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17章<关闭段评功能
等宋一岚回到底层的时候，正巧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检查完魏思齐的输水瓶，正准备离开。
宋一岚嘴里道着谢，眼神止不住往对方脸上飘。倒不是因为这位医生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只是她再次被这样的脸色给震惊到。
突兀拔高的发际线，像大熊猫一样黑了一圈的眼睛，休闲的口袋插着随行的小钢笔，脖子上挂了个银色的听诊器。非常经典的一身装扮，看样子还蛮年轻的。就是脑袋上稀疏的头发，让宋一岚为这位可怜的大兄弟感到担忧。【果然底层牛马医生都是一样的惨。】
跟徐东鹿因为劳累而脸色惨白不一样，宋一岚几乎都能看到面前这个男人发黑的印堂。
死人一样的脸。
真是……
呸呸呸,在医院说“死"真不吉利。
对方点完头就往外走，手里还拿着一叠厚厚的本子，脚底下走起路来似乎都在飘。
“岚儿！你回来啦？我这里差不多再输一个小时就能结束了。”
看到宋一岚回来，魏思齐往里挪动位置，拍拍自己腾出的空地让宋一岚坐下。
“嗯，给你热水。”
宋一岚把一次性的热水杯子递过去，眼睛不由自主地向医生离开的方向看去。
嘶……思齐，你有没有觉得刚才那位医生有点……“有点头秃？"魏思齐啜了一口热水，接话道。“嗯。“宋一岚点点头。
“正常啦，他们接待急诊,都不太规律，工作量跟我们这些底层牛马律师差不多。刚才换药的时候,我还跟他搭话了两句，他现在还不是正式的医生，只是规培生。现在因为人太多了忙不过来正到处搭手呢，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他还有点面熟…魏思齐摆摆脑袋，协出一口气：“本来看规培生和医院纠纷还蛮多的，我正想着能不能在这里开拓点案源，就是过程有点难搞……
……您真敬业，佩服佩服。”
宋一岚不知道该说什么，想要吐槽的话到了嘴边全都化作一句“敬业佩服。”。
“一般一般啦，我们老师说了，到处是案源，就看自己能不能抓住！”
魏思齐同学吃了一碗蔬菜粥以后，现在的精神比之前好多了，被宋一岚这么一说，瞬间眉飞色舞起来。“你刚才是把粥送出去了吗？看你急匆匆的。“魏思齐问。“阿对，刚好碰见我合租的室友了，他也是这家医院的规培学生。看样子是没时间吃晚饭，都挺惨的。“宋一岚无奈地摇摇头。
“就是那个留长发的男同学？啧啧啧，这未免差别也太大了……“魏思齐古怪地眨眨眼睛。
宋一岚自然是知道魏思齐在比较什么。同样是在医院工作，徐东鹿就有一头秀发，刚才那位差不多同样年龄的同学头发数量就有点一言难尽。
这一对比下来，的确还蛮令人心酸的。
“你别打趣别人了，看看自己吧……下次再进医院，估计就不是低血糖这么简单了。“宋一岚叹出一口气，脑袋也开始发困。“又不是我能控制的……咳咳，好吧好吧，我保证，我保证！"三进医院的当事人说出连自己都不相信的承诺。哦，青天大老爷，但愿她不会在短时间之内再进来一次。“今晚到我这里来吧，你回去也不方便。我跟室友说了，他同意了，而且今晚他不会回去。”
拿出手机已经过了零点，宋一岚建议道。手机最新一条的消息还是徐东鹿的。
【我吃完了，谢谢！你们回去注意安全。】“好哦，谢谢岚岚。”
终于不用大半夜从医院出来搭上超贵夜里出租车的魏思齐嗷嗷叫出声。
大
两个人回家的时候都有一点半了，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宋一岚给魏思齐接了一套短袖短裤当作睡衣一一补充一句，宋一岚从来都没有睡衣这种东西。有时候懒到连衣服都不脱就开始睡了。
