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问君何所需,红糖蒸乳鸽。
我们侥幸捡回一条命,回到之前在猴头谷安扎的营地。
帐篷的物资被人动过,想来艾薇那老娘们已经逃出来,带着有用的东西离开。
死了好几个人,虽说和我没什么相干,心底还是一阵阵难受。
菜头从物资中找出药品,先给化脓的伤口消毒,然后我们用钢盔当锅,煮了点罐头吃,就这样稀里糊涂,倒头便睡。
那个时候,除了吃就是睡,身体经过极大的负荷,我们整个人像是废掉。
梦里出现许许多多狰狞的鬼神恶面,伤口又疼得厉害,半梦半醒被折腾得难堪。
大概持续了三天,营地里的东西吃得差不多,我们也恢复了少许力气,只是体内还非常虚弱。
收拾东西朝山外面走,我觉得自己的肋骨确实摔骨裂了,这几天越发严重,吃止疼药扛过来。
山中大部分是原始森林,人迹罕至。
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辨不清来龙去脉。
我被菜头搀着,青八子在前面比对方向,走走停停,天晓得花了多少功夫。
最后我们误打误撞,遇见一片靠山吃山的村子,才勉强歇脚,问清了公路方向。
回到现代化的文明都市,我才感觉自己彻底摆脱了古墓里的阴影。
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终于从我的世界中剥离,得以重新融入这片灯红酒绿的世界。
菜头皮糙肉厚,去医院消了消毒,基本满血复活。
青八子失血过多,没事喝点葡萄糖也能补充。
我是三个人里最严重的,躺在病床敷上石膏,没事还能摆个木乃伊造型。
医院只有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地砖,白色的窗帘。
青八子翘着二郎腿,坐在旁边看报纸。菜头在外面潇洒完了,偶尔会给我带点烧烤,结果有次被医生撞见,那点东西全被青八
子解决了。
躺在床上闲着也是闲着,我大致整理了这次光怪陆离的旅行见闻。
首先小叔的死亡,老爸那边不可能不知情。
至于他们二人在这个故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我还不得而知,不过总有张阴霾的大网,悄然把我笼罩进去。
由此我可以得出两个结论。
首先,老爸应该不是跟某个外国小狐狸精私奔了。其次,我家那点成分,绝对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今年春节,必须回本家一次。
探索故事的真相倒是其次,主要是最近穷得厉害,回家族里装个嫩、扮个乖,有厚度不菲的红包拿。
菜头那边欠青八子几十万,挖肉挖骨也难填,他比我惨点。
此次明藩王地宫陵,艾薇、青八子、六麻子三方势力博弈,主要是围绕那册蜀王天书开始的。
这是个什么东西我不知道,网上搜了下,也没什么答案。
后来青八子说,六麻子抢走的蜀王天书是假的,所以他当时没有去追。
我问他真的在哪,里面使用的超过甲骨文年代的文字又代表什么,他抿嘴不谈。
在猴头谷的朱王陵地宫,实际上是三个墓。
埋在最下面的,是汉朝某诸侯王的梓宫。
根据括苍山所处的地理位置,应该是西汉吴越地区某诸侯王的手笔。
那位诸侯王的财政实力,在某个时期甚至超越了当时的天子。
他死后,以黄肠题凑为椁,外置水银尸阵,秘密在猴头谷下葬。企图以尸阵收山川龙脉之气,以金缕玉衣,护尸身千年不腐。
将百十来个奴隶活活用水银灌死,达到养尸护陵的目的。
青八子说,这虽然有伤天和,但并不足以诈尸作妖。
用这种手法,把猴头谷变成养尸地,最多能起到萌尸的作用。
第二个埋在猴头谷的,是明朝蜀王朱让栩。
他的地宫和陵墓最大,一条
甬道作中轴线,贯通整个猴头谷。有左右耳室、左右配殿、前殿后殿、主墓室等。
第三个埋在猴头谷的,是清朝某地主官绅家的老太太。
这个就没什么说的,除了口红漆楠木棺材,陪葬品都化成灰了。
若说汉朝诸侯王、明朝藩王的陵墓是别墅带花园带游泳池,清朝老太太坟,顶多就一室半厅。
偏偏不巧的是,括苍山在清末发生过巨大地震。
山体地质下沉,深处的地壳版向上运动,把埋在最深处的汉朝诸侯王陵给顶上来了。
而埋在最上面的清朝老太太坟,因地质下沉,阴差阳错,棺材直接砸入了明朝地宫的主墓室。
由此可见,朱让栩这人挺冤枉的,活着的时候没当成皇帝,死了还让老天爷挫骨扬灰。
