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青八子要离开了,我问他联系方式,他没多说,有点“最好不见”的意思。
把他送到车站,看着他坐上最后一班列车,忧郁惆怅别离所具备的故事因素还没集齐,菜头仰天长啸,附近的人投以异样目光。
我觉得青八子是去追艾薇那伙人,问他什么也不说,我就失去探究的兴致了。
“你笑什么?”
“哈哈,菜爷是高兴啊。玉皇大帝放屁,神气!咱们终于翻身当家做主,哈哈,你瞧瞧,菜爷特别留了一手呢!”
说着,菜头把我拉到角落里,偷偷给我看他的战利品。
在古墓地宫,我顺手拿了面铜镜,不是什么值钱的宝物。
青八子还算够意思,垫付了医药费,也没拿菜头的欠条逼他卖肾。
角落里,一抹宝光映入我眼中,纯白如云的玉器落在我手心。
有拳头大小,是个酒杯,被雕琢成莲花造型,下有两条浮龙捧日,极具冲击力,绝对是皇家工匠的手笔。
不提这玉器的年代和灵动十足的雕工。
光说玉杯的材质,我虽不是什么专家,但还是一眼认出来,是羊脂级的极品和田玉!
这是什么概念?光拳头大的极品羊脂玉料,现在就值百万上下。
何况这细腻生动的雕工,苍龙逐日的手笔,堪称是件珍宝。
我赶紧把玉杯塞回去,满脸紧张的问道:“这你哪来的?”
“嘿嘿,菜爷蝎了虎子撩门帘儿,露一小手。惊到了吧?当时主墓室里,满地狼藉,多亏菜爷这双眼睛,嘿嘿,咱们这趟不白来吧?”
我最多是拿个铜镜。菜头倒好,直接把主棺里最值钱的东西掏了出来。
莲花双龙玉杯,是放在墓主枕边的贴身之物,算得上价值连城。
“嘶,你胆子太大了吧。咱们不是说好了,一切为了艺术,坚决反三俗。”我生怕被
人注意到。
“切,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行啦,小孩子没眼光,关键还得看咱的手艺。你估估价,值多少?”
“不好说,挺冒险的。这是件珍宝,搞不好还没出手,先被人给抓了。”
“得,菜爷带你去燕京玩半个月,领你逛逛琉璃厂,爬爬长城,顺道把东西给出了。咱们钱平分,过几年好日子。”
心说不太对,我又问道:“两百块呢,你不打算分给他?”
提起青八子,菜头脸上岂止是愤愤,简直别有幽愁暗恨生:“我分他个锤子!”
“别那么小心眼,不就是整了你几次,好歹他救过咱们,咱们不能恩将仇报。他小心眼记仇,咱们豁达开朗,越能体现咱们的人格魅力不是?”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你要是哆哆嗦嗦,菜爷自己去琉璃厂把它卖了。小宝贝,菜爷全靠你发财,啵!”
看来菜头对青八子的感情真是欲语还休。
无奈之下,我跟着订飞机票,往燕京去了。
等把玉杯出手,找机会联系青八子,再把他那份给他吧。
玉杯确实神奇,尘封地宫数百年,丝毫不显陈旧。
整个玉杯没有任何杂质,极品的羊脂级和田玉宛若云霞流光。
捧在手里,略有温热,像优乐美似的。
燕京,三朝帝都,确实是个好地方。
古城墙四合院自然不必多说,作为经济文化的中心,脚下一块砖,可能都有几百年的历史。
琉璃厂,作为燕京的旅游名片,这些年早商业化了。
平整的街道两边全是古色古香的建筑,以及一栋栋互相衔接的藏宝阁,鳞次栉比。
此地寸土寸金,街道没有楼房,全是两三层的平房,足可以看出深厚的背景和实力。
菜头最大的心愿,就是想在琉璃厂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店铺,把所有微波炉专用碗标成元
青花的价格,想想都美。
我和菜头在人来人往的潮流里挤啊挤,终于挤到文华阁门口。
哎呦,这趟挤下来,我人都变成甘蔗了。
琉璃厂不愧有销金窟的美誉,特别是这里离传说中的烟花柳巷,只隔了两条街。
文华阁,名字倒是有些底蕴,听起来像卖宣纸毛笔的。
菜头说这个玉杯来历不凡,要想尽快卖出去,得找个中间商,也就是掮客。
在文华阁有个掮客很出名,绰号老饼头,因为是圆脸,且胖,所以有这么个外号。
老饼头?我听着耳熟,恍然道:“老饼头,不是卖你假货的那个人吗?”
