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格格党”最新网址:http://p7t.net,请您添加收藏以便访问
当前位置:21格格党 > 其他类型 > 阿满逃婚记事 > 第 73 章【双章】

第 73 章【双章】(1 / 1)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好书推荐: 荒乱 [西游]转生成女郎蜘后和大圣he了 挟狸猫以令诸侯 掌上明珠 年代文里嫁男配 禁止对最强又亲又吸! 反派爸爸们都是女儿奴[快穿] 渣了前夫后她跑路了 死对头跪下求我(快穿) 被抢成外室以后

第73章第73章【双章】

薛满对人群中的心心碎一无所知,换句话说,知道了又能如何,引人春心萌动的家伙又不是她。

裴长旭当着大庭广众之下伸出手,示意她扶着他下车,薛满迫不得已地配合,待站稳后,立刻叠手到身前,一副贵女的标准做派。裴长旭贴近她,肩膀不时地与她相触。

薛满小声提醒:“端王殿下,请你注意身份场合,莫叫旁人看了笑话。”

裴长旭道:“谁敢笑话本王?”

薛满道:“看到的人都会笑话你。”

裴长旭道:"哦,本王不在乎。”

薛满憋屈又烦躁,碍于场合不能发作,只能捏得指尖发白。好在裴长旭只陪她走了一小段路,便返回队列中维持秩序。景帝在前,薛皇后落后两步,依次下去是太子、太子妃,四人进入石窟大佛前的圆形天坛,天坛正在大佛脚下,居中摆放着一只半人高的兽面纹青铜方鼎,鼎前有祈福所需的各类物品。此时,靠近天坛的诸位,除去皇后、薛满等人,便是僧人与景帝的心腹大臣。裴长旭率领十二卫将天坛保护得滴水不漏,连只苍蝇都难以飞近。

方丈大师手持经文,看了眼天光,朝景帝恭敬颔首:“陛下,可以开始了。”

景帝走近青铜方鼎前的蒲团,仰望向近在咫尺的石窟大佛,旭日的光恰好投在它的面庞,映照出它的慈眉善目,气韵雄放,如巨人般俯瞰众生。

佛香升起,伴随着诸多僧人们的整齐吟诵,景帝阖眸,朝着大佛稽首膜拜。除去裴长旭及十二卫兵,其余人皆一步一趋,前额触地,长跪不起。

薛满想到上次跪拜的经历,她与少爷为查若兰寺中的蹊跷,磕足一百零八叩才登上山顶,有趣的是,少爷为此男扮女装,身段妖娆迷人…裴长旭鹰眼如炬,巡视着目光可及之处。百姓们离天坛足有四十丈远,人群中亦有常服卫兵把守,遇到异况随时能发出警戒。即便如此,他仍常备不懈,右手未离开过腰间佩剑。日头渐移,光从大佛的面庞向后转移,落到冷硬灰糙的石壁顶。一道银光微不可察地闪烁,跪拜祈福的众人浑然不觉,四处张望的卫兵们粗心掠过,唯有裴长旭陡然警觉,星眸锁住佛窟壁顶。那是片陡峭的石壁,定期有僧人攀登清理,是以寸草不生,连层青苔都未披,绝无可能闪现银光。肉眼望去,石壁一如既往,可经过长达两刻钟地观察后,他竞捕捉到石壁顶的某处产生了异动。……异动?

裴长旭脸色大变,不好,石壁顶有埋伏!

说时迟那时快,石壁顶有多处“石块"翻动,缕缕银光暴闪,直冲帝后二人而去。好在裴长旭反应及时,一个跃身便落到天坛中央,挥剑斩落银光,“叮叮"二声后,他沉声大喊:“大佛顶西南偏一寸的位置,列队射箭!”

