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家人心疼
韩婉箐这次回大杂院依然很受瞩目,前院的蔡老太太见了都恨不得把头飞到她背篓里,看看里面又带了什么回来。“就是一些地里拔的菜。“韩婉箐说完看老太太转眼盯着自己手中的篮子依然很淡定解释“还攒了一些鸡蛋,我嫂子快生孩子了,得给她补补。”
蔡老太太眼神闪了闪,厚着脸皮讨要“那给我家拿几个,你云云姐也在坐月子,你叔婶正愁呢。”
韩婉箐微笑着说了句不行,也不多纠缠就进院子去了。留蔡老太太在背后跟人吐槽“真小气,我们还是邻居和长辈又不白要她鸡蛋,婉箐这丫头下乡一趟越来越不懂事,她这样怪不得嫁不出去。”
蔡老太太孙女跟韩婉箐差不多大,现在孩子都生了,自然开始挑剔还没嫁出去的韩婉箐,觉得她没人要,没自己孙女受欢迎。那你也不是人家亲长辈啊。
孙老太太心里吐槽嘴上还是含糊应了一声,其实她也挺眼馋。
也不是她们眼皮子浅,这城里住久了看着风光,其实啥啥都缺,买个菜都限量供应,她们经常天不亮就得去排队抢,最后抢回来还不一定新鲜。
哪像农村有地,自家能种菜想吃了抬抬腿就能摘。孙老太突然想到乡下比城里物资丰富,婉箐这丫头看样子以后也会经常回来,要不去维护下关系,以后可以让她帮忙从乡下带些肉蛋菜回来,自家也吃口新鲜的?有了这个小心思孙老太就没在门口跟蔡老太太闲聊,而是借口有事回家找家里人商量。
韩婉箐走进后院推开屋门,这次小侄子不在,只有韩母坐在桌前,安静的看着书。
“妈。”
冉月依然还是老样子,看人的眼神很平静,仿佛没有事情能挑动她的情绪,她淡淡开口“来做卷子吧。”韩婉箐嗯了一声放下背篓和篮子,洗了手坐在桌前,接过她妈递过来的卷子唰唰写。
室内母女俩相对而坐,安静的落针可闻。
这次的卷子比上次难,韩婉箐扯了草稿纸算了一会才得出正确答案,她一直低头忙和,没注意到原本紧盯着书本的冉月将视线移到了她身上,静静看了良久。
直到屋外传来儿媳妇和孩子们咋咋呼呼的声音,冉月才淡然将视线移开。
韩婉箐把卷子交了,看冉月点头欢快的出门迎接人。“嫂子。“韩婉箐带着灿烂笑容喊,又对两个小家伙招手:“立义,红旗。”
“姐姐!”
“小姑!”
两个孩子一身邋遢全是脏泥点,原本被张春暖一边一个拧耳朵一路教训一路提溜回来,看见韩婉箐后趁着张春暖松手叫人,两人立马像小狗一样飞奔过来。
“你们别乱抱人,仔细把泥甩婉箐身上。"张春暖看他们没轻没重的立马挺着肚子追。
“嫂子慢点。"韩婉箐带着温和笑意站在原地没躲,两个家伙果然跑到跟前就懂事的停住了,根本没扑人。“你们干嘛去了,一身都是泥。“韩婉箐伸手点点弟弟。韩立义立马不好意思后退。
韩红旗垫着脚献宝:“小姑,我们抓螃蟹去了。”韩婉箐看了眼他们手里提的小桶,里面都是小河蟹。“那东西二两肉都没有,也就小孩子喜欢折腾。“张春暖走到门前打了水喊两个小家伙:“快把你们的花猫脸洗洗,然后自己把自己脏衣服洗干净。”
“姐姐/小姑,有没有给我们带新的竹编小动物。“两个小家伙虽然不能抱腿抱腰,依然睁着大眼睛撒娇卖萌。“带了。你们先去洗,晚点给你们看。”
赶走两个捣蛋鬼,张春暖盯着小姑子看了一会心疼道“黑了,瘦了。”
“是黑了点,但没瘦。"韩婉箐下地虽然辛苦,但她有空间开小灶,除了大食堂的饭还偷偷给自己加了不少餐。“姐你擦我们买的雪花膏没?"韩立义洗着脸还凑热闹,韩红旗也眼巴巴看着。
