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碧海
渡过这条江，沙船便会入海，出了海便到大安。海上日久枯燥，水浪轻拍船身，船只微微摇晃，小朝站在船头吹风，眸色微沉。
他们已经驶出大魏境内，海上的一切都是未知的，路途遥远，这一船上形形色色的人，其实都各有心思,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小朝回身，二楼船舱上，只见杨风手里拿着杆枪在练武，在船上这几日他每日都会练功；而另一位叫作刘世杰的富家公子，则每日躲在船舱里与婢女们嬉戏打闹，惬意无比，小朝根本就没见他几面，不过，这几日，也有不少人晕船的，比如朱凌。刚上船时他还能适应，后来船只入了海，朱凌便吐得天昏地暗的，整个人无精打采，只能待在房间里休息,倒是没什么心思来烦小朝了，小朝反倒轻松自在。
不过，最让小朝疑惑的，是独自住在第三层的张望舒。她已经有好几日，没有见到张望舒人了，亦不知他待在房间里做什么，情况不详。这次出行大安，除了她与朱凌之外，还从青州营里拨了五十位身手不凡的杀手，每一日船上的情况，小朝都必须清楚明白，而张望舒那边也带了不少的人。他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小朝心想。
想了想，她还是叫来了元宝，不动声色地问道“这几日，大家在船上的情况如何？”
元宝认真地想了想，摇头“大伙都还好吧，除了几个晕船的出不了门，其余人没见有什么情况。”
“吃食也都正常，也没有人在海上生病，应该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在这船上的都是自己人，不会有什么了，小朝姐你也别太操心了。”
小朝淡淡道“真的？”
元宝颔首“真的啊小朝姐！”
“没用。“小朝白他一眼，也顾不上那么多，径直往船舱上走，不管张望舒有事没事，她都要亲眼看了。“啊？小朝姐！我又怎么了？“元宝莫名其妙的挠了挠头，看着小朝离开的背影喊道。
小朝不顾身后的叫喊。
她径直走上第三层船舱，就见张望舒门口守着一个人，是他的贴身侍卫长松，那个武功还不错的小子，长松见到小朝，先是行了行礼，小朝见张望舒房门紧闭，不禁问道“我来探查情况，这几日，怎不见你家大人。”
长松回道:“回小朝姑娘，我家主君身体不适，在房内休息，这几日怕是无心见客了，望小朝姑娘谅解。”闻言，小朝眉头一挑，“他身体不适吗？船上有几个青州营的医者，医术精湛，怎么没见你们唤人来看？身体不适躲在里面就会好吗？我有要事，要见他。你去通报一声。”长松表情忽然变得有些为难，这就更令小朝感狐疑，他这副样子，瞧着不像是简单的身体不适。
小朝想要上前一步，长松却伸手拦住了她，说道“小朝姑娘请止步，主君有吩咐过，谁来都不想见，长松不想冒犯姑娘，还请姑娘回去。”
他知道，这位小朝姑娘是主君心心念念的人，很不一般。但眼下主君这个情况，他是绝对不会让步的，否则，主君怕是会暴怒……
他无法承受此怒火。
小朝可不爱听，她冷笑一声，看着眼前紧闭的大门，缓缓说道:“他身体不适，却又谁都不见，那见见医者总是可以的吧？若讳疾忌医…他到底是病了还是怎了?长松，我不信你说的。”长松惊叹她的敏锐，刚想找话头绕开这个话题，小朝却猛热抽出了腰间的秋水剑，快到极致，长松甚至还来不及反应，惊恐大喊“姑娘！！”
“铮一一”
秋水剑飞快弹出，寒光阵阵，就在小朝快要动手之时，门忽然打开了。
小朝一顿，定眼一看，从屋里出来的人却是展云松，不是张望舒。她还没来得及往里面看一眼，展云松手脚飞快地关上了门，连一点缝隙都不留。
………“小朝见状，看向展云松，心想这人上辈子是不是做贼的?手脚怎能快到这个地步?！
展云松一出来，陡然见到小朝手里的剑，顿时就跳了起来，他伸出手连忙劝阻道“别别别！一点小事！千万别伤了和气！！”
小朝不会真的动手，本就是想吓唬长松一下，她放下剑，“张望舒呢？”
展云松真是怕了这位姑奶奶，立即说道“放心！他没事，他没事，人好好的呢！就是……有时候，人嘛！就是有点不太想见人，小朝姑娘别担心。”
这话越说越奇怪，一个说他身体不适，一个说他没什么事。小朝紧紧地蹙起眉头，“"真的吗？”展云松颔首“当然！放心，我不会害他。“他话说得十分笃定。
小朝不解:“那他为何不愿见人？”
说完，小朝又为自己解释，不想让他们误会什么，“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也没有在担心他。我只是对这船上的每一个人负责罢了，毕竞我这次的任务，就是张望舒。如果他在船上出了什么事，我也别想回汴京了。”
展云松却低低一笑“原来小朝姑娘口是心非的样子这么可爱?″
小朝微微挑剑″有病还是想死?”
