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Chap.18<关闭段评功能
许炳达兴冲冲地走过来，对施嘉莉稍一点头：“原来施小姐也在这里。"他又问陈端玉：“你们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我竞没瞧见。这是又要走了么，怎么这样急？”
陈端玉道：“我们来得不久。只是我家里遣了人来接我，我这就要回家去了，这才走得匆忙。”
“原来如此。”
许炳达略一沉吟，回头看向李岘祺，笑着冲他道，“见到朋友,你为何不过来打个招呼？竟像陌生人似的。”他一直关注着李岘祺与施嘉莉的恋爱进展。前一段时间，见李岘祺似乎与施嘉莉断了联系，他便问是怎么回事。李岘祺道：“我惹她不开心了，她大概是不愿见我。“他直呼可惜：与李岘祺相识一年半，这还是第一次见他与女孩子来往！今天碰见这样好的机会,他自然是要帮忙撮合的。
李岘祺站起身来，带上了搭在沙发靠手上的大衣。如此一来，许炳达便明白，他不仅要来打个招呼，且准备与施小姐一起回去了。李岘祺走过来，向陈端玉微一颔首，继而看向施嘉莉：“好久不见。”
施嘉莉不愿在外人面前甩脸色，便也淡声说了句：“好久不见。”
李岘祺道：“我也准备走了，一起罢。“他又对许炳达说：“我的酒钱请你帮我结一下，待我回去就还你。”许炳达嘻嘻笑道：“"好说好说。”
施嘉莉、陈端玉、李岘祺,三人一同出了酒吧。两位女同学走在前面，李岘祺穿起大衣，没扣扣子，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陈端玉用手肘小幅度地捣了捣施嘉莉,极小声道：“他是想与你和好么？"施嘉莉目不斜视地向前走着：“无论他说什么，我都不会与他和好。”
回到学校时，陈端玉家的佣人已经将行李收拾完，在大门前等着了。陈端玉便与施嘉莉拥抱了下，提前说了“新年快乐”，又约好开学前再见。告了别，陈端玉坐上提前叫好的黄包车，又叮嘱嘉莉道：“千万别忘记帮我去外文系取成绩单！“说完，她再一次挥了挥手。李岘祺也抬手，礼貌性地摆了摆。二人站在门口，目送陈端玉走远。施嘉莉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的李岘祺，直接问道：“你是不是故意的？”“什么？"李岘祺似乎不解。
“在酒吧里，你看到了我，一直没有过来打招呼，偏偏当我要离开时，你的朋友忽然出现叫住了陈端玉一一这也太巧了罢！是不是你安排的？”
“我安排？"李岘祺一下笑出声来，“许炳达又不是我的狗，我怎么安排？”
“你的话我一句也不会信，骗子。"说完，施嘉莉转身就走了。
走出几步，她听到李岘祺在身后声音低低道：“你这人真的很不讲道理。我不对你说实话，你骂我是骗子；我对你坦诚，你又骂我是疯子。我真的不知道要与你说什么了。"5施嘉莉很快反应过来，停下脚步回过头：“所以，你这是承认酒吧里的事是你安排的了？”
“不算安排罢。"李岘祺站在原地，与她隔着一点距离，“我只是在你们离开时，装作不小心碰了一下许炳达，他一抬头，就看到你朋友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很不明显么？我想制造个机会与你说话。”施嘉莉盯着他，戳穿他的“谎言”:“你明明可以在看见我之后就过来与我说话。”
“我不要。"李岘祺摇头，“这样显得我太上赶着了。"7施嘉莉听见这话差点笔直地昏过去。她以为他在贫嘴、开玩笑，可看他的神情，明明很正经，眼睛注视着她，甚至有几分郁色。
“上次你过生日，可是丝毫没有拐弯抹角地叫我喜欢你！那时你怎么不觉得自己上赶着？”
“那是交易，嘉莉。"他轻声说。1
施嘉莉眸光一凝，凛声道：“什么意思？”“去那边路上走走罢。"李岘祺抬起下巴指指远方，建议道，“我不想在校门附近说这些，这里经常会有学生路过，我要面子的。”
学校门前是一条平坦宽直的街道，道路两旁种了粗壮的梧桐树，这个时节光秃秃的，零星挂着几片枯黄残叶。底下的人行道上散布着小摊贩，推了平板车或是直接在地上摆个篮管，卖杂货、果蔬、蜜饯，还有算命的瞎子，坐在小凳上，面前摆着卦图。
从这些摊贩面前走过时，施嘉莉咬牙切齿地收紧手指，觉得自己真是疯了，竟还愿意听李岘祺胡言乱语！可她又实在好奇，他说的交易究竟是怎么个交易法儿。
“其实十分简单。"李岘祺的语气听不出是疏懒还是空茫，“我想有一个人喜欢我，仅此而已。"<2一句话就骇到施嘉莉。她拧起眉，不理解地重复了一遍：“想有一个人喜欢你？”
李岘祺边走边看向她，疑惑道：“我母亲不喜欢我，父亲不喜欢我，祖父也不喜欢我……没有人喜欢我。所以我想有一个人喜欢我，是很奇怪的要求么？"<1