“擦了,每天都擦。“韩婉箐叮嘱他们“脚也洗洗,等会记得把鞋刷了。”
两孩子鞋上都是黑泥,一走一个泥印。
“这俩皮猴,学校下午没上课,他们两个立马跑出去疯玩,要不是我拽他们回来他们还想下河游两圈。"张春暖想起前面见到埋汰儿子的样子就来气,恨不得把他塞回肚子里当没生过。
趁着两个孩子老老实实蹲房门口洗衣服刷鞋子,韩婉箐带着嫂子进屋献宝,看她带回来的东西。
张春暖的月份大了,韩婉箐把背篓和篮子都放在桌子上,方便她不用弯腰。
韩母冉月已经回屋躺着去了,客厅里刚好就剩姑嫂俩。“每次回来就回来,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大队里人不说你呀。"张春暖嗔怪的看了一眼小姑子。
韩婉箐“都是我自己种的。”
张春暖不信:“你可别唬我,我小时候也在农村呆过。”小姑子下乡两个月,确实能种熟一茬绿叶菜,可筐子里有些茄类萝卜等菜可没那么快收获。
她从背篓里将菜挨个拿出来,发现这次的品质比上批还好,就是有些菜的外表咋有点破损,不是缺点叶子藤,就是像被什么啄过。
看出她的疑惑韩婉箐轻咳一声“被我养的鸡啄的。”其实不止,鸡鸭鹅兔都是罪犯。
她已经尽然挑品相好的菜了,但像丝瓜和茄子她很难挑出外表没破损的,都有点微瑕。
“没事没事,自家吃不嫌弃。"张春暖拿着小白菜感慨:“你们队里种的菜真好,都没虫眼。”
韩婉箐等"…
是空间没虫。
她在队里还分了一分菜地,那上面种的菜因为肥力不够长的稀稀拉拉,还被虫咬的千疮百孔,葛平和陈果的也一样。马大娘她们不止一次笑话他们知青种不好菜,让他们下一茬多挑点塘泥肥地。
可见现实里的菜地状况才是她真实的种菜水平。空间那些浇点水施点肥就能自己茁壮成长的都算作弊了。小鸡和猪也是,她现实养的那只小鸡因为没有空间加速现在还是鸡崽状,幸好搭窝的时候跟五保户罗奶奶她们搭的近,老人家会顺便帮她们照顾一下。
不然真全靠她自己说不定就养死了。
张春暖把背篓上方的菜全拿出来,就注意到背篓底部的木盒子。
“这是什么?还是双层的。“她顺手搬出来打开一看,立马盖回去了,惊的她回头确认外面没外人才小声问“红烧鱼?你带鱼回来了?”
韩婉箐笑眯眯点头“嫂子,下面那层还有。”张春暖又小心看了一眼木盒下层,里面果然还有一条清蒸鱼。
“你在队里吃了就行了,还带回来干嘛。"张春暖有点心疼,两条这么大的鱼都是熟的,天热放不住,这代表家里晚上得立刻把它们吃掉。
“我在队里吃过了。“她空间里还有十几条大鱼呢,小鱼苗也有很多。
韩婉箐又拿出油纸包,里面是她烤熟的杂鱼。看这像捅了鱼窝一样的各类吃食,张春暖心里暖暖的又忍不住担心小姑子“乡下东西都是公家的,你抓这些被人看到了也会被人说嘴,以后别往家带了,我们在城里不缺吃喝。”韩婉箐没答应。
城里是不缺吃,但要说吃的多好也没有,毕竟现在是票证时代定量供应,物资根本不够。
她现在有空间,这些本来也不费功夫,管自己嘴吃好的同时,她当然也想改善家里的伙食条件。
韩婉箐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
她的爸妈兄嫂弟弟侄子都对她特别好,别人家有的重男轻女,姑嫂矛盾他们家通通都没有,一家人虽然经历磨难但始终团结在一起,劲往一处使。
所以给家里好处是她心甘情愿的事。
菜和鱼都给了张春暖惊喜,更别说她看见野菜下一篮子满满鸡蛋时的表情了,简直能活吞下这些鸡蛋“乖乖,你、你这是开了养鸡场?”