由此我们又可以得出两个结论。
有钱不如埋得好。
清朝老太太坟充分证明,只要埋得好,哪怕薄葬入殓,也能享受帝王的豪华地宫。
这种励志的古墓奋斗史,简直是宫女砍怪升级,最后逆袭成皇后的故事,很有教育意义。
古代的房地产是很紧张很严峻的,属于历史遗留问题。
猴头谷这么块小地方,前前后后两千年,愣是埋了汉代诸侯王、明朝藩王、清朝地主家老太太。
三个有钱人为了一块墓地争得你死我活,估计埋土里,七月十五都要互相诈尸,起来打架。
连王爷诸侯王死了埋个坟地都这样辛酸,现在房价紧缺,就不足为奇了。
地震的原因还破坏了汉朝诸侯王养尸的意图。
龙脉断裂,导致萌尸异变成尸魔兴风作浪,差点要了我们的小命。
其实三个墓主人的成分都挺高的,没事心平气和坐在一起,打打斗地主还是可以的。
在医院躺了半个月,我差不多恢复元气。
这次亏大了,艾薇那老娘们不知带着谁家的小姨子
跑了,我和菜头没拿到佣金,这次医药费还拉了不小的账单。
临别前,我,菜头,青八子,坐在临江边的大排档。
吃着江水烤鱼,喝着小酒,欣赏江面灯红酒绿的夜景,明月浮沉,繁星满天。
微风徐徐,坐江边美食佳肴,饮一杯小酒眼花耳热,心中煞是快意。
夜幕下的江水奔涌不歇,就像是同为旅人的我们,脚下的步子从未曾停下。
不管那沧浪的水花是否愿意,命运的齿轮如那历史的长河直至涌入大海归墟。
菜头喝高了,大手拍打桌子,站起来吟道:“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小娘们小寡妇一起过夜!”
我回过头,身下是大江东去,让人忍不住豪迈一把。
青八子满脸嫌弃,对桌上的烤鱼挑挑拣拣。
古墓里遇鬼遇僵尸遇粽子,这人都没露出这种几分嫌弃,几分不爽,特别有人情味的表情,让我眼前敞亮。
“咋了,鱼不新鲜?”我凑过脸问道。
“不是,有香菜。”青八子简明扼要的回答。
菜头不爽了:“香菜咋啦,没有香菜的酸辣烤鱼有什么灵魂。你瞧瞧这绿油油湛青碧绿的香菜,配上这么杯小酒,人生足矣!”
喝高了的菜头是文艺型的菜头,连鱼上的花椒都当瓜子给磕了。
我见青八子一脸不爽的样子,心中暗乐,原来你也是有血有肉的活人,不是什么神仙嘛。
赶紧用筷子夹起香菜放到他碗里:“香菜富含维生素,并且具有多种矿物质,能有效促进肠胃消化,增强食欲。你多吃点,乖。”
“哎哎,咱们又没收香菜的代言费,你插播什么广告。”菜头大着舌头说。
我把香菜全夹青八子碗里,这样就美观很多了。
见青八子的脸色明显变了,抽了抽嘴角,眼睛微眯,和碰见粽子差不多。
菜头又说:“小白,你喝多
了胆子变大了啊。青八子这么小心眼又记仇的家伙,你敢给他吃香菜,不怕他趁你睡着,拿刀捅你。”
没想到菜头这么吸引仇恨。
青八子的目光,果然全部放到菜头身上。菜头浑然不觉,还在那数落对方是多么腹黑。
想想也是,这家伙小心眼,我今天给他吃香菜,明天他说不定给我喂砒霜。
于是我把香菜重新夹出来,让青八子专注报复菜头。
明月下,星河欲转千帆舞。
临江倚阑干,暗香浮动,菜头诗兴大发,非要学着古人吟上几句,不然就不合景了。
在菜头仰望注视浩瀚的银河时,摆在他面前的酒杯,突然被倒入许多辣椒油。
我寒毛都竖起来,没想到青八子这么邪恶,待会他要是给我也来这么一招
青八子坐在我旁边,面色从容镇定,非常高冷。仿佛这些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在对方向我实施打击报复前,我赶紧夹了块最鲜最嫩的鱼肚肉,细心的把刺挑了,放在他碗里:“爷,快吃吧,待会凉了。”
与此同时,菜头与诗仙附体,举起酒杯便往下灌,颇有点会须一饮三百杯的豪气。
“噗!”
辣椒油兑白酒,我都不敢想象是什么味道。
菜头脸色赤红充血,直接喷出来,开始不断干咳,四处乱撞找水喝。
现场十分混乱。
本来熏黄淡色的复古灯光下,我和青八子两个大帅哥坐在这十分养眼,大排档的生意明显有好转。
结果菜头满世界吐沫子,咳嗽,翻白眼,一脸食物中毒的模样。
我记得当时大排档的老板都快哭了。
从柜台冲出来,语无伦次的解释,他们家的鱼是多么新鲜,食材是多么正宗。
甭说色素,连地沟油都没敢放,请大家相信科学。
菜头的苦并没有白受,结账时,老板给打了九折,我觉得对方很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