突逢变故,现场本该乱作一团,但奇异的是场面有条不紊。十二卫随即分头行动,锦衣卫指挥使领三卫保护景帝与薛皇后,另有两卫负责保护太子、太子妃。其余的卫兵们或保护文武大臣,或拦阻到处乱窜的僧人,或朝着石壁的西南方举起弓箭。薛满被护在太子、太子妃的那一阵,她见到太子推开太子妃,执剑奔向景帝,加入了保护景帝的队伍里。薛满不禁感叹太子英勇,在确定薛皇后无恙后,她下意识地寻找裴长旭的身影。他站在卫兵们的最前端,身姿挺拔,长臂遒劲,将一柄弓箭拉满长弦,修指一松,便见羽箭势如破竹,射中石壁顶的某处。一道灰影痛呼着坠地,吐血,身亡。

裴长旭的一箭燃起其余卫兵们的斗志,羽箭如流星骤雨,争先恐后地射向石壁。

石壁上的杀手们亦不甘示弱,银光密密层层,与暗杀者一道坠落,又被十二卫们挥剑斩落。

兵器撞击声络绎不绝。

薛满被人护着往外转移,远处是四散而逃的百姓,近处是他们来时坐的马车。帝后与太子等已安全回到马车,只要登上马车,他们便能脱离陷阱。

可裴长旭还在御敌。

薛满一步三回头,当发觉杀手们转移目标,将银光悉数攻向他一人,顿时心y慌意急,“裴长旭,你躲后面一些!”话音刚落,她便捂紧嘴巴,期望裴长旭没有听到这句话。岂料裴长旭侧首微笑,朝她动了动嘴唇。

他说了什么?

薛满骂自己多事,也骂他糊涂,这种时候怎么能回头,得看前面啊,看前面!

然而为时已晚,在裴长旭分神之际,一道银光钻进他的手臂。他闷哼一声,随即举起弓箭,重新对向石壁一一尘埃落定时,已近日薄西山。

景帝与薛皇后一行人有惊无险地返回宫中,景帝龙颜大怒,召集礼部、太仆寺、十二卫等参与石窟祈福的所有人到前殿,誓要揪出背后真凶,将他们千刀万剐,九族皆灭!

薛皇后与薛满回到后宫,姑侄刚换好常服,便见裴唯宁焦急地闯进来,“母后,阿满,你们还好吗,有没有受伤!”薛皇后闭目养神,由吴嬷嬷揉摁额角,“一国公主,毛毛躁躁,成何体统。”

裴唯宁委屈,“我担心母后和阿满,担心得要死了,哪里顾得上礼不礼节的。”

“不许说死字。“薛满苍白着脸,“姑母很好,我也很好,我们都没有受伤。”

“那父皇呢?”

“皇上也安然无恙。"薛满咬唇,“但是端王受伤了。”“受了什么伤?严重吗?”

“我不清楚。"薛满不断地拧着帕子,怪她,若不是多嘴喊那一声,他不会回头,便不会受伤。

“小宁,你能否派人去问问,他回来没有?”“没问题,你与母后休息着,我帮你去打探。”裴唯宁风风火地离开,半个时辰后,她愁眉苦脸地回到凤仪宫。“阿满,三哥的左臂中箭,太医正帮他处理呢,流了好多血,换了三盆水仍清理不净!”

薛满的脸色愈加苍白,“还有呢?”

“手臂上两道还不够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薛满轻声道:“譬如箭上有没有毒?有没有伤及骨头?多久能痊愈?是否会影响将来的行动?”“见.……“裴唯宁犹豫,三哥只叫她往夸张了说,应该没有把他说成残废的意思吧?

薛皇后睁眼,“阿满,你既担心旭儿,何不亲自前去探望?”“于理不合。"薛满推拒:“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便说是本宫叫你去探望旭儿。“薛皇后道:“宁儿喜欢夸大其词,本宫更相信你的说辞。”

薛满无奈,只得领命离开。裴唯宁给薛皇后捶了会背,便想找个借口溜走,冷不丁被薛皇后的话语钉在原地。薛皇后道:“本宫瞧着,阿满待旭儿似是大有不同。”裴唯宁马上道:“怎么会呢,您看三哥受伤,阿满担心得脸都白了。”

“换作从前,阿满不止会脸色发白。“薛皇后若有所思,“本宫问你,阿满与许少卿的关系如何?”

裴唯宁深吸口气,尽量稀松平常地道:“您也知道许清桉那人,总是摆着一副倨傲模样,也就是看在阿满救过他一命的份上,吃喝用度不敢亏待阿满,说话却是惜字如金”

薛满来到曾经的三皇子宫殿,在门口踌躇许久,久到裴长旭派杜洋来催。

“薛小姐。"杜洋朝她恭敬抱拳,一副得见救星的语气,“您来得刚好,殿下正在房里发脾气,不许太医帮他包扎伤口。”薛满问:“他因何发脾气?”