惊完她压低声音小声问:“你花了多少钱换的?这也太多了吧!”
张春暖目测起码不下50个,这是啥概念,谁家能这么奢侈,有钱也没处买啊。
韩婉箐笑而不语。
她空间里的鸡现在一天下3个蛋,她吃不完,自然就攒起来了。当然这里面不全是空间的蛋,还有一部分依然是找马大娘换的,她想着嫂子快生了,家里还有立义红旗两个小孩子,爸爸哥哥上班也辛苦,都需要补补。
肉她没办法大量供应,吃点鸡蛋还是可以的。等她下次回家,带的可能就都是空间出品的无成本鸡蛋了。张春暖对小姑子的大方已经麻木了,她不得不心焦开始算:“你下乡也没带多少钱,全花了补贴家用你自己怎么办?”“嫂子,我有安置费。“她下乡本来就带了一百多块,哥哥还给了她一笔钱,新知青下乡前半年,每个月还会发15块安置费,跟临时工工资差不多,她暂时还够花。张春暖还是不赞成,絮絮叨叨说她半天。
韩婉箐低头诚恳的听了一会抬头打断她:“嫂子,我一个月不在,有没有发生什么新鲜事?”
张春暖被打断愣了几秒,想到什么瞬间打起精神,拍着大腿挤眉弄眼给她八卦:“当然有了,陈家那个陈正直被举报了!”陈正直以前是韩父的学生,韩父被调到锅炉房后他就转到蔡主任手下,跟韩家关系疏远。
上次韩婉箐回家,陈老太太还扯着孙子来告状,弟弟机灵从小孩子口中套出当初韩父的事有陈家举报的影子。韩婉箐对陈正直被举报丝毫不意外,爱举报的人一但曝光人人自危,其他有他把柄的人说不定就会想把他踩下去,自保也好,抢夺利益也罢,反正陈家很难恢复风平浪静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哪些好人举报,说是好几封举报信呢,陈正直还在医院就被带走调查了,现在查出来他在职位上贪了医院不少钱,听说他们家都被搜查了,陈正直定了罪还要下放去农场。“张春暖讲起陈家的倒霉事眉飞色舞“陈家老太太哭的呀,晕了好几次,但是没用,他贪回家的钱都被搜走了,陈家儿媳妇也闹着离婚,现在一家子就是鸡飞狗跳。”韩婉箐淡淡点头。
她其实不太喜欢这种举报的形式。
陈家有罪她希望是走司法程序用法律定他的罪,而不是因为举报。
当然,有心害人的人最终得到报应的故事听起来还是很大快人心的。
“还有蔡老太太,她儿子蔡主任也差点牵扯进去,不过没有证据,他又会打点,最后蔡家没事。"张春暖皱眉嘀咕“我觉得蔡家肯定不无辜。陈正直才是医院多大的虾米,背后没有领导撑腰哪能贪污那么多?我觉得陈正直就是把事揽下来了在替蔡主任背锅。”
张春暖小小声说完还跟韩婉箐抱怨“我给你哥分析,他还让我不要乱说。”
“哥说的对,没根没据的,嫂子别在外面说。“韩婉箐倒是赞同哥哥的想法。
无论有什么猜测,又没证据,都一个大院住着,蔡主任是医院领导,韩父却是烧锅炉的,乱说话得罪了人,人家想整自家不要太方便。
张春暖轻哼一声“我在外面当然不会说了,你哥说的话我哪次没听。”
她学历低,可她丈夫韩立志可是稀有的大学生。张春暖一直都很崇拜丈夫,以夫为天,哪怕他腿瘸了,干的工作还是打杂毫无前途,她依然觉得丈夫是世界上最厉害的男人。
看着嫂子一提大哥就脸红,韩婉箐也抿嘴笑。姑嫂俩躲在屋里聊大院八卦,屋外洗完身上脏衣服,又蹲那刷鞋的两个小家伙也交头接耳嘀嘀咕咕。韩家虽然宠孩子却从不惯孩子,虽然他俩大的八岁,小的七岁,但他们早就会洗衣服了,平时疯玩回家搞的一身脏都是自己给自己善后。
“姐姐黑了好多。"韩立义可心疼姐姐了,他疑惑“我们送的雪花膏会不会用完了?”