菜头和青八子当时破鬼打墙,点了犀牛角做的护身符。
所谓的犀牛角护身符,也就末端是真货,其它的全是树脂合成。
“哎哎,骂人不揭短呢,菜爷正好要找这王八蛋算账。你别看老饼头是个奸商料,其实他本人还是很有手段,在琉璃厂风生水起,方方面面都有人脉,算是个人物。”
燕京这地方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
俗话说高手在民间。莫要小看四九城,说不定在哪个陋巷平房里,就藏着不出世的高人和奇人。
老饼头这人,和菜头关系不错。
菜头是倒斗的,弄了冥器出来,大多找老饼头销赃。两个人都是“头”字辈的,比较有缘。
老饼头是外号,本来叫王文明,三十年前,是燕京郊区给煤老板挖煤的工人。
关于他的发家史,倒是有几分说法。
据说他给人挖煤,因会说话,有眼力劲,被提拔为挖煤小队副队长,勉强算个官。
有一年,工人挖煤的时候,从地下挖出口大棺材。
棺材外面包了三合土,有两米多宽,又大又重。棺材挖出来的时候,隐隐有龙吟声。
旧时的人迷信,报告了煤矿老板,把棺材摆在雨棚里等人
拉走。
三合土珍贵。
老饼头以前听人说,一碗三合土,能换半碗肥肉。
棺材用三合土包得严严实实,只怕里面的东西,绝对不是什么凡品。
当时老饼头动了歪心,他可不想一辈子挖煤。
晚上趁人睡着,悄悄跑到雨棚里,去打量那副棺材。
那晚上月黑风高,阴气极重,连狗都不敢叫唤。
老饼头举着煤油灯照看那具棺材,忽然听见咔咔的活动声,像义庄里的老粽子起尸,夜里吓得人发毛。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老饼头壮着胆子不走,寻思用醋腐蚀三合土,捞些冥器发财。
这时候,咔咔声愈演愈烈,还有木板折断的声音从棺材内传出。
砰!
一声闷响,幽冥失声。
阵阵腐烂的恶臭熏得人呕吐,黑夜里的妖风呜呜咆哮,菩萨都闭眼。
老饼头举起煤油灯照过去,那严丝合缝的棺材,顶上居然裂开条手臂宽的口子!
利欲熏心的老饼头不敢叫也不敢跑,颤巍巍举起灯往里面照。
微弱的橘色暖灯驱散不了棺材的阴寒。
就在老饼头看得入迷时,棺材里突然伸出一条长满红毛的人手,将他死死拽住。
试想大半夜拿着灯,围着棺材如同等初恋,突然有条毛茸茸的手臂伸出来,再美的初恋都变成石榴姐了。
老饼头当场吓尿裤子,使劲挣脱那条手,却怎么都扯不开。
“妈妈呀,满天神佛,西方如来,我老饼头错了,我不该贪财,饶命啊!”
生怕被棺材里的妖手害死,老饼头又是尿裤子又是跪下求饶。
棺材里传出个尖细的女人声,威胁老饼头不想死的话,就给它抓条狗来吃。
干得好,还有赏钱。
说罢,缝隙里甩出个十两重的金元宝,把老饼头高兴坏了,连忙磕头叫祖宗。
把煤矿看家的大黑狗牵到雨棚。
那条大黑狗平日
又凶又恶,今日不知怎么,趴在狗窝浑身如筛糠。等老饼头把它拖到雨棚,狗说什么都不走了。
老饼头当时揣着金元宝,哪里管狗愿不愿意,强行把黑狗抱起来塞到棺材缝隙里。
那条红色的手臂飞速伸出来,一把将黑狗拽进去。狗儿惨叫几声,被拖进棺材里没了动静。
等待片刻,里面传来咔咔的磨牙吮血声,将那条几十斤的黑狗吃个干净。
尖细的女人声又响起,要老饼头明天给它弄两只大公鸡。
为了棺材里陪葬的元宝,老饼头又怕又喜的答应了。
这样连续三天,老饼头都按棺材里的怪物吩咐准备食物。
四天晚上,老饼头往棺材里灌了二十斤新鲜猪血,里面甩出几个带血银元宝作为奖励。
第五天上班,老饼头听说煤矿老板找了几个人,晚上要把棺材运出去。
棺材里面全是明晃晃的金银,贪心不足蛇吞象,老饼头哪里愿意这位大爷被拉走。
于是晚上,老饼头跑到棺材面前哭,说我们老板动了歪心眼,已经找人找车,要把你给送走啦,往后怎么办。
棺材里面沉默片刻,要老饼头找几斤香灰,一篮鸡蛋,半捆稻草,还有烧给死人的纸衣服。
煤矿的工人怕棺材里有厉鬼作祟,在柴房准备了这些。
等老饼头把对方要的东西放在棺材前,缝隙里伸出了手,纤细如同女子,上面的红毛差不多掉光,和活人一般。
刚把东西送进去,煤矿老板悄悄带人来了,吓得老饼头赶紧躲在雨棚角落的垃圾堆。
老板身后,还有两个土夫子打扮的人,年纪大的是师傅,年纪小的是徒弟。
围着棺材转了几圈,土夫子大惊:“今晚阴年阴时,四凶汇聚,这棺材里的正主只怕成了尸妖。这几天,每晚都有人给它送血食,即便咱们不来,怕也要出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