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六十六章
拓跋骁此时并没有表现出怒意,只是微微皱眉,可他高大强壮又久居高位,且征战无数,一双碧眸煞气凌冽,望过来时自有股胆寒气势,让菲娘胆战心惊,双腿忍不住发软。
她第一次离漠北王这么近。
“公、公主命奴给王……送些吃食。“她细声说,嗓音娇柔婉转。
“嗯?"拓跋骁很意外。
她鲜少主动,更何况这两日她对自己有气,居然还会派人送吃的过来?
她身边常用的几个婢女他都见过,面前这个,似乎只偶尔出现过几次,并不是她得用的。
“放下吧。"拓跋骁语气很淡。
菲娘便将食盒搁到案前,她半跪在地上,偷偷瞧了眼拓跋骁,揭开盖子,将里面的点心端了出来。总共只有两碟。
这是她好不容易藏下来的。
她皮肤白皙,十指纤纤,半跪在男人跟前,露出一段纤细腰肢和脖颈,轻柔的动作自带一股娇媚,被桃粉色的衣裳一衬,瞧着十分惹人怜爱。
她私下练习过,这样的动作最能体现她柔美的身姿,尤其是在夜晚的烛灯下。
她前两日看到同帐的铜儿去洗公主的衣裳,里面正好有月事带,也就是说,王和公主应该有几日未曾同房了。这是最好的时机,男人一旦情-欲上了头,再见到一个漂亮女人,极有可能收了她。
漠北王虽是胡人,可他年轻英挺地位又高,不比梁国皇帝差。
她这么想着,拓跋骁却根本没看她,对她一切动作视若无睹。
他到现在还觉得有些怪,如果是她身边那两个叫阿椿阿榧的侍女来他都不会多想,但来的偏偏是个不算亲近的女仆。
他很想去问问她,但想到她可能睡着了,便按下这股冲动,只是有些不耐。
就算菲娘动作再慢,摆完两盘点心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可瞧男人还没被自己吸引,她有些急了。难道漠北王真的不爱美色?可他对公主分明……那般宠爱。
她的颜色就算比不上公主,却也是极美的,是随行来的宫女中最出挑的。
“不若让奴服侍王享用?"她大胆提了一句。拓跋骁终于正眼看她,瞥了眼桌案,送的都是面食,他并不喜欢,她知道自己爱吃肉,这是故意的?“出去。”
声音冰冷,刀锋一样刮过她的脸,让她险些绷不住表情。
菲娘心里甚至生出了点后悔,可到了这个地步,她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她不想像其余宫女那样被派去作坊里干杂活儿,去了那些地方,以后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了。
她生得这么美,是同批宫女中最出挑的,只因为出身低才做了宫女,以前在宫中时有姐妹开玩笑,说以她的美貌,要是让陛下见一见,肯定让她做娘娘。她当时嘴里说着要打她们,却未必没有这份心心气,要是真能当上娘娘,她就再也不用做这些又苦又累的活儿,她能穿上丝绸做的衣裳,戴上最漂亮的首饰,还有人服侍自己.…….
然而不知是谁把这句话传到了赵贵妃耳中,她被赵贵妃召了过去,在九华宫跪了两个时辰,她膝盖都跪肿了几乎支撑不住,赵贵妃才姗姗来迟,高高在上地掐起她的下巴看了眼,赞了句“果然是个美人儿",接着她的名字就上了陪嫁名单。
她当时听见这个消息险些晕死过去,哭肿了眼,忙去托人求情,却没有一个人肯帮她,连昔日交好的几个姐妹也对她避之不及,那些嘴碎的姑婆子就更恶毒了,直接当着她的面骂"有些人啊想麻雀变凤凰,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就算飞上了枝头,麻雀就是麻雀,更不要说飞到一半儿就被拍下来滚到泥里,真是笑死个人。”“看到她的下场了吧,你们这个小蹄子都给我老实些乖乖做活儿,要是再有想飞高枝儿的,老娘非扒下你们一层皮来。”
这些屈辱的回忆,让她每每想起都恨极了,上天给了她美貌就是要她出人头地的,她绝不要一辈子陷在烂泥里。菲娘努力让自己在漠北王面前镇定下来,身体还是不由地发颤,她跪在地上仰起雪白脆弱的脖颈,一双妩媚的眸子眼波盈盈,视线落在漠北王解了一半的上衣上,又看到他身后放着水桶。
“王要沐浴?可需奴服侍您解衣?”
说着,她探出上半身,伸出纤手想碰他,却被他一个凌厉眼神镇住,仿佛有道无形的力量压下来,让她再也动不了分毫。
“滚!”