杜洋道:“殿下说太医手拙,绷带不是绑得太紧,便是太松,倒不如敞着伤口舒服。”

“他在说什么梦话。"薛满斥道:“伤口不包扎,如何止血,又如何隔绝脏污?”

“属下也是这般考虑。“杜洋无奈,“但殿下主意已定,非要我等送走太医。还请薛小姐赶紧进去劝阻殿下,以免殿下任性妄为。”薛满难以想象,裴长旭竟跟任性妄为四个字扯上关系……那是裴唯宁的专属词,他身为亲王,不该知时达务吗?简直胡闹!

薛满道:“我去请姑母来教训他。”

杜洋哪能让她走,“殿下毕竟有伤在身,若与皇后娘娘起了冲突,传出去恐怕惹人非议。薛小姐,您已经到这了,不如直接进去教训殿下吧,除去圣上和皇后娘娘,殿下最听您的话。”薛满又绞起帕子,说一千道一万,裴长旭受伤是她害的。劝就劝,她阿满岂是缩头缩脑之辈!

杜洋成功领着薛满往殿内走,到达后殿时,一名年轻太医正唉声叹气地守在卧房门口,见到薛小姐时眼睛一亮。“薛小姐,请您帮帮下官,劝端王务必要包扎伤口。否则伤口感染,轻则发热,重则截……”

薛满不疑有他,认真仔细地记住太医叮嘱,随后独自进入卧房。卧房分内外两间,她刚进入外间,便听里间传来男子不耐烦的声音,“本王说了,出任何事情由本王自负,你赶紧拿着药箱滚回太医院。”薛满撩开珠帘,对床上的冷脸青年道:“你耍什么亲王威风,太医哪里招惹到你了?”

“阿满,你怎么来了。"裴长旭一脸惊喜,丝毫看不出两刻钟前便知晓她在殿外,“这里污糟,你去外间等我,我穿好衣服便出来。”薛满扫视里间一圈,桌上放着干净的水盆,打开的药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裴长旭仅着白色中衣,左臂无力垂落,用左手笨拙地摊开一件外衣。随着他的动作,左肩袖处沁出大片血迹,瞬时染红中衣一一

行动先于理智,她快步跑到床前,制止他起身的动作,“还敢乱动,你真想截肢吗!”

裴长旭额际沁着冷汗,强撑道:“无碍,小伤而已,过几天便能痊愈。″

薛满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种浅显易懂的道理也要我来教你?坐下,不许动,再动我便将你绑起来!”少女的娇呵回荡在室内,裴长旭见她转身去药箱中挑拣,显然是要替他包扎伤囗。

他心中柔情荡漾,恨不得伤口再深些,深到能永远留她在此。薛满拿好包扎所需的物品,坐到床畔,命令裴长旭脱下衣服。裴长旭二话不说地脱掉中衣,露出线条分明,紧致有力的上半身。………”薛满面无表情,“脱受伤的那边便好。”裴长旭道:“衣服脏了,穿着难受。”

他将受伤的手臂送到她面前,暗暗绷紧肌肉,“箭头已经取出,辛苦表妹替我包扎。”

薛满对上那处可怖的血洞,不知深浅如何,正汩汩地溢出鲜血。她立即用绸帕捂住伤口,遮住那触目惊心的红,“疼吗?”裴长旭道:“不疼,箭头只射中皮肉,未伤及骨头。”假话,即便没有伤到骨头,流这么多血,怎么可能不疼?出于愧疚的心理,薛满动作轻柔,一语不发地帮他清理血迹,撒上金疮药,用绷带反复缠绕,再穿上干净的中衣。整个过程中,她的指尖抑制不住轻颤,却坚定无惧,直面自己对他造成的伤害。

“抱歉。“她低着头认错,“是我不好,我不该在危急关头喊你,害得你分神受伤。”

裴长旭道:“我却很开心心你能喊那一声,证明你并非对我满不在乎。”

“当时无论谁站在那里,我都会担心。”

“那我很庆幸,站在那里的是我而不是旁人。”“经过此事,你应该能意识到,我莽撞胡为,撑不起端王妃一一”“你离开京城前生过一场病。“裴长旭温柔地打断她,“那时是你躺在床上,我坐在床畔陪伴你。”

薛满不记得了。

“那时我以为你是劳累过度导致生病,等你走后才知晓实情,原来你误会了一件事,一件我本该早早告诉你的事。“裴长旭问:“阿满,看在我险些截肢的份上,你能不能给我个解释的机会?”薛满想到裴唯宁口中的"追本溯源”,潜意识里抵触万分,又想一走了之。

裴长旭用伤臂拉住她的手腕,薛满不敢往后使劲,生怕他的伤口再次崩裂。

裴长旭算准她会心软,“阿满,一刻钟,我只要一刻钟。”薛满定定地看着他,"你真想说?”

