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矿老板大怒:“哪个不怕死的穷鬼,敢来挖老子的墙角。要不要把工人叫起来,看看是谁敢找死!”
土夫子摆摆手:“没必要。棺材里的正主,活着的时候是个妖物,被法力深厚的高人杀死,用夯土密封,葬在地下等待腐化。越是这种凶神,棺材里越有宝物陪葬。”
说罢,土夫子让他那个徒弟取出钢丝,用钢丝扭了个两米多长的钩子,伸入棺材缝里试着把冥器掏出来。
刚开始还很顺利,弄了几串女人用的镯子,珍珠项链。
小徒弟起了心眼,见冥器极多,就站在棺材前拼命往口袋里装。
结果这时候,棺材里伸出两只纤细的玉手,十指扣住小徒弟的后脑勺,把他往缝隙里拖。
土夫子大惊,连忙和老板上去帮忙。
咔咔几声,骨骼稀烂的声音响起,小徒弟半个脑袋被拽入棺材缝,脑浆迸裂,当场命丧黄泉。
等土夫子把尸体抢过来,半个脑瓜都被啃光了。
随后棺材里地动山摇,像跑马似的乒乒乓乓作响。
死了徒弟,土夫子大怒,从包里取出朱砂糯米丢进去,棺材的动静这才消失。
可能过了半个时辰,见棺材没有动静,土夫子凑过去看,想用铁钩子再掏几件值钱冥器。
这时,棺材整个炸开,里面滑出一具栩栩如生的女尸,穿着出嫁时的大喜服,脸上搽脂抹粉,不见半点腐败。
女尸长相美艳,脸上涂着鲜艳的胭脂,手上擦着月季的白粉,还有金手镯金戒子,贵不可言。
不等土夫子拿起墨斗线,女尸整个飘起来,迎面朝土夫子靠过去。
老饼头躲在远处,见女尸在土夫子脸上乱亲,好像那土夫子在和女尸媾和一般。
老板吓得魂飞魄散,举起手里的猎枪扫射。
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
土夫子被女尸夺了阳气,整个人像干瘪的气球,只剩一层蜡黄的尸皮贴在骨头上。
女尸不怕子弹,又朝老板飘去,将其吸成干尸。
这可把老饼头吓坏了,躲在垃圾堆装死,挨到天亮,也不敢再捡什么冥器,头也不回的跑出了山区。
后来老饼头流落燕京,在文华阁给老师傅当学徒。
凭着几个金元宝,跟老师傅拜师学手艺。
他会说话,会做事,机灵不得罪人,又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等老师傅死了,他就接手文华阁,成了老板,在琉璃厂混得风生水起。
这便是老饼头的发家史。
有关僵尸吸人阳气这段,我认为有穿凿附会,张冠李戴的嫌疑。
毕竟是几十年前的老故事,难免有夸大的可能。不过老饼头第一桶金,确实是发的死人财。
他在琉璃厂学了许多本事,尤其以鉴宝著称,只用看不用摸,能判定古物的真假年代。
而且对于夏篆,甲骨文,金文等上古文字,他如数家珍,算得上有本事的掮客。
听菜头如此推崇,给我说了对方的优秀事迹,我本来还很期待。
这么个民间奇人,不说身高八尺腰围八尺,总得气质出尘,彬彬有礼吧?
菜头带着我大摇大摆跨入文华阁。
伙计认识菜头,弯腰叫了声菜爷后便各自忙自的。
店铺里面,有两个老外正在跟一个老头掰扯。
老头六七十岁,长得丑,眉毛稀疏,牙齿是韭菜色,穿着印有铜钱的马褂,打扮品味都很三俗。
后来我才知道,老头韭菜色的牙齿,是翡翠做的假牙。
老外和老头互相急眼,店里的伙计见怪不怪。
听他们争论的,大致是老头卖了个唐朝青花瓷给两个老外。
老外发现是假的,找上门要求七天无理由退款。
古玩这东西
吧,钱货两清概不负责,靠的就是眼力和经验。
唐朝来的青花瓷,好比有人说这是王母娘娘用过的尿不湿,拿回去泡水包治百病,太扯淡了。
偏偏两个老外信了,听他们言语,东西还不便宜。
双方越说越起劲,两个老外开始撒泼,从国际友人精神,说到买卖诚信公正,非要老头退款并且道歉。
我和菜头在旁边看热闹,突然噗通一声,刚才龙精虎猛的老头,倒在地上抽搐起来。
翻白眼,吐唾沫,手像麻爪似的直抽抽。
这招极具我国文化和历史传统的招数,名叫碰瓷,比什么元青花瓷、秘色瓷珐琅瓷更醒目。
地地道道的民族文化特色。
外国人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语无伦次,叽里呱啦的叫起来。
店里的伙计像是得到某种信号,尖叫着跑过去大吼,说外国人把老头打死了,惹上人命官司。
在众人的声讨下,老头突然没了呼吸,吓得老外夺路而逃。
钱不要了,唐朝的青花瓷也不要了。
等外国人跑远,伙计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停止呼吸的老头,像诈尸似的蹦起来,要多精神有多精神。
我满脸痛惜的指着那个老头,问道:“这就是你说的高手高手高高手?他是碰瓷高手吧。简直是奸商奸商老老奸商。”
“咳咳,小白,这属于民俗文化。再说当年火烧圆明园,这帮人抢了咱们多少宝贝,咱们这是替天行道,还捎带活跃地区经济,是好事啊!”