“很可能。“韩红旗虽然不懂用量,但小姑都下乡两个月了,天天擦说不定还真不够用。
“那咋办?我们再买一盒?"韩立义挠头。“我们没钱。"韩红旗垂着肩膀,他扭头责怪小叔“都怪你以前大手大脚不攒钱。”
韩立义涨红脸:“我买的糖和弹珠你别说你没吃没玩。”他们以前身上有的零花钱压岁钱都买东西吃喝花掉了,尤其是韩立义手里一点钱都攒不住。
之前那盒一块钱的雪花膏还是叔侄两个一起凑的,已经花光身上所有钱了。
时间才过去两个月,他们只是两个小孩子,再能攒也攒不出一块钱巨款。
韩立义恼羞成怒完又想出个主意:“要不我们去水库转转?”江城附近的河里都是小鱼小虾,抓了也不值钱,但是大河大湖和水库就不一样了,离他们最近的就有一条水库。“不行。爷爷和爸妈说了,不许我们靠近水库,不然要打断我们腿。"韩红旗立马否定,他虽然顽皮,但还知道轻重。尤其是他们家爷爷和爸爸虽然儒雅随和愿意讲道理,可是他妈张春暖不讲啊,她都是背着他爸拿起扫把就把他一顿抽。韩立义不听劝,依然在那转眼珠子。水库里有大鱼,抓了大鱼才能卖的上价格,他还是舍不得那笔钱,要是多抓几条别说给姐姐买雪花膏,他们还能买糖买摔摔炮呢。“我不同意,你别想偷去。"韩红旗警告他:“我妈不打你,可是会往死里打我。”
别人家都是心疼儿子多过心疼丈夫,她妈相反,在他爸跟前还能装两分文静,离开他爸视线,立马就是河东狮,会把儿子吊起来打那种,一点不惯着儿子。
“好吧好吧,不去就不去,胆小鬼。“韩立义吐槽了一句又问“那我们还能上哪弄钱?”
韩红旗想了想“我们抓知了猴送去收购站?”“那一斤才能赚几分钱!"韩立义看不上。“你以前抓了知了换个一分两分买糖吃也挺开心的。“韩红旗幽幽拆台。
韩立义拿洗鞋脏水泼他“那哪能一样?以前赚一分钱买糖吃了就吃了,现在我们需要的是一块钱!你自己算,我们得卖多少知了猴才能挣够一块。”
韩红旗不客气回泼“积少成多,总能攒够。”韩立义崩溃“那姐姐继续晒下去岂不是要黑成煤球了。”小孩子不懂,以为擦了雪花膏就能白回来,固执的认为姐姐这次晒黑就是没擦够雪花膏。
“立义,红旗。"韩婉箐从屋里出来,看到他们蹲的大盆旁边一地水,笑了笑当没看到,直接亮出手中的新竹编动物笔筒:“喏,这次有你们的生肖哦。”
韩立义韩红旗眼睛大亮,迫不及待把洗干净的鞋子晾到窗台下,然后洗了手冲过来抱住。
“姐姐,姐姐好好看。"韩立义拿着小动物笔筒转圈圈。韩红旗也笑得见眼不见牙。
韩婉箐摸了摸他们俩的脑袋。
韩立义细心发现这次的小动物比上次的更灵动“姐姐,这次的不是同一个人编的吗?”
