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律撇了撇嘴没说话, 恶心点就恶心点吧, 反正名不副实,总不能让阿源不高兴了。
“小美人快坐呀,你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很有压力的, 万一忘了待会儿要说什么可怎么办?”卫盎难得找到君律的死穴, 找到了肯定就要充分利用,不够本决不罢休。
君律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很不爽地走到卫盎的对面坐下了。
其实就是到了这会儿, 君律也不确定卫盎是真的知道些什么, 还是找个由头把自己诓了来。
只是他太缺乏有用的线索了,而郭侍君和苏昱认识多年又是不争的事实,就是在郭侍君进宫后苏昱还在和君浦的信里不止一次提到他,所以君律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他只有见过卫盎才能安心。
“小美人,你别不说话呀, 你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会误以为你看上我了?”卫盎端起酒杯轻轻抿了口,他的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略显迷离的眼神似是在看君律,又像是看着远方的虚空。
君律皱皱眉,感觉自己实在是忍受不了这个肉麻兮兮的称呼,干脆反驳道:“四殿下要看美人,自己去照镜子就好, 看我多浪费时间……”不管卫盎是否真的知道真相,他又究竟知道了多少,君律相信他都不会轻易告诉自己,即便要说,也是伴随着某种苛刻的条件。既然如此,他对卫盎恭恭敬敬有什么意义,他摆明了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
面对君律的挑衅,卫盎丝毫没有生气的迹象,他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带着些许兴奋的语气问道:“你也觉得我长得好看?比起你家小话痨如何?”居然有人能看上姜源,真是不可思议。
见卫盎从善如流地省略了小美人这个刺耳的称呼,君律的心情稍微好了点,他实话实说承认道:“四殿下是天之骄子,才貌双全容色天成,自然不是我们家阿源可以比拟的……”
可能是君律说话时的语气和神态太真实太自然了,卫盎有些惊讶,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是谁跟他说君律又单纯又好哄的,虽然脾气拧了点,可只要对症下药,拿下他还是没什么难度的。
见鬼!
事实根本不是这样的,君律根本就是条小泥鳅,浑身上下滑不溜秋的,叫人没有办法把握得住。
卫盎微微张嘴正要开口,就听君律悠悠然道:“但是在我心里,我们家阿源才是最好的。”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个很好看的弧度,任谁都能看出蕴含其中的甜蜜滋味,美好到无法言说。
听到君律这么说,卫盎的脸色马上就变得很不好看了。知道君律先前说的那些话不是出于真心是一回事,可这么明晃晃地被人打脸,之于卫盎实在是一种很新鲜也很罕见的体验。
卫盎的恼怒并没有持续太久,他眨了眨眼,扯出一抹邪气的笑容道:“小美人,我劝你不要太放肆了,把我惹恼了,你可就得不到想要的消息了。”
“说得好像我乖乖听话你就会告诉我似的。”君律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四殿下,咱能别这么假吗?哄三岁孩子也哄不过去,你有什么条件直接开出来,不然我们谈不出结果的。”
“真是不好玩,小小年纪何必老气横秋的?”卫盎深感无趣,摇头叹了口气。
君律不说话,坦然和卫盎对视着,除非卫盎真是诈他的,否则他就该说点什么了。
沉默许久,卫盎不甚情愿地开口道:“你祖父曾经是我父皇的太子太傅,这件事你可知道?”
君律默然颔首,琅琊君家出过三位帝师,分别是教过睿宗皇帝的君雅,教过先帝的君宪和教过今上的君焕。但是比起君雅和君宪,君焕教导神佑皇帝的时间短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毕竟,睿宗皇帝是被成祖皇帝打包送去琅琊老家待了好几年的;先帝也是一进宫就跟着君宪学习,直到登基。而到了今上,先帝立太子偏晚,神佑皇帝是当了太子才有了太子太傅的。
由于师徒俩接触的时间太晚,且神佑皇帝一登基君焕就告老还乡了——尽管当时他不过四十出头,告老这个说法实在是有点夸张了——这段师徒关系可以说是名义上的,没有太多的实际意义。
“那你可知道,你祖父为何那么早就辞官回家了?”见君律点了头,卫盎继续问道。
“遵循家族惯例,这有什么好稀奇的。”除了当年的昭阳桓侯君临,君家的嫡枝就没有正式出仕过,君宪之所以愿意进宫教先帝,还是看在他和睿宗皇帝师兄弟一场的份上。
先帝对君宪是真心敬重,辞官的时候再三挽留不说,后来又请他的传人来教自己的太子。
神佑皇帝对君家就没什么特殊感情了,君焕回乡也就回乡了,没什么可多说的。对此,君律表示可以理解,一朝天子一朝臣,今上还是普通皇子的时候就有自己的班底了,不亲近太傅很正常。
“真是天真的小朋友,你以为事情就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卫盎摇摇头,一脸叹其不争哀其不幸的表情。
君律面无表情,心里却是暗暗腹诽道,卫盎这就是欺负他年幼不懂事了。他父母的死因有可能另有隐情,但是祖父辞官回乡,这个真没什么可说的,卫盎瞒不过他。
