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谁有钱谁是大爷，谁得势谁是祖宗。”老饼头蔑视道，得意洋洋的模样，连眉毛都翻在脸皮上面。一副鲜廉寡耻的样子，露着恶心的烟酒黄牙嗤笑。
我盯着他那副龌蹉的模样，心中并不信。
菜头说，老饼头在琉璃厂的文华阁，至少待了十年。
单纯为了钱的话，他完全不必处心积虑，谋划那么多东西。甚至和艾薇配合，引菜头杀他来分化我们。
能支撑他花十年洗白身份，又不动声色的安排一切。
这种能量，绝不是几个人能拥有，定是谋划周密的大组织！
为了十年后可能根本不存在的行动，而安插老饼头到琉璃厂。那个组织的能量太恐怖了，甚至细思极恐，我都怀疑那人打个喷嚏，家族便有灰飞烟灭的可能。
对方布局，甚至在几十年前就有苗头。
所谓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之恨，也就如此了。
到底是谁！
拿到了传国玺和本始神书，老饼头心满意足，外面他的手下也在行动。
一股子汽油味，很快盖住了刺鼻的血腥。
“你想干什么。”
“活着太痛苦了，既要考虑衣食住行，又要防备明枪暗箭。老夫做朋友的，于心不忍啊。今天，老夫大发慈悲，帮你超度一二，如何？”
“超度你祖宗！”
我快步跑到桌子那边，抡起花瓶砸过去。
老饼头敏捷的躲开，我顺带把桌上那些宣纸乱甩，纷纷扬扬的白纸片哗哗落下。我搬着桌子，抵在门那边，防止火势烧进来。
老饼头大笑几声，转身往纱窗那边翻出：“拜拜咯小子，明年今天老夫给你上香，烧点纸人。也不能让你太孤单了不是！”
“老东西，你不得好死！”
咻。
窗外，传来几声惨叫，老饼头带来的手下全部翻倒在地，有些直接被汽油烧成火球。
老饼头刚刚跳到外面，就被飞旋过来的刀光切断手指。
他厉叫几声，抱着传国玺和本始神书往外面跑。
对方提刀追出，只夺回了本始神书。至于传国玺，被老饼头死死护住，他带伤逃了。
那群狗腿子，也树倒猢狲散。
幸好不是夏天，火烧了片刻，没有蔓延到别屋。
人心何以如此歹毒！
神秘人不愿意暴露，见老饼头他们逃了，便提刀退回，帮我把大伯送到医院。
他半遮着脸，非常神秘。
去医院的时候，所有人都盯着我们看，还以为拍电视剧。
挂号缴费。安顿好大伯后，差不多快天亮。我已经习惯没日没夜的活着，也不觉得疲惫，喝了几口清水，半晌没有消化晚上发生的事。
世间万物，其实都有一个逻辑性的存在。
也就是道理。君子可欺以其方。只要道理说得通，逻辑就没问题。逻辑没问题，骗人就很简单了。
老饼头的出现，其实相当没有逻辑。他的破绽很多，古墓里面存在许多不可控的因素。
人开始睡觉，会想到棉被、床、衣服这些东西，这是逻辑之内的。不可能上一秒还睡觉，下一秒就出去跑步，那就完全不合逻辑，也就无法骗人。
老饼头很会装孙子。
从始至终，他的存在感只限于坑蒙拐骗，让我根本无法把他和大奸大恶的角色联系起来。
从医院出来，那个神秘人没走。
他和我回到本家，把昨晚那些汽油和血迹清理干净。
家族的后院外面，有很多回廊建筑。这是老爷子根据武侯八卦修建的迷宫，哪怕大队部攻进来，也要消耗一些时间。
老爷子当时为了防止有人清洗家族，做了很多准备。
除了迷宫一样的建筑，家族下面还有宋代古墓。真遇见灭顶之灾，里面有几个月的食物和淡水，足
够避难。
这让我觉得，自己的家族非同寻常，远远不止之前看见的那么简单。
神秘人带我回到书房，长吐口浊气，摘下了面罩。
本来我心不在焉。眼睛余光一扫，人便愣住。随即，是超乎寻常的惊讶，甚至让我觉得这个世界是假的。
“小叔！”我脱口而出，惊叫道。
怎么可能！
小叔取下面罩，冲我笑了笑，给我倒了杯茶：“知道你小子很诧异，不用大喊大叫吧。今天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咱们确实，很多年没见面。你还记得我样子，不枉五岁那年，我走的时候，还骑我脖子上尿我满头都是。”
“小叔，怎么会是你啊。”
我明明记得，括苍山地宫，发现了小叔的尸体。我和菜头还把尸体背出来，烧掉后安葬。
也是从那时起，我卷进了家族三代人的漩涡和暗潮，到现在也没脱身。
算下来，有近三年了！