裴长旭道:“是。”

薛满闭上眼,压住胸口那股四处乱窜的悲郁,“你既然要说,便追本溯源,将整件事一字不漏地说清楚。”

裴长旭迟疑片刻,点头道:“好。”

他想,江诗韵是一段遗憾的过去,而阿满承载着他的未来,是他共度余生的唯一伴侣。

与其讳莫如深,不如大破大立。

“事情要从四年前,你与小宁下江南游玩开始说起…听裴长旭的描述,那是一段遗憾唯美,充满悲情色彩的故事。貌美柔弱的少女,年少尊贵的端王,他们的身份判若天渊,却在命运的安排里相知相许。她视他为人生救赎,他愿为她突破俗世恒规,这番深情当感动天地,奈何受到帝后阻挠,以她的性命、他的前途威胁,经过痛苦考量,他终是选择放手,想送她远走,为她另觅佳婿。然而她死在分别的那天,死在他仇敌的手中,死在他最爱她的时候。

生活总要继续,他在表妹薛小姐的安抚中走出痛苦,重新拾起希望,接受薛小姐的表白,与她定下婚约,回到端王正常的人生轨迹中。重点来了,早死的少女还有个妹妹,妹妹与她生得一模一样,自小重病缠身。少女死前曾托他照顾妹妹,于是在妹妹来信求助时,他心软将她接到京城,养在南溪别院,并四处替她寻觅靠谱的亲事。端王做这一切时,并未告知未婚妻薛小姐,他想等妹妹出嫁后再向薛小姐坦白,免得她胡思乱想,误会他余情未了。但,薛小姐意外见到了妹妹,以为对方是假死的少女,愤恨端王欺骗自己,于是一怒之下,乔装打扮离开京城,单方面毁去两人的婚约…裴长旭将往事一五一十地道来,做好挨她冷嘲热讽甚至打骂的准备,可薛满的反应令他如堕五里雾间。

她在笑,表情是孩童般纯粹的艳羡,“多好啊,姐姐死了,还有个妹妹活着,姐妹长着同一张脸,同样视你为救赎,离不开你的照拂。你有没有想过,是上苍怜惜你与姐姐的爱而不得,所以送妹妹来替你们完成夙愿?”

“我知道了,你定是担忧薛小姐想不开,呐,我可以向你保证,薛小姐绝没有这个意思,她离开京城不是因为赌气,而是洞察了本质,想成全你与那对姐妹的姻缘。”

“对了,你还担心圣上和皇后娘娘吧?不怕,我会请公主和祖父,或者还有老恒安侯,请他们一起帮你说服圣上和娘娘。真爱面前,门第不过纸老虎,我们齐心合力便能打倒它!”“等你与那妹妹成了亲,便能彻底实现你对姐姐的承诺,届时我会送上一份大礼,祝福你们恩爱到老!”

裴长旭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反驳她说的每一个字,但她灿烂真切的笑容,如一柄粗糙钝化的匕首,寸寸凌迟他的意志。不,她说得不对。

“阿满一一”

“我向你真诚道歉,之前是我不明就里,对你满怀偏见。如今解开误会,我会将你当成亲生兄长,坚定支持你守护真爱。”裴长旭欲扶住她的肩膀,她却敏捷地退远,朝他笑道:“兄长受了伤,需要好好休息,小妹先走一步,改日再来探望你。”眨眼工夫,她已消失在珠帘背后。裴长旭忍痛起身,胡乱披上外衣,“杜洋,拦住阿满!”

薛满也对杜洋道:“端王有伤在身,你作为侍卫,应当知晓怎么做才是为他好。”

杜洋当即转身进屋,拦住罕见失态的裴长旭,“殿下,薛小姐说得没错,您当务之急是好好养你……”

薛满疾步跑出宫殿,确定无人跟上后,缓缓停在原地。天际丹霞似锦,落日余晖中,皇宫宏壮奢丽,令人望而生畏。随侍的宫女问道:“薛小姐,要回凤仪宫吗?”“不。“她轻声道:“我想走走,有没有人少,不会冒犯到贵人的地方能去?”