要知道,先帝对自家师弟可是很欣赏的,不然也不会立了太子就马上把人请进京。由于各方面的因素,君焕和今上的关系始终平平,那么先帝驾崩后,他辞官回乡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四殿下,你最好说点有用的,否则我就不奉陪了。”今天这样的日子,君律没心情和卫盎胡闹。
君律话音未落,卫盎眼中的不正经就消失无踪了,他用审视的目光重新打量了遍君律。
片刻,卫盎低声道:“我爹和你爹是旧识,我爹进京前,曾在苏家住过十来年。”
君律略微蹙眉,示意卫盎继续往下说,他爹认识郭侍君,这点没有疑问,而且从他爹信里的语气来判断,两人的关系应该还蛮熟的,考虑到卫盎说的内容很容易被证实,君律暂且信了他。
见君律没有怀疑自己的话,卫盎又道:“你知道的,我爹是外室子,郭家当年根本不认他。”
卫盎说的这个事不是秘密,君律也曾有所耳闻,郭侍君是先认识了神佑皇帝,要进宫的时候身份不够,于是皇帝逼着郭家认了儿子,这才使得郭侍君一进宫就有了不错的份位。
“好在我外祖母和苏家有点亲戚关系,在她去世的时候,就把我爹托付给了苏家。我听我爹说过,他在苏家经常被人欺负,只有你爹对他最好,所以他们的感情一直都非常好。”
卫盎说得真情实感,君律眼中却浮现起了怀疑的色彩。他不怀疑苏家收养郭侍君的事实,也不怀疑苏家是不是有不懂事的孩子欺负过他,可问题的关键是,郭侍君可能对儿子讲这些吗。
还有……
什么叫他爹和郭侍君的感情非常好,他把他的另一个爹放到哪里去了。
就在君律若有所思的时候,卫盎继续道:“你知道吗?你爹和我爹曾经喜欢过同一个人。”
什么?!
君律傻眼了,他没想到事情还有这样的发展方向。
那个人是谁?神佑皇帝?他爹的眼光应该不会这么差。
是父亲?可是郭侍君进宫的时候,他父亲还是十来岁的小少年,估计没有这么大的魅力。
到底是其他人,还是卫盎编出来骗他的。
看到君律认真思索的表情,卫盎打住不说了,还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君律想了想,终究还是问出了那句:“他们喜欢上谁了?”而在内心深处,君律是不接受这样的现实的,他爹那么好,不该是别人先喜欢上他吗,怎么可能是他先喜欢上其他人了。
父亲在信里可是说了,他对苏昱是一见钟情,然后死缠烂打了好久,最后才成功抱得美人归的。
父亲那么出色的人追求过程还那么艰辛,谁那么厉害呀,被他爹看上还会没有回应。
“你看我们说了这么久,也要吃点菜喝点酒对不对?一直说话多没意思。”卫盎的态度在君律的意料之中,哪怕他就是知道全部的真相,也不可能老老实实告诉自己的。
君律天生酒量不错百毒不侵,按说没啥好顾忌的,但是那次在云山县中了招,他的警惕性变得更强了。
端起酒杯斟酌片刻,君律的眉头不太明显地皱了皱,然后他就听到卫盎说:“喝了这杯酒,我告诉你那个人是谁。”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卫盎的话真假难断,只是喝了酒的后果,也不是不能承受。
“我能说你能查,至于你信不信,那就不是我能保证的了。”卫盎笑得恣意而又放肆。
君律略略偏了偏头,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卫盎身后的窗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但愿四殿下言出必行。”
卫盎似乎没想到君律会这么爽快,他愣了愣,站起身走到君律身边,轻声说了一个名字。
君律闻言大惊失色,怎么会是那个人,卫盎的玩笑是不是开得有点过火了……
但是联想到他在冷宫时听到的风言风语,君律想通了某些他原来死活想不通的事。看来卫盎今日说的话并非全部都是编造出来的,而是真假掺在一起,让人很难作出准确的判断。
“怎么样?我的诚意是不是很足了?”卫盎贴着君律的脸问道,面上带着莫名的得意。
君律不喜欢卫盎靠得太近,往后退了退,他有些不明白,卫盎知道这么多,怎么上辈子还会输得那么惨。
“四殿下难道不觉得,我们离主题还差得很远?”卫盎只是提到了郭侍君和苏昱的过往,某些事迹还是真假难辨,君律真想不通,他的自信从何而来。
“这就是你不懂事了,哪有只让马儿跑不让马儿吃饱的。”卫盎伸手点了点君律的额头,轻笑道:“我告诉了你这么多有用的信息,你也该付点利息了对不对?”
“你想要做什么?”君律一脸懵懂,面上的表情非常符合他现在的年龄。
卫盎的笑意更深了,他伸手握住君律的下巴,强迫他和自己对视:“我不会做什么,我要你哭着求我……”他从来没在一个人身上花过这么多的心思,他不想再继续了。
“你……”君律涨红了脸,瞪向卫盎的眼神略显气势不足。
“其实你应该感谢我的,你不觉得这份生辰贺礼很棒么?”卫盎的笑容晃得君律刺眼。
……
两个时辰后,小酒馆后院的房间里。
“小朋友,你的胆子真够大的,知道酒里添了料还敢喝下去。”姜源恨铁不成钢的抱怨道。
“又不会出人命,有什么关系?”君律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还拾起姜源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亲了口。
“谁说不会出人命的,你给我当心点……”姜源没好气地翻了个不太优雅的白眼。
“你的素云丹不是还没服完吗?”就是知道姜源在,他才敢赌一把的,幸运的是卫盎给出的答案还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有倒叙,但是你们就不要指望开车了,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