一个“"生活质朴"被她发挥到极致。
宋一岚和魏思齐两人虚着眼睛洗完漱，直直躺在床上，活像两条死鱼，再也动弹不得。
“喂，岚儿，我说一一”
黑不溜秋的房间内，魏思齐开口道。
“啥？“宋一岚打了个哈欠，呢喃着回应。“要是我律师证最后拿不到手，或者拿到手也没有案子，咋办啊？”
“咋办？“宋一岚回问。
“我不知道啊，所以问问你。“魏思齐啊巴啊巴了两声。“哦，那凉拌吧，好困……“宋一岚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我认真的。“魏思齐伸手，侧搭在宋一岚身上。“那去烤冷面吧。“宋一岚建议。
“哈？”
“记得学校旁边我们经常吃的那家炒饭兼烤冷面的阿姨吗？”
“嗯嗯，我经常去吃，比别家都好吃。”
“她就是这样烤出学校边上一套房的，所以你要失业的话，可以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真的可以吗？”
魏思齐不愧是宋一岚的好朋友，脑回路都是一样的。这一句询问不是质疑，反倒是真的考虑可行性和赚赔率。“放心吧，学校不是有个经典名言吗一一”“我们法学生最擅长烤冷面！”
“我们法学生最擅长烤冷面。”
宋一岚刚一说出这句，魏思齐就飞速搭上话。“哈哈哈…
被这屎一样搞笑的默契弄笑，两人同时笑起来，忍不住的憋笑声在闷闷的房间传开。
宋一岚把头侧向一边，窗外的缝隙露了点月光，又不太明显。刚才的睡意被这一笑打断，倒是不能马上入睡。然而也就是在一周后的同一时间，她以同样的姿势，躺在同样的床上，盯着窗外同样的月光，陷入久久沉思。法学生，的确是能烤冷面的一一
不过，她也只是过过嘴瘾啊！
虽然以前上学的时候，宋一岚就特别羡慕烤冷面的那位阿姨，但是不代表她上一刻还在有空调的办公室审查合同，下一秒就能无缝连接夜市烤冷面啊！
掏出手机查看各种买工具的红色毛爷爷花销记录，宋一岚在夜里开启了关于人生和未来的思考。
然而，暂且让我们把时间线再往前推点。
就在宋一岚接到公司要倒闭大批职员被裁的消息时，第一个瞬间闪过的思绪是：
今天应该不是愚人节吧？
哦，我的青天大老爷，她宋一岚虽然经常骂骂咧咧诅咒狗公司早日倒闭，但她也不是真想这么快就实现啊一一至少也得她找到下一个东家再说吧。
可是发出的信息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由于公司经营不善。即日起公司宣布解散，各位今天开始再找新工作吧。这个月工资照发，工作时间不满一年可以算一个月补偿金。】
简单，粗暴。
这次公司倒闭来的是措不及防，所以当早晨七点半醒来的宋一岚不用再去赶地铁时，她都觉得蛮神奇的。有一说一，这家公司还是比较有良心了，至少n+1的补偿还是拿到手了，不像宋一岚入职的第一家野鸡公司，直接说跑就跑。
“哎……这下该怎么办呢？”
宋一岚自言自语地抓抓脑袋，叹气的内容跟那天晚上魏思齐的担忧不说十分相似，也算一模一样了。“看样子，还是得尽快找份新工作才行，否则没钱分摊下个月的水电费用了。”
这样想着，时隔半年，宋一岚又打开了某（boss聘聘聘】软件，辣鸡的界面没有变化，小广告倒是比之前还多了。然而这一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宋一岚飞速地滑动界面，完全被上面的招聘信息给震惊到合不拢嘴。【职位描述：劳动纠纷知识产权业务合同事务学生……岗位内容：
1.负责公司法律事务的日常处理和合规工作。2.熟悉法律法规，协助拟定、审核、修订各类合同、法律文件等。
3.梳理公司内部制度、流程，建立健全各项制度并运营维护。
