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是凌晨了,而明都的街道上仍然热闹非凡。本应该在床上歇息的贺折和王曦却出现在街头,他们穿着一身黑衣,腰间佩着样式相同的长剑、短匕,不断有酒客、小贩从他们身旁经过,却像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一样,毫无停顿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二人从沿着大道向前走去,速度越来越快,将独属于人间的热闹抛在身后。终于,他们停下脚步,这里是朝中重臣才有资格居住的地方。两人对视一眼,纷纷朝着不同的方向掠去。
贺折在一堵围墙面前停下,里面是当朝参知政事严犁的府邸,严犁今年六十三岁,清廉正直之名举国皆知。
贺折小心翼翼、不留痕迹地刮下围墙上的小三角符号,而后带上兜帽和面具,纵身一跃。
严犁是被一个噩梦惊醒的,他满脸大汗地挪向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凉意入喉,严犁终于从噩梦的余韵中解脱出来,他不经意地朝着黑暗处一瞥,下一瞬,他就如坠冰窖,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
他看着从黑暗里走出来的黑衣人,一步、一步,就像碾压在他的心脏上一样,无形的杀气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这里可是大明国!”
“老夫乃大明国从二品官员,你胆敢行刺?”
他质问着眼前的黑衣人,他不敢大声呼救,他有预感一旦他这么做,面前的黑衣人会立即杀掉他。可是,令他感到心惊的是,黑衣人没有因为他的话动摇半分,而是从腰间掏出一封信递给他。
严犁接过那封信,打开一看,那居然是自己写的信,刹那间,他什么都明白了,神色迅速变得灰败起来。
他看着黑衣人走上前,将那封信从自己手中抽走,然后缓缓抽出腰间的长剑。
曾经的严犁以为自己不会因为已经做过的事情而后悔,可在此刻,他切切实实地尝到了后悔的滋味,心底也涌起无穷的惊慌和害怕,他想喊救命,可张了张嘴,喉咙却未能发出丝毫声响;他想逃跑,可是脚却如同灌了铅般,无法移动半分。他死死地盯着袭来的长剑,他感受到了一种又热又冷异样感觉,热的是喷涌而出的鲜血,冷的是划进血肉的寒刃。
黑衣人冷眼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严犁,直到确认他失去所有生机之后,黑衣人才缓缓退出这个充满血腥的房间,潜入其他沉睡在夜色里的院子。
贺折翻越围墙,回到贺府时,天色还微黑,月亮和几颗稀疏的星星仍然挂在夜空之上,贺折黑衣上的隐形阵法仍然起着作用,他摘掉面具和兜帽,原本冷硬的心随之出现一道裂缝,从那里涌出的愧疚和身上的血腥味儿让他几欲作呕。
贺折住的院子在贺府的中央地带,从这里过去要经过抚黎楼,贺折的娘很喜欢槐桔,昨晚说什么也没让她找到机会溜走,还带着她一起歇息在抚黎楼里。
可贺折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见到槐桔,她正趴在小水池边,聚精会神地盯着泡在水里的银莲。
贺折有些不敢动了,因为槐桔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向着贺折的方向望来,还好她没有发现什么异样,重新低下头,继续盯着银莲。
还未等贺折松口气,槐桔又像是被什么惊扰到了一样,有些困扰和无奈地皱起眉头,看向四周。
有那么几息,贺折觉得自己与槐桔对视了,他能看清槐桔的眼睛,那么地纯净清澈、干净柔和,这让贺折感觉到自己似乎分裂成了两半,一半厌弃着自己沾满血腥的双手,忍不住想要逃离,而另一半却像是被蛊惑一般,痴痴地望着槐桔,不愿挪动分毫。
还好槐桔很快就转移了目光,贺折猛然惊醒,飞快地掠向自己的院子。
而留在原地的槐桔脸上也泛起了困惑之色,她原本是害怕银莲再发生什么意外,所以特意起身守着它,可没守多久,她就感觉到一缕缕温暖的力量想要缠住她,她知道那是信仰之力,那些只是单纯信仰白金色火焰而非神灵之人所产生的信仰之力,这些力量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涌过来找她,可她不愿意也不能接受它们。
为了看清和驱散它们,槐桔使用了灵目,却不料,她在看见那些莹莹的信仰之力的同时,也看见了身上沾着血迹的贺折。
槐桔平常不太通晓人情世故,此刻脑子却转得飞快,衣服上的隐藏阵法摆明了贺折不想让人看见他,于是槐桔拿出平生最好的演技,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今天的明都是被数声尖叫惊醒的,数十则血色的消息震惊朝野,明皇勃然大怒,责令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尽快查清案情,捉拿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