“有的。“宫女道:“御花园的西角有座得闲亭,那边离乾清宫远,贵人们几乎不去,您从前常跟七公主约在那边见面。”“甚好。”薛满道:“劳你前面领路。”

宫女乖顺地领她去往得闲亭,路过一处奇石群时,听见有两道尖细嗓音在说话。

“往年圣上前往石窟大佛祈福,皆是风和日丽,顺顺利利。今年端王殿下随行,却突生不测,弄得大伙人心惶惶。”“正是,端王殿下既负责祈福安保,便该事先排查所有隐患,而非敷衍潦草,将圣上置于危险之地。”

“外头都传端王殿下绝伦超群,堪为皇子表率,如今看来,不过是夸大其词。反观太子殿下,平日不爱出风头,办事却稳重妥帖,挑不出任何毛病。”

“嗨,若是前皇后还在,哪轮得着端王殿下当皇子表率?这天底下的人啊,惯来趋炎附势,谁正得宠,便偏着谁可劲儿吹捧,也不怕把人吹得太高,落地时摔惨……

两名太监自以为找的地方偏僻,将阴暗的心思畅所欲言,末了互相叮嘱:老规矩,守口如瓶,这些话不许告诉第三个人!两人清清嗓,敛容正色地往外走,没两步便大惊失色。我的亲娘亲爹亲姥姥诶!外头怎么站着两个人!她们什么时候来的!有没有听到他们的那番言论!

宫女上下打量着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年轻,面生,应当是宫中新人,难怪嘴上无门。

她看向薛满,后者面带微笑,眼神却冷得疹人。“我倒不知,宫中太监竟能随意议论皇子,挑拨各宫是非。”两名太监抖若筛糠,朝薛满跪倒,重重磕起头来,“奴才们知错,奴才们贫嘴贱舌,不该议论皇子们的是非。求贵人开恩,求贵人饶命,奴才们往后再不敢了…”

“贵人?"薛满道:“你们喊错了,我不是宫中秀女。”太监们略显疑惑,不是贵人,那她是谁?

薛满道:“我姓薛。”

姓薛的贵女……莫不是薛皇后的侄女…完了,天彻底塌了!两名太监痛哭流涕,“薛小姐,奴才真知道错了,奴才愿给您做牛做马,求您绕过奴才这一回吧……”

薛满无动于表,命宫女领他们去往凤仪宫认罚,人总要为所言所行负责,他们如此,她亦不例外。

她顺着宫女说的方向,继续前往得闲亭,这回没再遇到其他人。得闲亭飞檐流角,镂刻精致,周遭却草木萧稀。本就是偏僻之处,入冬后花匠偷了懒,此地便弥漫着一股凋零气息。薛满倒觉得这股子凋零很符合当下的心情,一年有四季轮换,人生也避不开凄风苦雨。

忘记过去也避不开。

她捡起一片枯叶,举到眼前,郑重其事地检查每一条脉络,好似在检查薛小姐的人生。

门第显赫,出生便是世家贵女,父母虽然早逝,但祖父德高望重,姑母是当今皇后,未婚夫是端王殿下,表姐是得宠的公主,每个人都待她真心实意。

该知足了。

端王另有所爱而已,又不是移情别恋,没谁对不起她,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薛小姐相当识时务,没有丧失理智,做胡搅蛮缠之辈,留足体面地离开京城……

可惜,她阴差阳错地回来了。

薛满一动不动地举着叶子,目光平静到麻木。得知事实前的抵触悲愤,此刻竟奇异地烟消云散。世上有那么多流离失所、食不果腹的可怜人,薛小姐只是不被端王所爱,眼睁睁看他爱上别人罢了,多大点事,想开便好了。

或者忘掉,一直忘掉便好。

余晖渐收,气温陡然降低。薛满打了个寒战,手指僵冷地收不拢。枯叶从指间摇摇飘落,她正想揉搓发红的指尖,有人已先一步握住她的手,输送源源不断的温热。

“找了你许久。”那人道:“原来你在这里。”薛满脑中一片空白,愣愣看着青年,他穿着绯红色官袍,长眸风流,面如冠玉,气度卓绝。

仔细瞧,他眼下浮着两抹淡青色,神态稍显疲惫。这时候,薛满该愤愤质问:你去哪里鬼混了,搞成这副委顿模样?又或者该幸灾乐祸:看吧,没我在你便萎靡不振。再不济也该扭过脸:她才不屑跟言而无信的家伙说话!