坑蒙拐骗的生意,菜头没少干,和老饼头多有合作。
看见菜头和我,老饼头快步跑过来,踮着小碎步,老脸像盛开的菊花,点头哈腰道:“呦,爷,您来啦?”
瞬间,我以为自己进了窑子,这谄媚的表情,他是菜头的孙子还差不多。
菜头
撸起袖子过去,看来是要算账。
老饼头见菜头表情不对,大家都是“头”字辈的,相煎何太急。
似乎是注意到菜头的护身符不见了,老饼头赶紧道:“爷,咱们琉璃厂出了个骗子,受害人不少呢。您买的那个护身符,据说也是他的,我正准备通知您呢。”
我暗暗点头。这老东西,能在琉璃厂混得风生水起,未必是巧合。
单单说他那份毒辣的眼力劲,着实不是等闲之辈。
菜头准备的拳脚胎死腹中,软绵绵打在棉花上,又听老饼头谄媚道:“都是我的错,人老了不中用,让您吃了亏。快,楼上请,伙计把我珍藏十年的大红袍拿出来,我给您斟茶赔罪。”
六七十岁的老头,给三十岁的菜头道歉,这让人还能说什么?
三言两语平息了菜头的怒火,老饼头看向我:“这位帅气阳光的小兄弟,有何贵干?”
哎呀,这老头太诚实了,说得我那么突出。
菜头介绍道:“我生死兄弟,从小撒尿炸茅坑的交情,白泽。喏,琉璃厂掮客老饼头,原名王文明。”
“哦,素仰素仰,小兄弟年轻有为,快上座。伙计奉茶,最好的大红袍,把李字铺的海棠蜜饯端上来。”
一番恭维四平八稳,虽然是客套话,让人十分舒服,我跟着菜头到了二楼。
喝了几口茶,吃了几口甜滋滋的蜜饯,老饼头方才让伙计们全部出去,不徐不疾道:“两位爷浑身土气,想必才下地回来,不知捞了什么好东西。”
菜头给我解释道:“他那鼻子灵,咱们刚刚从古墓出来,那股土气和阴气少不了,用艾草熏熏就没了。”
见菜头没有否定,老饼头那个激动啊,好似老木逢春一般跳起来:“两位爷果然是人中龙凤。听说菜爷您,前些日
子进了外企,那些洋鬼子懂个屁,忽悠他们还不是手到擒来。”
“哎呀,谦虚谦虚。这好吃啊不如饺子,好玩吧,不如包饺子。菜爷是个低调的人,这次去了趟杭城,挖了个明朝王爷的地宫,实在是不值一提的小成绩。”
“呦,藩王可是富得流油。自从某时代之后,咱们倒斗行业一蹶不振,很少能开大墓了。”
这段特殊历史事件,多数人讳莫如深,老饼头只是顺嘴提了句。
有钱赚,他比谁都跑得快,奉茶道:“不知两位爷捞到什么好宝贝。老夫能给你们介绍最好的买家,嘿嘿,当是赔礼道歉,这次免费。”
我是不愿意说话的,主要是我不懂这行的规矩。
这次跟菜头到燕京,纯粹是出来走走,散散心。
难得有人恭维自己,菜头找回自信:“哎呀呀,我和小白只是为了行业做出微末的贡献,实在不值一提。倒斗应该百花齐放,同行一起发财才是真发财。”
“哎呀,爷您的思想觉悟,真是高啊。”
“这次明朝地宫里,永乐青花瓷,全都这么大个,有七八十件,全是配套的顶级官窑瓷器。”
“哇哇哇。”
“特别是右配殿里,还有一座九层玉山,上有天龙八部浮雕,价值连城。顶上的黄金匣子,光外壳就五六斤重。”
“哦哦哦。”
“这次倒斗大酬宾,盗一送一。明朝地宫里,还有汉朝诸侯王的梓宫。古尸身穿金缕玉衣,头戴玉覆面,全是价值连城的和田玉料子。”
“呀呀呀。”
每当菜头说完,老饼头都在后面跟上一大串感叹词,扯着嗓门鬼叫,让我以为来到某艺术家的私人音乐会。
等老饼头鬼叫完,菜头半闭着眼,显得满足:“这次咱们掏了个小玉杯,你瞧瞧,值几个破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