4.参与诉讼及仲裁案件，并协调律师团队对案件进行跟进。5.协调与相关政府、司法机关、律师事务所等对接沟通。任职要求：
1.法学或者相关专业本科及以上学历，具备扎实的法律基础知识。
2.有相关领域从业经验且能够独立处理日常法律事务和重大合同审批。
3.具备良好的沟通、协调、解决问题的能力，善于思考和分析问题。
4.对工作认真负责、注重细节，有较强的执行力和团队合作精神。
5.法律专业学生可兼.……，）
以上是宋一岚随便找到的一个招聘信息，看前面的样子还是正常的，只是当视线落下最后月薪问题上，她瞬间傻眼了。【10元一月。】
“10元一月？”
“10元一月？？？！”
宋一岚对上面的文字感到深深疑惑，使劲擦拭自己的眼睛，甚至快要擦出幻影来。然后把眼睛凑近屏幕，她一字一顿地读出，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招聘信息上的确标的是10元一个月。
“哇酷，这玩意儿是认真的吗？确定不是把后面两个零搞丢了吗？”
不，不对，就算是一千一个月未免也太廉价了啊喂！她们在学校时，教课的老师可没有说过出了社会会这么残酷啊！这廉价的一-比起三角贸易的黑奴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宋一岚不信邪地点开hr的联系栏目，想要问问都什么情况。视线一瞥到那栏刺眼的10元，眼睛就有被闪到的感觉。【宋一岚】请问月薪是认真的吗？贵方不会把招聘信息搞错了吧？
【HR】没有呢～
【宋一岚】所以确定是10元一个月吗？
【HR）是的，我们这里主要是兼职的，比较受欢迎，估计马上会撤掉招聘了，你也要尝试吗？
【宋一岚……
到底是怎么样的世界啊？
宋一岚被对面hr的回复整emo了，以为这玩意是整活儿的，结果没想到被整的是她们这群廉价的，便宜劳动力。鬼的“受欢迎”！到底是在兼着10元一个月的职啊？！宋一岚止不住想要发出爆鸣。
拜托，这是2024年啊，不是1914年的10大洋！在心里反复吐槽后，宋一岚又开始翻找筛选起来。没有五险一金……底薪不过三千.……不管吃住……没有年终奖励……没有双休……
从四千的底线降到最后的两千，时间不过只有半小时。而也恰恰是在这短短而又漫长的半小时，宋一岚仿佛见证了各种牛鬼蛇神。
【宋一岚】请问是单休还是双休呢?
【HR】单的哈，我们没有双休和年假。
【宋一岚】五险一金什么时候交呢，还有具体的薪资结构？【HR】咱对五险比较看重吗?
【宋一岚】还是很重要的。
【宋一岚】所以能说说具体的规定吗？（！！！无法发出）【宋一岚】什么意思？你害怕仲裁吗？（！！！无法发出）「对方已经将你的简历标记为不合适]
宋一岚：…”
“#￥%金！”
被越来越神经的hr给搞到了心态，宋一岚也开始在上面疯狂投简历胡乱开麦。
【宋一岚】你好，我要投简历。
【一号HR）你好，请问你的性格如何？能长时间抗压和接受无薪资加班吗？
【宋一岚）性格：小肚鸡肠玻璃心，素质低下想骂人。“神金，是个人加班没工资都得开骂！”
【二号HR）无责底薪一千五，朝九晚六，单休。【宋一岚……
【二号HR）已读不回是有什么顾虑的吗？【宋一岚】不想工作。
【二号HR）不想工作还天天看boss干嘛你?【宋一岚】看你们工作。
【二号HR.……
“一样的牛马，谁都别说谁。”
【宋一岚】您好，请问工作时间是怎么安排的？【三号HR）从早到晚。
【宋一岚】再见。
“从早到晚，直接投胎重开。”
【四号HR）抱歉，我们更倾向要大专学历哈！【宋一岚】我是本科学历的。
【四号HR）本科不行要大专哈，硕博也不考虑。【宋一岚）……祝你们早日成功。
“总之很难评，感觉这么多年白读了。”