男人脸色阴沉,声音已经带上了明显的怒火,凶悍气势泄出,如同猛虎震啸,铺天盖地的威势袭来。菲娘吓得抖了下,一下坠入冰窖,肩膀害怕得颤抖起来,她呼吸急促,心脏被捏起,浑身失了力气瘫软在地。她之前只是远远见过漠北王,有时在帐外看到公主跟他站在一起,男人有说有笑,瞧着也不像传说中那么可怕,便以为他可以接近,从没想过他发怒会这么可怕。“奴……”她张了张唇,想为自己辩解两句,拓跋骁已经没耐心看这个女人在自己面前,直接喊了句,“来人。”阿隆听到传唤便立刻进来了,见到面前的场景后有些惊讶,但他不敢说什么。
“把她拖出去!”
这句话一出,菲娘血色尽失。
她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一一完了!
她此时已经恐惧到失去了知觉,根本控制不了身体,连一个求饶的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被阿隆拎小鸡似的拎起,然后丢到了王帐外。
帐内,拓跋骁盯着面前桌案上的两盘点心,想起她刚刚说的话,眼神变幻了瞬,不知道想到什么,变得无比恼怒,一脚踢翻了厚重的实木桌案,“唯当”一声,盘中的点心撒了一地。
他气急败坏地转了两圈,朝门口走了两步,却又忽的停下倒了回来。
他去干什么,该她来向自己解释!哼!
铜儿见菲娘出去后就一直没回来,心里有些担忧。这么晚了,天色这么暗,阿椿姑娘吩咐过,让她们不要一个人在晚上乱走,否则出了事都没人知道。周围都是鲜卑人,万一被他们去……
想到这儿,铜儿实在睡不着,披上衣裳下了床。她顺着菲娘离开的方向走了一段,便见远处王帐前燃着两只火盆,明亮的火光将周围点亮,正好叫她瞧见躺在地上的菲娘。
好像出事了。
铜儿心中一急,忙想过去看情况,跑到一半想起什么,又忙跑回去,来到阿椿阿榧的营帐前。“阿椿姑娘,阿榧姑娘,菲娘出事了。”
阿椿阿榧赶到王帐前时,菲娘还没缓过来仍瘫软在地。大半夜躲着人悄悄来王帐,一看就没安好心。阿椿理都没理她,直接问阿隆,“她怎么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阿隆也不清楚具体内情,只将自己知道事告诉她,阿椿阿榧听到阿隆说"她说她是奉了公主的命令来给王送吃食”时,两人的表情均变得冷若冰霜。
阿榧看着地上的菲娘,冷笑一声,“我倒是不记得我竞然吩咐了你这件事。”
阿隆这时才明白过来自己被骗了,看着她的目光带上了怒火,要是自己被牵连了怎么办?
害人精!
菲娘面白如纸,她抬起头看着面前围的一圈人,彻底陷入了绝望。
阿椿又继续问,等听到阿隆说王唤他进去把这个女人丢出来时,二人的脸色才好转过来。
幸好漠北王看不上她,没让她爬床成功。
也是,都娶了美若天仙的女郎了,要是还能看上个宫女,她们都要怀疑漠北王的眼光了。
二人向阿隆道了谢,又问了句漠北王的情况,只知道他有些生气。
她们不敢去打扰漠北王,只拜托了阿隆句,如果有什么事,麻烦他知会一声。
阿椿先前一直对自己横眉竖眼,现在竞转了态度,阿隆十分得意,便也不计较了,一口答应下来,而且他也怕自己被殃及,王如果发怒,只有公主能劝得住。菲娘被带回来,依旧跪在地上。
营帐里点起两盏油灯,正好能照清她惶恐的脸,她生得好,现在这模样竞有几分可怜。
阿椿阿榧坐在上方的凳子上,冷冷地看着她,没有丝毫动容。
她们跟在女郎身边久了,也学会了点气势,此时二人一声不吭,眼神一沉,气氛便叫人发慌。
许久阿椿才站起身,绕着她走了一圈,嘴里啧啧,“梳了头,敷了粉,还插了花……"说着,眼神落到她胸前,只见领口又低又宽,一片白脯若隐若现,实在难以抑制自己的厌恶,“打扮成这副模样费了不少心思吧。”菲娘忙为自己求情,“阿椿姑娘,阿榧姑娘,我是一时迷了心窍失了魂魄,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我求求你们,我以后一定好好服侍公主,再也不敢有二…“你还妄想继续服侍公主?你想得可真美!"阿榧实在忍不住,气笑了。
菲娘忙低下头。
“公主待你们这些宫女不薄吧。“阿椿忽然开口。菲娘嗫嚅了下,说不出话。
平心而论,公主对他们这些宫女内侍确实不差,虽然安排了活儿,可给吃给喝,生了病也给治,还让他们免受鲜卑人的欺负,阿椿阿榧也不像宫里的管事婆子般喜欢打人发泄。
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做出了这事,她现在已经后悔了,她真的是一时迷了心窍。
姜从烟难得睡了个安稳的觉,起床时心情还不错。阿椿和阿榧实在不想坏了女郎的心情,可这事儿又不能不报,等她吃完早饭,终于把菲娘爬床的事禀告给了她。姜从烟听完,笑了下,“难为你们还等我把饭吃了才说。”
她语气轻松,黑眸却一点点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