韩红旗也拿起来看了又看“确实不一样。”“你们看出来了?"韩婉箐笑着问“那你们喜欢那次的?”两个小家伙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回答“这次的。”韩婉箐笑而不语,这次的竹编小动物是赵平康他大哥编的,看来他没说错,他哥的手艺确实很好。也不是说技艺多成熟,而是赵家大哥的竹编能看出创意和巧思,他的动物造型上也更灵动更有童趣。她定的竹编躺椅也好了,现在下了工,她都忍不住会躺在上面休息一会,感觉特别舒服。
葛平看了眼馋,已经火速找赵大哥下单了。把两个小家伙哄回屋里吃小鱼干。
晚上韩父和韩大哥回来也是第一时间围着韩婉箐打转。韩父心疼“黑了,真黑了。”
韩大哥也痛心“瘦了,瘦多了。”
“爸,大哥……“韩婉箐无奈“就算我黑了点,也是大院最白的好吗。”
她以前因为上学很少晒太阳的原因,肤色是特别白,下了乡赶上农忙虽然全副武装但还是晒黑了一些,也没黑的过分,还是一种健康的肤色,比大院其他姑娘白呢。这个年代不流行白才好看,韩父觉得女儿晒黑了只是心疼女儿受了罪。
韩大哥也一样,再一次在心里痛恨自己比妹妹大10岁,不然家里应该让他去下乡,他是男人不怕辛苦不怕晒黑。韩父又细细看了女儿的手,上面有水泡被挑破愈合的痕迹,还有一些苗子,这些以前可都没有的。他给女儿把了下脉,然后悄声叮嘱女儿:“明天去医院让康老爷子给你再细细把个脉,开点药补补调养一下,手上也让老爷子配点药膏。”
韩父说的康老爷子是一代中医圣手,现在打击封建迷信打击中医,老爷子干脆去医院守停尸房当个看门老头,不再给人看病。
韩大哥当初被打断腿,韩父被调到锅炉房,就是悄悄托康老爷子给看了诊私下在家给儿子养身体,韩父还特地死皮赖脸跟着康老爷子学中医,不然昔日的外科圣手也不会诊脉针灸,这些都是为了孩子这几年学的。
康老爷子一开始不乐意收韩父这个徒弟,他自己有正经徒弟,分布在天南海北,虽然里面有不孝徒弟吧,也有尊敬师傅的好徒弟,不差韩父这个西医叛徒。
但是韩父为了儿子厚着脸皮老去停尸房请教老爷子,还积极帮老爷子干活,给老爷子送吃的,陪老爷子聊天。停尸房寂寞啊,除了偶尔来的工作人员、家属和老爷子这个活人,平时哪有人跟他说话。
韩父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一来二去康老爷子就默认这个半吊徒弟,愿意稍稍教他点皮毛。
这一教老爷子就发现,韩父是真聪明呐,学医上也有慧根,比他之前收的那几个愚钝徒弟都有悟性。怪不得乡野小子韩四诚能凭学习好被国家看上,跳级跳出乡村,还被公费送出国留学。
康老爷子教着教着甚至骂起韩父的正牌师傅陆老,觉得他耽误了一个好苗子,把一个未来的中医圣手教成了只会开刀的西医。
但是骂归骂,曾经给大领导看病的陆老已经下放了,他这个中医老大夫也是人人喊打没人信,现在学什么都没用。老爷子只能叹气。
“好啊。刚好我好一阵子没见康爷爷了。"韩婉箐笑着答应。韩大哥还想拉着妹妹叙旧,邻居孙老太太却带着儿媳妇上门。
孙老太太儿媳妇端着一盘小葱拌豆腐塞给韩父,孙老太太则拉着韩婉箐的手夸了又夸,什么勤快啊,懂事啊,孝顺啊。夸的韩婉箐一脸问号。
他们家跟孙老太太家里没矛盾,但也没那么亲近。孙老太太为人不坏,就是很爱讲八卦,方圆十里没有她不知道的八卦。
今儿个是吹的什么风,老太太竟然上门来使劲夸人了?韩父和韩大哥也一脸莫名,张春暖想到什么小声跟丈夫嘀咕“不会是想来做媒的吧?”
小姑子也到年龄了,下乡前他们家来了好几个媒人呢,但是韩婉箐不乐意嫁,所以才填了单子申请下乡。韩大哥一听,脸立马黑了。
他从父亲手里拿回对方送的那盘豆腐,上前几步又塞回孙老太太手里:“孙奶奶,我们家也有豆腐,不用送。”孙老太太不乐意“豆腐人人家都有,但味道不一样,你们尝尝,我儿媳妇拌的豆腐可是一绝!里面小葱都是我自己种的,特香!”