的确很奇怪。至少在施嘉莉走过的十八年人生里，她还从未听到过如此无理的要求。
“就算你的家人因各种原因不喜欢你….…你也应该有朋友。你的朋友定是喜欢你的，比如酒吧里的那一个，叫许炳达的。”李岘祺不起波澜道：“他不是我的朋友，就是普通同学。”“你不必糊弄我。"施嘉莉冷声道，“还记得话剧社演出《玩偶之家》那天么？我们从酒吧出来，在街道上碰见话剧社的人，当时你与我介绍许炳达，说的就是'我的朋友。”李岘祺笑：“那只是因为我当时与你不熟，我随意给他安了个名头。事实上，我从未拿他当我朋友，他那人太笨了，我不喜欢。做朋友的话，至少要能够欣赏对方，不是么？”“你如此刻薄，怪不得没有朋友！"<1
“这怎么能怪我刻薄？"李岘祺笑得更恣意了，“他确实是个笨蛋。我与他还有另外几个人，经常去外面吃饭、喝酒，费用都是平分。他经常买单，这样一来，总会有几个不自觉的人忘记还他钱，他也不好意思开口去讨要，只能自己郁闷。你不觉得他很蠢么？像我，从来就会不买单，当然，我也不会忘记将我的那份钱还给买单的人。我从来不给自己找麻烦。"<2“你……“施嘉莉想要骂他，却找不到合适的词。骂他自私罢，他似乎也没损害别人利益；骂他心机深重罢，这种事也不算什么大事，实在论不上……正如他自己所说，他只是不给自己找麻烦，永远明哲保身。
“真难想象你这样的人竟是学教育的！"施嘉莉换了角度骂他，“以后你若进入教育界，必是蠹虫！"-2“说起这个……"李岘褀仍不恼，只忽然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学教育么？”
未等她答，他就自顾自说道：“因为我无法爱上一个具体的人，我只能爱一整个的人类。"4
“我不懂。"嘉莉道。
“哎！你们工学部的人就是只能关注到实物。"李岘祺揶揄道。
施嘉莉微恼：“这跟工学部有什么关系？我倒是不信，一个人没有小爱，如何有大爱？”
“当然有。有一些人他心系国家存亡、投身慈善事业，但他可能对身边真实的人漠不关心。”
“那不是爱，那是伪善！"施嘉莉反驳。
“很难讲。君子论迹不论心，那就是大爱。"这些问题施嘉莉从未思索过，她真的不太关心。她只道：“你应该与陈端玉很有共同语言，就是我的那位朋友。你们都追求虚无缥缈的东西。”
“可惜了。"李岘祺幽幽叹道，“我对她没有兴趣，她对我也没有兴趣。"他停下脚步看向施嘉莉：“我对你比较有兴趣，我想让你喜欢我。”
“为什么是我？"施嘉莉疑惑不已，“你相貌好、家世好，我不信学校里没有喜欢你的女同学。”
“嗯一一"李岘祺微眯了眼，拖着声音想了下，“有许多理由。”
他说：“你是一位美丽的女孩子，被美丽的女生喜欢，我会十分愉悦，这是其一；你家世极好，与我相当，故而我们的交往也算门当户对，不会遭到长辈反对，会省去许多麻烦，这是其二；我没有多余的心思再向旁人解释我的身世，而你已对这些知情，这是其三；你与我母亲、我弟弟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要是你与我在一起，我相信他们的脸色一定会很好看，这算是我的恶趣味……唔，这便是其四。我还能说出其五、其六，但我看你似乎不想听了……-5
施嘉莉脸色气得发白，狠厉道：“你真是比我之前最恶劣的追求者还要恶劣！我告诉你，想都别想！反正都是冷血动物，我就算喜欢一只癞蛤蟆也不会喜欢你这个狂妄自私的家伙！”“我没有自私。“李岘祺平静道，“你不是喜欢方峪祺么？但他显然不是适合你的人选。别的不说，就算你们彼此喜欢，自由恋爱，你的父亲母亲会答应么？他的母亲又会怎么想？既然注定没有结果，又何必在一起？若你实在难解相思，我就是最好的替代品，不是么？"<1
“嘉莉，这就是我们之间的交易。"他的声音像一种美丽的蛊惑。
施嘉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怎么可以用你的家世做文章，来压过你的亲弟弟？”
“为什么不能？”
李岘祺哼笑，“他得到的是爱。爱多么纯洁，多么高尚，所以它是可以拿出来炫耀的东西！我得到的是好的家世，这个东西多庸俗啊，多粗鄙！所以我不能以它为荣，是么？”他耷着眼睑，毫无生气地、阴郁地看着她，声音又哑又涩：“不要太偏心了。虽然没人在乎我难不难过，但我的确是会难过的。"1
施嘉莉看着他的眼睛，要被他眼底浓浓的悲伤淹没，像是忽然涨了水。
“我不跟你说了。“她平和地摇摇头，“我不会跟你做这个交易，你死心罢。”
说完她转过身走了。
“方峪祺要回来了，是么？"他在她身后问。<2施嘉莉没搭理他，径直走着，他没追上来，却又叹了口气，说：“若你觉得他哪里不好，记得回来找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