“别别！不敢不敢！“展云松可不敢作死，连忙摆手，说着，他忽然想到什么，又笑了笑，对着小朝说道“小朝姑娘，我的舱室里有从汴京带过来的上好茶叶，不知小朝姑娘可否赏脸，去我那边浅浅喝上一杯。上一次，我不是答应过小朝姑娘吗？要和你讲一讲，张望舒的糗事。”
他意有所指，话里有话，小朝岂会看不出来。小朝秀眸微眯，她抬了抬手中的秋水剑，腹指轻轻擦过锋刃，少女眸光闪动，“展家少爷，我不爱听没用的故事，只听有用的消息。”船上的茶室简陋，却能看到不错的风景，放眼望去，皆是一片汪洋。小朝懒洋洋地坐在团蒲上，脚支起来，一只手漫不经心的搭在膝盖上，很是潇洒不羁，她根本就不似一般女子，隔着这薄薄雾气，满室茶香，展云松边煮着茶边观察着小朝，看得久了，他不禁在心里感慨:果然，张望舒那小子，喜欢的姑娘也不是一般人啊。
“看够了吗？"小朝依旧一动不动的看着远处的海面，她知道，打从自己坐下来后，展云松就一直在观察着她。展云松讪讪一笑，连忙解释“小朝姑娘可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有些没想到罢了……“他没想到张望舒会喜欢这样的女子，更没想到这位细雨十三楼的少使，如此的不一样。就算张望舒如犟种般，死着一张嘴什么都不承认，他也能看的出来，张望舒他，很喜欢眼前的这个姑娘。茶水开始沸腾，翻滚，展云松轻轻一笑，道“你很喜欢张望舒吧？”
小朝顿了顿，没立即作声，展云松继续说道:“其实，在汴京，有很多女子都喜欢张望舒，有的出身世家，有的居于市井，张望舒亦人如其名，是人人追捧的对象。她们不是喜欢张望舒的权力家世，便是相中张望舒的相貌能力，有的姑娘甚至没见过张望舒，只是闻名他的才气，便炽热疯狂，可谁又知道，真正的张望舒是什么样子的呢？”
“小朝姑娘你，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喜欢他？”小朝却淡淡的笑了笑，她伸手轻扣桌面，声音微凉，“我来这，不是来向你解释我的心意的，是真是假这些话都不该说给你听，我来这，只想听我想听的。”
说着，小朝眸光微转，她盯着展云松语气肯定，“张望舒与张家之间，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我查不出来罢了。”
闻言，展云松心里微惊，没想到这些她都知道了，他又道“你不是决定放弃他了吗？”
小朝也没料到，这些私事展云松这个外人竞都清清楚楚，那日在小镇上这人是偷听了吗？小朝懒得和他掰扯，开门见山：“我只想要一个答案。”
说着，她淡淡睨他一眼，那意思很明显一一有屁快放。展云松却是不慌不忙，茶好了，他先是尝了一口，随后将匀好的茶递到小朝面前，“小朝姑娘，其实我可以告诉你有关张望舒所有的事，不过，在此之前，你有知道真相的觉悟吗？”“你们现下虽心有悸动，却还是分分明明的两个人，张望舒的秘密没有那么简单，你一旦决定搅进这浑水里，你与张望舒，就再也扯不清楚了。”
这还是小朝头一次，见展云松说得这么认真，认真到不像是他。小朝心里比任何人都明白，展云松这话是话糙理不糙，若她往前多走了那么一步，谁知道那是不是深渊呢？展云松也没有急着要小朝立即给他答案，他并没有将话说死，“如果你真的想知道，今夜子时，我会将长松从房门口遣走，你进张望舒房中一观，有些事也许就知道答案了。”另一边，昏暗的房屋里，张望舒缓缓地睁开了疲惫的双眸，他只身穿着一件薄薄的里衣，长发披散半挽，脸色惨白，满满的破碎之感，他整个人没什么力气的靠在床沿上，脸色无比漠然。
这是这几日以来，他唯一一次短暂而又清醒的时刻。每个月，都会有那么几日，瘾意陡然发作，反反复复，是他体内长积以久的五散灵所带来的副作用，若想要彻底戒除，便得忍受这噬骨之痛，他的意识亦会坠入那无尽的梦魇，分不清幻境与现实。
而往往这个时候的张望舒，十分脆弱和不堪一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