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杀意
海上明月，如梦如幻，月光零碎的飘洒在水上，随着海浪涌动,荡漾流动仿佛一幅生动的画卷。
三楼船舱上，空无一人，也没有一丝光亮。四周都静悄悄的，小朝在张望舒房门口站了许久，其实展云松说的没错，她若转身走进这扇门，这辈子怕是与张望舒纠缠不清了。可她真正怕的，从来都不是纠缠不清，而是张望舒不会选她。最后，她还是转身，轻轻地推开了那扇门。她还是想要知道那个答案。
屋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小朝摸着黑从身上找出火折子，一簇微小昏暗的火光陡然升起，仿佛无尽深渊中骤然亮起了一束光，尽管这光稀薄到不值一提，却还是让人看到了一丝希望。
小朝试探的往里间走去，她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走了一圈，最后在床边上看到了张望舒的衣角，她往前走，手中的火光微微往前探了探，只见张望舒紧闭双眼,脸色惨白,甚至是没有一丝血色，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缓缓流下，他似是很煎熬，在忍耐着什么，胸腔急喘，敞开的里衣湿了大半，勾勒出男子清晰分明的线条，结实而匀称，许是因为她手中的火光，他茫然的睁开了眸子，眼里一片狼狈迷离。
“张……张望舒。“她一惊，简直是难以置信，这会是张望舒。他这样子看着就像是中了癔症，可张望舒怎么会得癔症呢？小朝往前走了一步，在他面前蹲了下来，张望舒意识模糊不清的，整个人喘得厉害，似是很难受，小朝试探性的伸出了一只手，想要碰一碰他，谁料张望舒却更快一步，猛地冲小朝扑了过来，小朝不防，更怕伤到他，那一瞬间她便忍住了动手的冲动。
刹那间，她被张望舒扑倒在地，手中的火折子滚落，火光陡灭，四周顿时又陷入浓浓的黑暗中，小朝甚至来不及反应，双手便被张望舒紧紧按住，他明明意识不清，力道却大的很，小朝竟一时挣不开，慌乱之下，小朝忽然感到一股热气喷洒在她的脸上，是张望舒，紧接着，脖颈处泛起湿润的触感，密密麻麻的酥感遍布她的全身，小朝顿时睁大了双眼，惊慌失措。可很快，那湿润便成了刺痛，小朝难受的眯起双眼，张望舒居然迷迷糊糊的咬住了她的脖子，可偏偏，她又什么都看不见。
小朝挣扎的越厉害，张望舒便下口越重，似是要将她折磨至死，最后小朝实在是受不了了，伸腿将张望舒从身上瑞了下去，她立即爬起身，坐在地上摸着脖子边喘粗气边骂道“张望舒！你是狗吗？抓着我就咬?！”
缓了好一会，小朝才起身，张望舒被她踹开后就没了动静，小朝在地上摸索了好一会才找回火折子，屋内重新点起烛火，小朝过去一看，便见张望舒整个人蜷缩在地上，表情十分痛苦，小朝心一软，气消了大半，赶紧从身上的锦囊里摸出几颗安神丸给他服下。
可惜，并没有什么效果，张望舒还是难受得厉害。最后小朝没办法，使了一个最笨最死的法子一一将张望舒打晕。人在晕迷之后，便什么都感受不到了，小朝再配以药辅，这样，他也会好受点。
将张望舒扶到床上，躺下，小朝打开窗棂，月光悄悄洒落在地，新鲜的空气瞬间涌了进来，小朝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看着床上的张望舒，她的神色若有所思，似是想起了什么往事。张望舒这番模样，很像她曾经见过的一种症状，一种中毒迹象。那是十年前的细雨十三楼，有一个长老善于用药物来控制杀手，尤其是那种从小就开始培育的杀手。他觉得，杀手这种东西，就如手中最锋利的器物，得听话，才能发出最大的作用，若是不听话，终有一天，会反噬自己，不得善终。而那药的名字，叫作五散灵。服用者，年幼无知，初时并不觉得有什么，但日久积累下来，便会开始记忆混乱，神志不清，上位者最喜用这种药物来控制手下，五散灵必须每月长期服用下去，若突然停止，便会如烈火焚烧般痛苦折磨，不死不休。
亦没有解药。
当初，那位长老便用此药控制了一批孩子，但这样做，太过骇人听闻，更有损人伦天性，便被上一任楼主否决了此做法，更禁止使用此药。
他们虽为上位者手中刀刃，却也是人，亦有心。细雨十三楼，乃大魏的暗阁刺客，开国皇帝创办，只听命天子一人，是天子的耳目，也是刀剑。