但她仰起脸,仅存的天光聚集到眼底,汇成眼角滑落的清溪。许清桉用指腹抹去她无声的眼泪,“今日被吓到了?”薛满摇摇头,不是。

他又问:“那是生我气了?”

薛满再摇摇头,也不是。

他继续问:“有谁欺负你了?七公主?皇后娘娘?端王殿下?还是宫里的其他人?”

薛满问:“非要有理由才能哭吗?不能想哭便哭?”“能,你想哭便哭,哭多久都可以。"许清桉道:“但你得知道,哭久了会肿眼睛。”

“肿眼睛会很醒目。”

“人人都会关注你醒目的眼睛。”

“背后会窃窃私语……”

薛满掏出帕子,背身擦干净眼泪,哑声道:“是薛小姐的事情。”许清桉挑眉,“哦?她怎么?”

“我知晓她逃婚离家的原因了。”

薛满将听到的故事转述给许清桉,末了问道:“你觉得薛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许清桉反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她很识相。”

“除去识相?”

“除去识相还是识相。"薛满催促他,“轮到你了,你快说。”许清桉道:“我认为她勇敢通透,临难不惧。”“你说得太好听了,那明明是她咎由自取的苦难。"薛满哼哼唧唧,“但凡她没有在那婢女死后向端王表白,求来这段不该有的婚约,她何至于逃离京城。”

“你当真这么认为?”

“当真,比东海珍珠还真!”

她赌气似的喊完,靠着柱子坐下,背影倔强而寂寥。许清桉不禁想象,当初她决意离开京城时,怀揣着何等心情?他坐到她身旁,“阿满。”

薛满扭头,盯着柱上朱红色的光漆,试想用指甲将它们抠下来,能否露出被掩盖的木头本色?

许清桉问:“我派人去小小打听了下薛小姐,了解到她的一些过往,你想听吗?”

薛满将想法付诸行动,用指尖轻轻刮起红漆。不否认,那便是想听。

许清桉道:“薛小姐是父母的独女,在她两岁时,生母因病去世,在她八岁时,父亲因一场意外身亡,随后她的祖母也跟着病逝。没过多久,薛小姐的祖父辞官离京,将年幼的她托付给姑母薛皇后。薛皇后待她十分亲近,薛皇后的子女们与薛小姐更是手足情深。”薛满抿抿唇,这些事情她早已知晓,一点都不新奇。他又道:“问起薛小姐其人时,大家的回答无一例外是夸赞,称薛小姐乖巧伶俐,乐善好施,从小便通情达理,从没见她跟任何人红过脸。″

薛满腹诽:世上哪有没脾气的人?薛小姐要么伪善至极,要么懦弱至极,假模假样透了。

许清桉道:“我猜,你心底肯定在说她虚伪。”……“你管我心底在说什么,反正我说的是自己,又不是别人。许清桉道:“我认识一人,与薛小姐身世相似,虽家门显赫,但自幼失父,生母远走,姑母们见他孤身可欺,一门心思置他于死地。他吃过有毒的饭菜,睡过湿冷的床铺,掉过寒冬腊月的湖水,甚至被遗忘在野兽环绕的猎场过夜。”

薛满的心随之一颤,少爷说的人……莫非是他自己?“那时候的他,哭时无人安慰,怕时无人保护,生病时无人照料。时间久了,他便对一切习以为常,慢慢学会闭口不言,慢慢学会藏锋敛锷。”他平静地道:“我想,薛小姐也大抵如此。”薛满猛地回头,双手扶住他的肩膀,仿佛扶住当年那名茕茕孑立的男孩。

她认真许诺:“少爷,你有我,我会陪着你,一直一直陪着你。“马上又撇着嘴道:“但薛小姐与你是两码事,她生活优渥,皇后、端王、七公主待她极好,她根本没吃过像样的苦头。”“是吗?"许清桉问:“生活优渥,便能证明她无忧无虑?有亲戚疼爱,便代表她不思念生父生母?如若真如此,她为何从小通情达理,乖巧懂事,而不像七公主般恣意妄为?”

