,就觉得非常有趣。
小时候的青八子,肯定是一张肉嘟嘟的小脸,撅着小嘴满院子跑,和我没什么不同。
回归正题。
玉祖仙的事,小叔所知不多。
这人的来历相当神秘,像是突然冒出来的。
晚年,玉祖仙隐居于九嶷山。九嶷山传说为舜帝之陵,他就住在舜帝庙,相当于出家了。
因此有关玉祖仙的履历,除了我在阖闾墓描述的那段,大部分都是市井的传闻,较之更为夸张。
我之前猜测了很多
可能,没想到第四股势力是小叔。
因此本来很多质问的话,也说不出口,甚至感觉无话可说。
可能是因为血缘和亲人的联系,有种无条件信任在里面。
我把大兴安经历的东西捋出来,又问小叔:“那么王正的死,和您有关吧?”
“你这个问题,倒是不错。那个王正,确实是我出手抹掉的。难道你当时没发现,他已经被孙五万给夺舍,灵魂被替换掉了吗?”
“灵魂替换?太,太夸张了吧。”我确实不懂,小叔为何要动王正。
“你觉得平时的王正,会知道那么多秘辛吗?有些东西,甚至当时我都不清楚。我在暗处的时候,就察觉到他很多疑点。而且不存在易容的可能,那么,孙五万之死就很待商榷了。”
杀掉一人,小叔的语气极为平静,没什么波动。
要不是我问他,他甚至懒得说,有些微不足道和冷血。
我明白那些阴暗的负面,会把人扭曲到什么程度。如果我是小叔这种年纪,心思恐怕更为暴戾。
想起孙五万之死,确实诡谲。
他是那么怕死的人,居然引动炸药,拉我和南风陪葬。
而这人在林场木屋的所作所为,简直是个疯子。且他当时,极可能是二九计划的核心人物!
现在冷静下来推测,孙五万当时被炸得粉碎的,只是他的身体。
人的灵魂之事,匪夷所思,小叔那种说法,着实有些莫须有。
以某种猜测来杀人,太说不过去了。
“当时你没仔细看。带你们去汤谷的那个王正,身上根本没有影子,不是鬼魅又是什么。几天前,我亲眼目睹他被水呛死,尸体都泡胀了。”
“灵魂夺舍之说,有这种可能性吗?”我将信将疑。
假如王正就是王正,那他绝对是个知情人。小叔为什么,要杀掉一个毫无威胁的知情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