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有异人，说这是地下专门吃人尸的长蝹，方圆三百里，祖宗的坟墓，棺椁里的尸体已经被它掏空了。
于是关中地区，至今流传打长蝹的习俗。
在亲人下葬以后，用布把黄豆装起来，用柏木的木棍敲打，围着坟地转圈，嘴里念念有词：打你的嘴，打你的口，让你吃不下睡不着，快快走，家中给你准备了骨和肉。
据说这样，能防止长蝹在地下吃掉死去的亲人。
不过难以想象，在大兴安深处的雪线附近，能遇见这种几乎灭绝的怪兽。
他乡遇故知说不上，只是觉得很操x。
此地不宜久留。
我和南风迅速收拾好装备，往坟场外面赶路。
走了大概两个小时，身体微微发热，饥饿感也催使人找个地方休息。
但我们还没有走出那片坟场。
看手表，现在是早上十点。天空还处于黎明，玄色的天穹呈混沌的朦胧，似乎处在盘古开天的时刻，太阳迟迟没有现身。
南风叫住我，让我先停下。
“不对头，这个坟场东南狭窄，西北宽阔，面积并不是很大。不可能走了这么久，还在里面兜圈子。”他摆弄指南针。
此地磁场很乱，方位极难确定。
我用二十八星宿勘定方位。结果抬起头，天上全是灰蒙蒙的云层，和混沌未分的蒙昧颜色。
甭说星星，连只鸟都没得！
“不会迷路了吧。”我对坟场有阴影。
上次在尸胡坡，也是个很大的坟场，几乎真的闹出尸变。然后又遇见硫酸蚁，差点给融掉。
“我们走的应该是直线，至少有五千米。这个坟场的直径，绝没有这么大。”南风看了看，觉得有些不对。
因为我们进来的时候，能看见远处的雪山，以及针叶林的边缘。
但现在，我们看不见任何参照物。视线范围，全是高
高矮矮的坟头，再往上，就是混沌的时空，阴阳不分，连天地都变得虚无。
“鬼打墙！”我和南风吐出这三个字，脸色都不好看。
南风朝我努嘴：“你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比较了解，鬼打墙应该怎么破。”
“你不是唯物主义嘛。”我道。
其实我，也是弘扬正气的好少年，这什么鬼打墙，我不知道怎么解决。
以前菜头在，倒是可以燃犀，现在连燃屁都没有！
“这种地方，多听取意见没有坏处。”
“我遇见的鬼打墙屈指可数。不过这种地方，等天亮最安全。”
反正我们绑了两只黄皮子当人质。
那些吊孝的黄鼠狼，暂时不敢伤害我们。
南风摇摇头：“恐怕不行。手表现在是十点钟，太阳还没有升起来的迹象。即使雪线的日照不足五个小时，现在也应该天亮了，而不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你的意思，咱们遇见的鬼打墙，比较比较高级？”我很难准确的形容。
普通鬼打墙，原地等到天亮，什么鬼都散了。
古墓地宫遇见鬼打墙，把粽子找出来烧掉，也行。菜头喜欢点通天犀牛角。
当时我和南风的境遇，比较尴尬。
首先，我们等不到天亮。哪怕手表显示下午三点，我们位于的时空，也不存在“白天”的概念。
那个时空，好像有无限延伸的复制能力，能致人永远困死在里面。
至于粽子作祟。
光我能看见的坟包，就有上千个。天晓得是哪个坟包的死人，和我们开玩笑，总不能挨个挖吧。
万一搞出尸变，或者再弄两个长蝹，我们应付不来。
“再走走。”南风脸色不佳，在前面带路。
大概又走了五六里路。我觉得自己没有数错。这个坟场的半径，最多五百米，不至于大到我们走了
十几里路，还走不出去！
“确实是鬼打墙。会不会黄皮子看我们有人质，弄了迷幻药，其实我们一直在原地踏步？”我叫苦连连。
走路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知道自己走不出去，还在垂死挣扎。那种精神上的折磨，逼迫得人发疯。
“不太像。”南风道。
突然，他蹲下身，把耳朵贴在地上，闭眼听了片刻：“风中，有种若有若无的声音，是笛子声？”
“你确定是有规律的乐曲？”我心中隐隐猜到几分。
“八九不离十。”
“孙五万！绝对是这个王八蛋。他会喉笛，可以驭使山里面邪门的东西。”我高声叫道。
之前孙五万就用喉笛，驱使狼群袭击了我们。
整个坟场，充斥着一种细微的、耳朵几乎捕捉不到的声音，我想只有这个可能。
喉笛，是北地少数民族，利用喉咙作为乐器，吹出一种音乐谱上，不存在的第九度音！
