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蜷缩在狭小的空间,假如棺材里面真的发生尸变,我首当其冲,绝无幸免的可能。
因此先发制人,是我唯一能做的。
没办法掏出猎枪,我从腰间摸了防身的匕首攥紧,然后一手架在上面拿打火机,再次往棺材里面照。
不管是人是尸,先捅个七刀八刀。
本来我已经做足了准备。不想棺材盖那破口中,突然探出一只毛茸茸的小手,把我的打火机扫掉。
手是黑色的,纤细十足,像脱水的干尸,而且很多霉菌长在上面。
猝不及防,我根本不能反应。待我回神,手腕被那只怪手拽住,往棺材里面拖。
我急了,连忙用匕首进去乱捅,但是根本不奏效。
对方力气很大。我僵持几秒钟,左手就被拖进了棺材。
要不是那条破口很狭窄,说不定我已经被拽进去,和尸变的粽子亲嘴了。
哐当声。我攥着匕首,砸在棺材盖上,又怕伤着自己,因此迟迟未能还击。
与此同时。黑暗的棺材里,一只发红发亮的眼睛,从里面缓缓浮现。潜于幽冥和阴阳之间穿梭,深深印在我眼中。
血色眼睛,有婴儿拳头大。
人的两只瞳孔,还不足它的一半。眼睛外面和里面,全是发黑的血垢,一层层渲染,活脱脱是尸鬼的模样!
眼睛下面,是獠牙的嘴,厚嘴唇往前面凸出,和野狗差不多,往我脖子咬来。
那时稍有迟疑,我肯定让尸变的粽子啃了。因此我挥起拳头乱打,拔河一样,拉住它的手双脚蹬住棺材,往外拽。
外面的黄皮子听见搏斗声,又都停下,把南风围住:“是什么声音,肯定是你把他藏起来,快点说。”
南风相当尴尬:“都说了是风声,也许是我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啊。”地底下,我半个人卡在那个破口
上,动弹不得。
棺材很小,粽子即使尸变,想坐起来也很难,因此不好发力。否则我可能已经被分尸了。
外面的黄皮子听见我的叫声,问道:“怎么感觉像人叫,不是风声。”
南风不以为意:“风,本来就是千变万化,快点走吧。”
好不容易,我在地底下稍微捡回一点优势,把毛乎乎黑色的尸手,从棺材缝隙拉出来。
尸手死死攥着我的手腕,无论我怎么挣扎,都不撒开。
我也发火了:“去你姥姥的仙人板板,非洲人跳高,黑老子一跳,真当小爷没干过粽子?”
黄皮子觉出些味儿,质问南风:“这也算风声?”
南风当时杀了我的心都有:“不是风声,是蠢猪的声音!”
我摸黑捡到地上的蜡烛,用火去烧。棺材里发出声尖叫,终于撒开了手。
手腕几乎被粽子捏碎了。我瘫坐在棺材边,里面随即一阵天塌地陷,那粽子好像要跳出来。
吓得我不敢再留,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正好撞在南风的后腰上。
黄皮子不干了:“你骗人!”
“你出来做什么,在里面乒乒乓乓,跳二人转还是拆房!”南风忍住掐死我的冲动,吼道。
我脸色惨白,路都不会走:“僵尸,里面有粽子,尸变了。”
吼!
地底下,传来老僵尸咳嗽的声音,像重感冒的人,夹着口浓痰咕噜水,非常恶心。
那种声音让人听了吃不下饭。
好不容易逃到外面,我抄起双管猎枪,想和黄皮子决一死战。
不想刚才还咄咄逼人的黄皮子,突然夹着尾巴,领头的惨叫几声,纷纷跑开了。
南风眼疾手快,抓了两只小的黄皮,塞在背包里。
我忙问道:“这玩意这么邪性,你还抓它做什么,弄皮大衣?”
“白痴,抓两个小的当人质,不然黄皮
子杀个回马枪,怎么办?”南风理直气壮的说道,随即微眯起眼睛,很危险的盯着我。
“你在下面又是跳二人转,又是拆墙,到底要做什么!”
“丫的,都跟你说尸变了,快跑啊。没见黄皮子都逃命了,绝对是千年尸魔!”