类似以上的神经质对话还有很多，到了最后，宋一岚已经没了脾气，逮一个就聊一个，就是没有合适的。甚至跟其中一个同样是牛马的hr一起吐槽起来，对方让宋一岚别来，过两天公司就要倒闭了，连hr本人都在BOSS上投新简历呢。
宋一岚："……感觉今天的沉默都被晒干了。”翻翻找找了两三天，一个可行的都没有，手机里全是BOSS上没营养的对话和清一色拒绝，宋一岚时隔多年才感受到什么叫作“绝望”和无能为力一一上一次还是高一中期考试从第一名跌到第十名。
不过当时的她很快就在下一次的月考扳回一城，并且从此以后常驻排名表的前三名。
然而现在找不到工作才是真叫人心酸。
人生有什么过不了的坎呢？就像她上学时排名考差了，就差不多觉得天要塌了，结果放到现在来看，只是区区一个成绩而已，证明一个人的优秀，学习成绩就只是其中一项而已。“人生是旷野。”
这句话并不虚假，或许等到度过时间，宋一岚又要说一句：“嘿，伙计，放宽心！不就是丢了一份工作嘛，又怎么样了，反正是不会饿死的，之后的人生之路还长呢。”可话是这么说，但人生的旷野并不对每个人都开放。现在的的确确是找不到工作，宋一岚面临"喝西北风"的几率呈现日趋上升趋势。
“妈妈，可是一一人生是狂野啊！！”
或许是被宋一岚低沉的气息感染到，注意到宋一岚每天都没有出门的痕迹，合租室友徐同学很善良地关心了一下。“不着急，一时间找不到工作是很正常的，毕竟现在就业环境挺恶劣的，别把身体熬坏了最关键，吃饭吧。”周末的徐东鹿终于有空在家里吃饭，简简单单炒了一个青椒炒肉和土豆片，配上白米饭与紫菜蛋汤摆在桌子上，放在以往能让宋一岚大声夸赞，但是目前的宋一岚没有心情，坐在餐桌前长叹短嘘，一脸愁容。
“徐同学。”
“嗯？”
正在干饭的徐东鹿抬头，看见宋一岚正扒拉着自己的饭碗，蹙紧的眉头让徐东鹿想起很久之前养过的一只小仓鼠。“你厨艺好好哦，就算失业了，估计也能在某个饭店找到工作吧？”
宋一岚的语气带着莫名的发酸，这话乍一听是在夸人，但徐东鹿很快反应过来，神情缓缓变化。
“宋同学，请不要诅咒我。”
这年头工作很难找到好吧！
他在医院当这么久牛马规培生，后面要是不能呆在医院或者找不到工作，就直接上天台人生重开吧！咳咳，有些应激了，反正失业是很痛苦的事情一一准确一点，是没钱让人很痛苦。
“再找找吧，不要太担心，一个人总会在绝境中看到希望，柳暗花明又一村。”
徐东鹿啜了一口紫菜蛋汤，想要安慰宋一岚，但自己的确是帮不上任何忙。
“可是它们底薪不到两千，没有五险一金，三险一金也没有，没有休息时间，意味着我没有生活的机会，苟活不如不活，关键还苟活不了哦！”
宋一岚狠狠扒拉一口米饭，从昨晚一直在BOSS上看信息回信息，她到现在都是头晕眼花全身无力腹中饥饿。在徐东鹿允许的友情蹭饭下，她这两口才稍稍回血。“不要说什么活不活啦，人都有这种转折的时间段，或许这一次只是给你新的提示和机会呢？人生是狂野…再不济就你上次说那个去烤冷面什么的也是新时代创新就业…”徐东鹿一边吃饭，一边还哭口婆心心地为可怜的室友开导，然而说着说着，一想到自己略显灰暗的黯淡未来，心情跟着低沉下来。
餐桌上，扎心的人逐渐增加了一个。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突然被某个词语刺激到，宋一岚放下手中的饭碗，浑浊的双目缓缓发亮。
“转折点？”
“不，下一句。”
“人生是狂野？”
“下一句。”
“额，烤冷面新就业？”
“对！”
“嘭一一”
宋一岚将手猛猛地拍在桌面，发出一声巨响，脸上全是决绝，说出的话也比上个月更加坚定。
“我，宋一岚，决定用烤冷面创新人生！努力烤出一套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