韩大哥生怕她开口给妹妹介绍对象,把妹妹拨到身后护着。不是他不乐意妹妹谈对象结婚,而是不想妹妹被歪瓜裂枣轻易叼走,不管啥对象,那男人得经过他和父亲把关才行,不然别想靠近他妹妹!
孙老太太儿媳妇看出韩大哥的戒备,上前一步笑着压低声音悄声道“婉箐,我娘没别的意思,就是你下次回来能不能帮我们家也带点乡下的菜和蛋?我家用别的东西跟你们换。”韩婉箐这才明白,孙老太太这出突如其来的热情是想让帮忙换东西。
韩大哥也才知道自己是误会了,讪讪后退一步。孙老太太依然抓着韩婉箐的手“我们也不局什么菜什么蛋,只要是乡下有的你觉得好的东西,都可以带着回来,孙奶奶可不是那种爱占人便宜的老婆子,肯定不会让你吃亏的。”她意有所指拉踩的就是今天当面问韩婉箐要鸡蛋的蔡老太太。
韩婉箐笑着抽回手“孙奶奶,不是我不想帮,我在乡下只有一块小菜地,也只养了一只鸡,就是想拿出多余的也没有啊。”
孙老太太不信:“你没有,其他人有,你们挨得近,换起来多方便。”
是方便。
但她给自家换了,吃肚子里了,民不举官不究小心点不犯什么。
她帮人换算什么回事?
尤其他们家被人举报过差点下放,比别人家都敏感。她可不敢帮孙老太太换东西,牵扯到钱和物资她怕人举报她投机倒把。
其实以韩婉箐空间里种的菜养的鸡鸭,后期自家吃不完肯定有多余的需要拿出去换掉,但她不会找大院身边的人。都是一个生活水平知根知底的人家,你家突然有了不少菜蛋肉可以往外换东西,相熟的邻居知道后恐怕第一时间就是眼红举报。
还不如她冒险出去找陌生人。
经历过家庭变故的韩婉箐明白了一个道理,亲戚和熟人不代表方便和帮助,反而会比陌生人更眼红更不能接受你比别人过得好。
“孙奶奶,我到时候帮你问问队里,他们要是有意向你们自己联系怎么样?"韩婉箐也没把得罪人的话说死,而是表示有机会可以帮她们牵个线。
队里人都是光荣贫农,孙奶奶一家也是模范工人,两边成分都好,他们自己私下接触换点东西,只要不过分无伤大雅。说是不让买卖东西,可是城里物资不够,乡下又缺钱缺票,要是家里没有农村亲戚,群众的需求怎么办?还不是很多人骑车去乡下“走”亲戚,很多乡里人来城里“走"亲戚,偷偷交易各取所需换点物资钱票嘛。这是安全版的私人“黑市”,国家管不了也懒得管。只要不是光明正大摆出摊位来,城里和乡下人悄悄互通有无,根本没人多事管。
孙老太太不太满意,她不想跟陌生乡下人接触,就是比较信任知根底的韩婉箐,都是一个大院住着,谅她也不敢缺斤少两拿赖货证骗。
但孙老太太儿媳妇明白韩家是不想参合,别的不说,这个大院还有隔壁大院都有盯着韩家举动的人,他们要是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恐怕立马就是一封举报信。
韩家也是为难。
“那行,婉箐你帮我们留意一些,要实诚又谨慎一些的人家。我们家孩子多,光靠票证根本不够吃。“她叹了口气,拉了拉她婆婆的胳膊,把老人家劝回去了。
韩婉箐应了一声,跟着家人回屋。
张春暖指挥立义和红旗把门关紧,窗户封死,然后小心翼翼拿出煤炉子热小姑子带回来的鱼。
没办法,为了悄悄偷吃,他们根本不敢拿到外面灶台热。韩大哥守着炉子,张春暖一直竖着耳朵听外面动静,给丈夫叮嘱“吃完鱼刺明天拿出去埋了。”