“兴许是她天生乖顺…”

“又兴许是她压抑本性,刻意做一个乖顺讨喜之人。“他道:“毕竞,我认识的阿满与她截然不同。”

薛满想大声反驳他,以上全是他的胡乱猜测,薛小姐只是单纯的伪善,才没有委曲求全……可干涸的眼泪重新积蓄,不受控制地打湿脸庞。她低泣的模样彷徨无助,像只遍寻不到出路的小兽,他轻叹一声,环住她的身子。有着相似经历的两个人,注定相遇,又注定心意相通。

“阿满,不要否定她。“他道:“行差踏错乃人生常事,她没有自艾自怜,有重新开始的勇气,去探寻人生中其他美好的可能。”刹那间,薛满眼前闪现过无数美好的记忆,她与少爷,孟超与何湘,宝姝与牛牛们……

她的心又暖和起来,渐渐止住眼泪,一口浓重鼻音地秋后算账,“你说过每日会来薛府拜访,为何连着三天没来,连句口信也没有!”………”许清桉道:“我每日派空青往薛府送信,你没有收到?”薛满一想便通,“好啊,竞然有人敢拦截我的信,等我待会回去,定要将那人揪出来,当着全府人的面前严肃处理。“看往后有谁再敢从中作梗!

许清桉望着她恢复红润的脸庞,“自你离开后起,我便忙得不可开交,大理寺卿派给我许多陈年旧案,命我彻夜翻查线索,昨日又派我去临县捉拿案犯,我本想连夜赶回,但是马车意外损坏,只得在那边宿了一夜。等到中午赶回城内,宫内又来了人,命我与大理寺卿进宫觐见。”“你是来见圣上的?"薛满后知后觉,“那你来找我岂非耽误了正事?”

“已经谈完了。“许清桉道:“圣上命我与大理寺卿彻查今日之事,半月内务必找出幕后黑手。”

“那你可知晓,端王下午受了伤?”

“嗯,听说端王的手臂被划伤,幸好箭上无毒。”是无毒,但流了不少血。

薛满扭捏地道:“我向你坦白件事,他是因为我喊了一声后分神回头,才会被暗器所伤。”

许清桉道:“端王殿下不是孩童,做事自有分寸,你无须为此愧疚。”

天空染上无尽墨韵,远处的灯笼次第亮起,为即将降临的寒夜增添暖意。

“我该走了。"他道。

“这么快便要走了?“她道:“我还有话没问呢,你怎知晓我在这里?你在御花园乱跑,被人看见会不会大做文章?我刚还遇到两个嚼舌根的太监,背后编排太子与端王的是非,叫宫女领他们去凤仪宫受罚去了。”

“我恰巧遇到了那名宫女。“许清桉泰然自若,“她在皇后身边当值三年,算不上老人,给点好处便能行方便。”薛满咋舌,“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收买姑母身边的人,不怕她会反咬你一口吗?”

“我办事,你放心。“许清桉道:“明日我会参加万寿宴,届时偷偷带阿大、阿理给你看,可好?”

“那阿寺、阿少、阿卿呢?都是你的龟,你不能厚此薄彼。”“是我们的龟。“许清桉纠正:“先见这两只,改天再见其余三只,便这么说定。”

“我还有件好事要告诉你。“薛满神色雀跃,“祖父答应我,只要我恢复记忆,便同意帮我解除婚约。”

恢复记忆后的阿满,还会想解除婚约吗?

许清桉想,薛老太爷果然老谋深算,非常人能比也。短暂的相聚后,许清桉目送着她离开,多日来的劳累一扫而空。真有趣,原来端王殿下的温柔体贴不单只对未婚妻,还有刻骨铭心的初恋,爱屋及乌的初恋妹妹……他想到与阿满起争执的那名病弱女子,没记错的话,近水楼那晚她也在。

不好好利用,岂非辜负了那张与姐姐一般无二的脸?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新书推荐: 拒绝青华保研,我肝成了军官 完蛋!装完逼后,失去精神力了[星际] [红楼钗黛]不正经心理疗愈 天下无邪之小故事 华娱:从神棍到大娱乐家 一世魔尊@qimiaoSSRxo2 我,宇智波义勇,没有被讨厌! 花叶之事录 仙界妖孽 重生八零:厂花的后现代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