南风是不信有僵尸的,因此根本没动。这时,坟头那条漆黑的缝隙里,一只猩红的血眼自黑暗浮现,洞照幽冥之侧,往我们阴森注视过来。
我当即大叫声,便要开枪。
来不及了!对方速度极快,直接从老坟的棺材里,宛若长虹气冲斗牛。威力之猛,以至于人站在它面前,会觉得自己随时被撕碎。
南风一猫腰,察觉身后劲风袭至,手中长剑划拉开,往身后调转斜刺过去。瞬间身体扭转,人便飞到空中,踏步踢下,往对方面门猛踹。
从老坟爬出来的怪物浑身黑毛,恐怕是具飞僵老尸。
浑身铜皮铁骨,钢牙金爪。哐哐两声,牙齿磕在剑背上,南风的手明显颤抖几下,直接被震退几步。
我得空抽离混战漩涡,根本没有时间瞄准。
完全是凭着感觉,往那边开了两枪。
子弹扑泻,飞沙走石。眨眼尘埃落地,一只藏獒大小的怪物,从坟头泰山压顶的扑下来,差点没把我腰给压断。
那怪物嘴唇像猩猩,往前面凸出大块,牙齿外翻到鼻梁上,噗嗤冒着粘稠的口水。
它有一只眼睛,长在后脑勺上,发红的眼皮不能闭合,看起来好像随时在冒血。
四个爪子像人,又有点老虎的肉墩墩感觉。力大无穷,随便一巴掌,能把人的脑袋扇进肚子。
我被怪物压翻,后脑直接磕出血。拼了命握紧猎枪,用沉重的枪托撞过去,那怪物才稍稍收敛些,敏捷的跳到坟头上,虎视眈眈。
南风从旁边包抄过去,怪
物浑身覆铁一般的皮毛,刀剑难以割裂。
装填好火药,我又开了两枪。打在它身上,铁沙子直接飞溅开,把旁边的岩石砸得龟裂。
怪物虎视我们,不肯离去。
它体型比藏獒还大几分,关键是那口钢牙和利爪,吃人不带吐骨头,简直是地狱爬出来的猎犬。
南风道:“这就是你说的粽子?”
“不清楚,没听说粽子会变成狗的,莫非是稀有品种?”那玩意随时会扑过来,我把匕首绑在猎枪上,当刺刀用。
“它的弱点应该是眼睛,你去吸引它注意力。”南风比划了个手势。
我咬着牙:“这东西连黄皮子都怕,你不是撺掇我送死吗?要不咱们给它点罐头,割地赔款,打发它离开。”
“啧,废话。”南风突然绕到我身后,直接把我踢出去。
我抱着简易的刺刀,完全是送死的哇哇大叫,往怪物那边狂冲。
这王八蛋太缺德了,见到菜头,我必须要当面告他黑状。
刀剑砍在怪物柔顺的皮毛上,直接打滑,完全没有着力点。我估计,这种皮毛在地下很容易爬行,不会被土石卡住。
当时顾不得许多。
匕首打滑,我双手直接抱在怪物的脖子上。人一紧张,干脆用牙齿咬。
感觉,像冻硬的骨头,我咬上去牙齿顿时松了,牙龈挤出铁锈的血水灌进喉咙。
好歹我有百十斤,吊在怪物的脖子上,短时间它还不能乱动,否则很容易被我掀翻。
南风这时候快速扑了上来。
剑端寒光一道,泻在雪山黑夜之中,没入阴阳,直至掷出,迅如苍龙逐日。
其实这家伙,就是把剑当标枪甩出去,直接投进了怪物的眼睛里。
我抱着怪物的脖颈。亲眼看见怪物巨大的眼睛,被剑锋戳得爆炸。
红黄的汁水飞溅,连透明的眼膜筋骨都被
拉扯出来。
南风握着剑柄,往里面使劲捅,又搅动几下,直接刺进怪物三角形的脑袋。
怪物生命力顽强,挣扎了十几分钟,才逐渐死去。皮肉迅速枯槁,变得和咸鱼差不多。
我从地上搓了两把雪漱口,骂道:“你丫丫的,下次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
“啧,刚才黄皮子出殡的时候,你也坑了我一把,现在扯平了。”南风偏着脑袋,算着账对我说。
把剑拔出来,怪物的尸体裂成几块,肚子基本没有消化系统。
好像食腐动物,只有简单的肠道。
我说:“这玩意肯定不是粽子。它趴在地底下冬眠,靠吃死人肉过活。附近这些坟包,里面可能有尸体,让它慢慢吃光了,才变成衣冠冢。”
想想我运气真的不好,几乎每回出来,都能遇见神神鬼鬼的玩意。
南风用树枝拨弄几下:“还好只有一只,杀了它,等于让它绝后。再来些徒子徒孙,我只有把你丢下,先跑为敬了。”
“出息!”我跟他交情一般,属于萍水相逢,所以我也不指望,他像青八子和菜头那样够义气。
况且菜头他们进山,确实因为我引起的,我没有推卸的理由。
看着那具怪物尸体,我想到这很像博物志里面,记载过的长蝹。
蝹,是古代一种像狗的虫子。尸体腐烂的时候,棺材内部会很温暖,这种虫子就孵化在里面,吃尸体长大,变成长蝹。
它专门食尸生活,性格凶残贪婪,山里没有动物敢招惹它。
本草纲目说,把长蝹烧成灰,兑艾草水服用,可以治疗腹胀病和痢疾。不过这玩意很邪,吃尸体的时候,喜欢先从脑袋开始吃,和穷奇的习惯一样。
秦穆公的时候,设置旄头骑。
士兵打井,就从地下抓到这种长蝹,用麻绳捆绑献给当时的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