还警告儿子:“出去不许说家里吃肉了知道吗?”她们家上次才光明正大炖过鸡,这几个月都得低调。韩红旗撇撇嘴,他妈又只说他一个,明明旁边还有韩立义的。
韩婉箐干笑“也不用这么小心吧,鱼骨头可以给隔壁大花,我明天带回去悄悄喂它。”
大花是他们这一片的院猫,非常厉害,周围几个大院的老鼠都被它抓的干干净净。
“不行!"张春暖不同意“你们平时不是说什么小心无大错嘛,大花吃东西喜欢把东西叼到墙头吃,万一它把鱼骨头叼到墙头,又不小心掉下去了,被人看见追究谁家吃鱼怎么办?这年头人都闲的慌,可是会挨家挨户查的。”“……好吧。"韩婉箐觉得有理,她凑到嫂子身边“嫂子你好厉害,想的真周全。”
张春暖得意的扬下巴:“那当然,我也没白学习白做卷子,平时在妈的督促下还读了不少书呢。”
她悄悄瞟了一眼丈夫。
有个这么高学历的丈夫,她私下当然很注重进步的,就怕丈夫嫌弃她小学文化,是个文盲。
韩大哥注意到妻子的视线微微一笑。
夫妻俩老夫老妻了,相视一眼还能看出温情来。韩婉箐揽着两个小家笑呵呵看着大哥大嫂。冉月安静的呆在角落,依然没有存在感。
韩父偷偷握了下妻子的手。
冉月面无表情的看眼丈夫,看到他讨好的笑容毫不留情把手抽出来。
韩父受了打击垂着头换了只手又偷偷牵她另一只手,这次冉月微皱眉头看了一眼丈夫,到底没再甩开。韩婉箐眼角余光看到了父母的小动作,拉着两个孩子转身给他们打掩护。
一家人跟做贼一样偷偷吃完一顿鱼肉大餐,饭后张春暖依旧谨慎,不敢大开窗户通风,就是怕屋里的鱼味散出去被鼻子尖的人闻到,只让小心开一点缝。
用她的话就是,留条缝慢慢吹一晚上,肉味就散了。饭后韩父依照惯例给韩大哥扎完针,又给女儿肩颈和腰部用中医的手法推拿后再艾灸理疗了一下。
韩婉箐感受到温热的艾灸点在身上,觉得疲惫被驱散不少。听着父亲跟大哥低声说话,屋外嫂子和小侄子嬉笑怒骂,母亲辅导弟弟功课的声音,家庭的温馨让她很快陷入熟睡中。韩父跟韩大哥对视一眼。
“婉箐真是太辛苦了。“韩父叹息。
“嗯。“韩大哥捏紧拳头。
都是他们没用,才让妹妹为家里操碎了心。不知不觉他们宠爱的小姑娘已经成了家里的大功臣,每次回家都使劲往家搬东西,生怕家里人吃的不好。她这样懂事能干,他们骄傲的同时更加心疼。妹妹本该无忧无虑的。
谁家娇宠的姑娘会操心家里有没有肉吃,有没有鸡蛋补营养,缺不缺菜?
“爸,我想参加单位组织的培训班。"韩大哥低声坚定的说。他是正经大学生,毕业之后分配到铁路上,原本该前途无量一片光明。可惜刚进单位他们家就出事,紧接着他的腿就断了。
领导虽然体谅他腿断了不方便,但也顾忌他家里成分危险,给他调到仓库干登记员的活,这活轻松是轻松,但是工资不高,级别也没办法升上去。
按他的学历坐办公室根本不可能这个待遇。韩立志咬牙“我想去进修技术。只要我掌握别人都不懂的技术,修理别人修不好的机器,我就是不可或缺的。”韩父拍拍儿子的肩膀:“你看着办,别太勉强自己。”同时他自己心里也在嘀咕。
是不是该想办法动一动了?
难道他就呆在锅炉房烧锅炉终老?
他的儿子女儿还在奋斗,他不能就这样认命。韩四诚心心里也开始了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