小叔出言解惑：“那具尸体是假的。李代桃僵，没有那个躯壳，我无法脱身。这也是和你爸商量好的，对手即使神机妙算，也无法归结到一个死人身上。死人，是这个世界最安全的东西。”
“那么说，小叔你当年是诈死的？”
“嗯，不错。我们已经尽量规避那些人，不把你牵扯进来，没想到他们始终不愿放弃。明争暗斗，相互较量，差不多有百年了。从玉祖仙开始，就没有消停过。”
“等等，太乱了，让我缓缓。”
老饼头是奸细，大伯重伤，小叔没死。
这一晚上，发生太多震撼的事情，我宁愿自己遇上粽子，也不想和活人勾心斗角。
小叔安慰似的拍了拍我肩膀，缓和道；“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你是咱们家唯一的后人了，家族的事情，也有你一份，不能推卸，也逃不掉。从老爷子去辽金古墓
以来，便是三代人的宿命啊！”
“是啊，操x的宿命。”我点头，深吸几口浊气，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一个失踪十几年，你还看见他尸体的人，突然就活了。
换做谁，恐怕都无法有亲近之心。
小叔平和的坐在我面前，喝茶看我。我低头想了很久，才勉强迫使自己接受现实。
“小叔，你就是藏在暗处的，第四股势力？”
“可以这么说吧。当年发现老爷子被掉包，我便和你爸暗中商议，然后由我诈死，帮助你爸参与七九计划，调查真相，以便让家族斡旋其中，不至于被清洗掉。”
那么，现在整理一下。
第一股势力，就是我、菜头、铁王爷这种散兵游勇，没有具体的组织。
第二股势力，是曾经掌握二九计划全局的洪天康。
第三股，是卢芹斋留下来的窖子帮。
第四股，就是诈死的小叔，和当年家族培养的那批心腹的后代。
也是小叔，给我暗中发邮件，并在八卦天师墓里，出手救我，并引我去大兴安。
本来，我还打算设计对付第四股势力。没想到，第四股力量就是小叔他们，心里的敌意和怨气也就没了。
他是家族的长辈，我可以无条件信任了吧？
小叔他们的存在，就是抗衡洪天康的渗透，并清理掉铁王爷这种投机倒把，还有窖子帮那伙人。
这是我的推测，小叔大概也是这个意思。
暗中培养家族的势力，至少能抵抗那些无明的逆流，不至任人宰割。
现在，第四股势力就是小叔他们，那么我的目光，就理所应当的放在窖子帮和洪天康等人的身上。
“洪天康匹夫而已，不足为虑。倒是窖子帮，继承了卢芹斋积蓄的大部分遗产，还被神秘势力改造，是当务之急的大患。”小叔肃然说道。
“小白，你是家族
的独子，有些东西，即使我们做长辈的尽力庇护，还是将你牵扯到漩涡中。我和你父亲，都在尽力去争取一些东西，需要你的帮助。”
“小叔，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是家族的一份子，自然要为整个家族考虑，无论什么事情。”
我是护犊子的。
既然我最忌惮的第四股势力，就是小叔和老爸他们。
他们藏在暗处不能随便露面，我这个干净的底子，可以替他们在明面上筹划很多东西。
小叔用手按在我头顶上，以长辈的语气温和的道：“还是和小时候那样，没怎么变。接下来的事，确实要你帮忙。做完这些，我们就能轻轻松松退休，不必隐姓埋名了。”
我有很多地方没弄清楚。
小叔给我一颗甜枣，让我问明白。而因为小叔的出现，我想金盆洗手置身事外也不可能。
“老饼头抢走了传国玺，怎么办。还好本始神书，保留了下来。”我道。
“放心。传国玺，我是故意让他拿走。他的背景很深，也许真的有第五股力量。他逃走，肯定会求洪天康合作，这是接下来计划的一部分。先取窖子帮，洪天康的事倒是不急。”
顿了顿，小叔温和的说：“我和你父亲，也不想你陷得太深。他不方便出面，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强求。”
“既然走到这步，除非把所有逆流清理掉，否则根本不能抽身。激流勇进，不进则退，我不会放弃的。”
现在我也没什么挂念的。
当在乎的东西都变得无所谓，死亡和阴谋，就十分平常了。
经历得太多，那些多愁善感磨灭得干净，我也有些麻木，不觉得恐惧。小叔点点头，很满意我的答复。
外面天亮了，旭日从云海山林呼之欲出，将老城大半建筑半融在阴影和红霞模糊的界线间，一如人心之叵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