据说这种声音，人的听觉几乎捕捉不到，现在的乐器也演奏不出来。
但是利用身体筋膜的震动，可以让山里面很多邪门的玩意，受对方控制，听他差遣。
最早的喉笛文献，是颉利可汗被俘，曾在长安表演过，属于北地贵族才有资格学习的秘术。
孙五万的来历，绝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
一个普通村民，怎么可能接触那种层面的长生计划，还懂得破译古文献，甚至喉笛。
“我就想知道，有什么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个嘛”我想了想，有关喉笛的记载少之又少：“暂时我也没办法。如果只是让我们陷入鬼打墙，企图把我们困死，是不可能的。”
“怕就怕，再有狼群过来。”南风警惕的盯着任何风吹草动。
如此环境，我也不敢放松，提着猎枪，几乎把耳朵支到
头顶上：“孙五万，我知道你在这，快点出来！”
除了刺骨的雪风，黑暗的天幕，以及大地上那些荒坟，万物几乎终结于此。
就在南风变得烦躁，催促我再往前走时。突然，耳边传来很多人说话的声音，好像到了菜市场，还有了火光。
野坟场遇见这些，绝不是好事。
南风不信邪的往那边走：“我倒要看看，他想做什么。”
“等等我。”
我追上去，同时心里没底。
这里是广袤的无人区，终年冰雪覆盖，森林环绕，遇见活人的概率根本不存在。
尤其这种地方，恐怕闹出动静的，不是尸妖就是厉鬼！
没有选择，我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翻过前面的坟丘，一块比较大的开阔地上。
冻土龟裂，变得千疮百孔。有什么东西，从泥土下隐隐拱出，风中全是木头爆裂的咔咔声。
一具具怪异的尸体，受喉笛的影响，从深厚的土质下缓缓爬了出来！
尸体表面，大部分有灼伤焚烧的痕迹，好像是活着的时候，被烧死的。还有些缺胳膊少腿，像被野兽啃噬过，以至于残缺不全，死状奇惨。
粽子穿着古代的皮甲和大袖绒衣，差不多有几百个，从地底相继复苏，互相挤压着躯干，扭曲形态的排列好，百鬼夜行。
我结巴道：“这不会是徒单氏，派到兴安岭猎龙，死在路上的军队吧！”
看这些尸体的死状，确实和传说中记载，能喷火打雷的龙有关。
南风不说话了，我问他：“现在几百个粽子，待会要是发现咱们，你能打几个。”
“我不是神仙。”南风摆着脸耍酷：“要不咱们一人分一半。我打左边那群，你对付右边那堆。”
“啧，匹夫之勇，陷进粽子堆里，照样玩完。”
“你有什么好主意。”南风问我。
现在唯
有剑走偏锋。等这些粽子彻底复苏，百鬼夜行，大闹幽冥，大罗金仙也不敢触这霉头。
“你还记得山里面的诅咒吗？杀了黄皮子，要给黄皮子偿命。但是黄皮子杀人，很有仪式感，是通过幻觉将人杀死，大部分人上吊。据说人吊死，吐出来的舌头会流出黑色的血，能增强山里面妖孽的道行。”
面对成百上千的粽子大军，我的思维变得大胆，和菜头一样天马行空的乱来。
“继续说。”
“坟场是没有树木的。也就是说，即使黄皮子要杀我们，也得把我们带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比如树林，再催促我们上吊。这样至少能摆脱野坟场的粽子和孙五万。”
孙五万躲在暗处，我和南风不如他这个本地人占优势。
倒不如把水搅浑。
因为黄皮子和粽子，是两个东西，不可能联手。正好，我们刚才抓了两个小的黄皮子当人质。
现在干脆撕票。
黄皮子知道了，肯定会把我们带到老巢再处死。这期间有很长的过程，可以让我们摆脱眼下的僵局，至少好过被粽子包围。
南风递给我刀，让我先动手。
我从背包抓住一只黄皮子的后颈，把它提溜出来。
顺着脖子后面的血线切下去，黄皮子挣扎几下就断气了。
之前我只吃过黄皮子肉，现在还杀了黄大爷的徒子徒孙，算是结了死仇。
随即，南风手起刀落，把另一只黄皮子剁成两截。
一阵阴风刮在我们脸上，鼻子几乎冻掉。
风中喑哑传来呜呜的低咽声，凄凄惨惨，悲痛至极，令人毛骨悚然。
开阔地里，发黑的冻土突然大规模朝上隆起。地下一个黑色的大棺材，被硬生生顶了出来。
附近几个干粽子，直接让棺材碾成齑粉。
棺材有两米多宽，三米多长，装五六个人没有丝毫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