“小朝，细雨十三楼，之所以取为这个名字，是因为天子希望我们，如春日里绵绵不断的细雨，悄无声息，潜伏在各州各地，暗中取人首级，令人闻风丧胆。但你要记住，我们虽为刀剑，却不能失了心中的那份热血，更不能忘了自己是谁，我们虽为杀手，亦有道，不能做丧失人性的器物。“这是小朝拜奉雨为师时，在细雨十三楼的大门前，师父教她的第一份道理。她从未忘记自己心中之道。
可……连细雨十三楼里都不会出现的五散灵，却出现在了张望舒身上，张家，到底对张望舒做了什么？他们想要控制张望舒？为什么？！
张望舒，不是张家的孩子吗？张家何必用这种极端的手段去控制他，难不成张望舒……这个念头一出，小朝便瞬间否定了，不可能的。
这一切的一切，有太多秘密，是张望舒都难以启齿的秘密。张家，比她想象的还要肮脏，看张望舒的样子，服用五散灵的时日已经不短，蚀骨成瘾，已经难以戒除，他又该怎么办？难不成每次药瘾复发时，便是这副狼狈模样，痛苦不堪，她不愿看到张望舒这样。
张望舒也不该是这样的。
他就该高高的站在那，如天边悬挂的明月，小朝不愿见他低落谷底，被人折辱，哪怕那些人，是张家。“上一次，还是在济州，你像今日一样晕迷着，我对李明景许诺，一定会护好你的性命，将你平平安安的带回汴京。张望舒，我做到了。这一次，是我心甘情愿。“小朝苦笑一声，眸光却愈发坚定，她看着他:“张望舒，你一定会好起来的。”良久，小朝一声轻叹:“这辈子，真是欠了你了。”出了房间，小朝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去了茶室。走过去，展云松果然还在那，小朝走到他面前，展云松看到小朝亦没有惊讶，反是笑眯眯地看着小朝。
他知道小朝会来。
小朝径直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下，“他这个样子，多久了。”
展云松用扇柄抵住下巴，认真的想了想，说道“这我可要好好想想了，应该，是他十一岁那年起，药是前几年才断掉的，什么结果你也看见了，很不像张望舒吧？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他会很难受，人不像人，鬼不似鬼，我们也为他找了很多办法，遍寻名医，可惜都没有用，现下，只能靠他自己捱过去了。"说着，展云松双眸一眯，掠过几分精光，“不过，小朝姑娘，你们细雨十三楼里有那么多能人，什么刁钻药物大部分都出自你们的手，你，会不会有法子，治他这个病?”海浪翻腾涌过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明显，小朝轻轻一笑，扯起唇道“这才是你叫我去的真正目的吧。”展云松一顿，也笑了，却十分坦荡的耸了耸肩，无奈道：“小朝姑娘真是冰雪聪明啊。展某对不住姑娘。”“但还是要这样做。”
“当我知道，五散灵这种药，出自你们细雨十三楼时，我真是想尽了一切办法。“展云松声音轻快，小朝心里却沉了一分，他道“可细雨十三楼太难接触，是大魏里的独一份，手也不是我们能够伸的进去的，这些年，真是绞尽脑汁。幸好，张望舒足够幸运，他遇到了小朝姑娘你。”
闻言，小朝心里却十分沉重。五散灵出自细雨十三楼，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张望舒也是知道的，如果说，她和张望舒的相遇是偶然的，那后面呢？是故意为之，还是……小朝无法再往下想下去。小朝眼眸微颤，手指用力按住掌心的茶杯，不动声色地看向展云松，问道:“所以，这件事，他知道吗？”展云松顿了顿，摇头，“他自是不知道。”张望舒一上船，便犯病了，一直待在房内没有出来过。这件事，也是他自作主张，张望舒还不知道。
他轻轻一叹，看着小朝说道“他也决不想让你看到他的这副模样，小朝姑娘，你不要.……
“好了，我不想再听。"小朝陡然打断展云松的话，她道：“张望舒的事，我会尽力一试。”
无论他们的相识，从一开始抱着何种目的，但她喜欢张望舒这件事，是她自己愿意的，她不后悔。但张望舒，她也是确确实实看不懂。
或许，正如他所说，他们之间绝无可能，他从未想过与她有更进一步的发展，她又何必自作多情，自讨苦吃，小朝心里难受极了，“展云松，今日我来过的事，请你不要告诉他，也不必让他知道。”
“否则，我便杀了你。”
“我说到做到。“话落那一瞬，小朝眼中杀意陡起，倔强至极。
没等展云松反应，小朝走了。
………“展云松呆坐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