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生日礼<送闭段评功能
戚时久关了房门,还是有点恍惚。
她躺回床上，抬指，温了温颊侧。
泪痕干涸了，扯着皮肤紧绷。
可能当时外面实在太冷，风吹得人都没了知觉，连她自己都没发现是什么时候哭的。
所以，齐迢是怎么发现的？
戚时久举起指尖立于眼前，视线凝着，片刻又虚虚掠过，聚焦在吸顶灯边沿、氤氲的光源。
仿佛又看见齐迢方才薄唇浅淡勾着，长指蜷起、慢条斯理地点了点眼下的样子。
他身后夜色寂寂、但宵辉一刹清漏。
宛如万山载雪，薄月覆之。1
不能再想了！
戚时久两只手攥住浅粉色被子，一把蒙过头顶，蓬松的被面缓缓沉落后,轻掩住她口鼻。
在这个黑暗、狭小封闭空间里，她竟能清晰明了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一
扑通扑通，如鼓杵敲击，频率极快。
一定是她今天真的太累了，一定是。
吁，戚时久紧紧闭上眼,做深呼吸。
“磁吱。”
手机突然在床头柜上短促振动，是消息提醒。戚时久也得以从被窝里出来透了口气,因为缺氧，头脑有些昏沉发晕，太阳穴却依然胀痛着跳动。
仿佛在控诉她刚刚吹得那顿实打实的腊冬寒风。意识还未回笼，戚时久吸吸鼻子，呆愣愣凝着天花板，右手指伸到床头柜上一通毫无章法地摸索。
直至抓住手机、举到眼前、点亮屏幕。
是单成韵。
【奉天承运：小久小久，现在方便视频电话吗？】【奉天承运：我把你拉进我们的小群啦！】视频？这么晚？戚时久微蹙着眉，抬眸望了望墙上的挂钟。秒针嘀嗒，时针分针将将要重合。
这都马上要到零点了。
屏幕上还保留着刚刚摔碎的裂痕，从右下角绵延而上，占了整个四分之一的角。
方才夜浓色淡，看得不甚分明；可此刻连续几次划动屏幕想回复消息、光标才迟钝地解锁。
近距离“欣赏"到手机这一幅尊容，戚时久微微一窒。强迫症的痛苦甚嚣尘上，她缓慢扣字。
【79：视频？现在吗？】
戚时久回完单成韵，返回主消息页面，果真发现自己主页上多出了一个名叫"这学上得我想（4）"的群一一【“奉天承运″邀请“79"加入了群聊】【“奉天承运"修改群名为“我看谁考不上98（5）】……真狠，这很单成韵。
戚时久不知怎地，唇角轻微上扬。
她正准备点进群聊的详细页面看看究竞是个什么情况，就直接被一个视频电话邀请覆盖了整面屏幕。戚时久没来得及反应，指腹惯性一划一一
“哈喽小久！好久不见呀！"单成韵圆不溜啾的短蘑菇头立马跃然眼前。
戚时久：“…好久不见。”
现在挂掉还来得及吗。
她今晚实在没什么气力再社交，接这个视频，实属误打误撞。
“我再过两天就从老家回来啦！到时候来找你玩。"单成韵笑眯眯眨巴着眼，突然"咦"了一声，往前探了下脑袋，仔细打量，“小久，你脸怎么这么红啊？”
“是不是空调温度打太高了？”
“有吗？“戚时久手背贴上颊侧，长睫翕动。“嗯！真的特别特别红。”
“可能开了地暖，家里太热了吧。“戚时久边说边点了下自己的前置，视频一刹放大。她对着镜头观察，果然，脸颊宛如火烧云般，缀得绯红。
戚时久深吁几口气，手掌朝向自己扇风，试图快速降温。她比谁都清楚，自己说谎了。
脸红并不是因为什么热意升腾，而是方才抑止心跳加速的后遗症罢了。
尽管说出口的话经过修饰，甚至遮掩的借口都体面又漂亮，可褪去这层堆砌厚重的甲胄，戚时久明白，如同闻蛩即是秋至，杨柳绿则春来。
心悸与脸红，是无法藏匿的。
戚时久盯着屏幕上放大的自己，总觉得陌生非常。她指腹不经意紧紧捏住金属机身，仿佛那一丝的冰冷触感就可以平复躁动。
视频已缩到最小尺寸里的单成韵仍在喋喋不休。“哎，那怪不得呢，开空调了又开地暖，确实太干了。”“可以考虑买一个加湿器，很有用的，我感觉等年后我也要在宿舍搞一个。”
“还好……恩，我准备买了。“戚时久迟疑了一下，刚想说没什么事她就准备挂了去睡觉一一
“家里开了地暖？”一个熟悉的疏淡男声突然插入对话，“我怎么不知道？”
戚时久咻地一下从床上坐直。
什么情况？
单成韵欢呼：“齐迢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已经睡了呢。你怎么不开摄像头？快点开！”
“知道了。“男生拖着懒慵的尾调应了。
戚时久缩小自己的视频尺寸，果然，主页上出现了带有齐迢昵称的正方框，只不过画面是黑的。
她眼睁睁地看着页面卡住一顿，下一秒，齐迢擦着湿漉头发的动作便出现在画面上。
他似乎在房间，刚洗完澡，身后浴室里还隐隐有音乐在放。齐迢的手机应当是平放在书桌上的。
因为从屏幕视角里看，他长睫正低垂着，淡淡睨着屏幕，而后把拭完湿发的长浴巾随意放在桌边。
浴巾之下，少年穿了件宽松纯黑T恤，衬得整个人极疏清冷白，他双手散怠撑着桌，或许是因为近视没戴眼镜看不太清，于是，微微眯眼俯身下去一一
这个角度，居高临下，压迫感十足。
忽而，齐迢额前碎发上一滴水珠正巧落下，砸在前置摄像头边缘。
“啪。”
画面一下渲染散开，模糊之中，齐迢开口，沉而缓：“你房间的地暖，需要我去关掉吗？”
戚时久总觉得那滴水珠是砸进了她喉腔，她紧张地吞咽了一刹，没有回答齐迢，只朝摄像头指了指，艾艾转移话题：“这是，群视频吗？我之前没用过。”
“对呀，我们的老惯例啦。"单成韵欢快地应声，这才想起来给她解释，“因为除夕大家在老家见不到面嘛，所以我们几个每年大年三十都会打一个群视频，等待过十二点，一起跨年。”戚时久：“啊，那还挺好的。”
“陈向松今年回乡下祭祖，太偏没信号，所以就不带他玩了………还有两分钟就零点，封邈这个死东西又跑哪里去了？”“别催了大小姐，这不是来了吗。“屏幕上的三人忽然变成四宫格，封邈懒洋洋打了个招呼，“都在了啊。”“每次都要等你，磨磨唧唧的。"单成韵嘟着嘴，“今天你是寿星，我就不骂你了。”
“……你不是已经骂过了吗？”
“好了。“齐迢倏尔漫不经心地出声，把单成韵和封邈这惯常拌嘴的俩吓一跳。
戚时久闻声愣了一下，心里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食指指尖轻轻摩挲着手机背面，她低垂下睫，不发一言。“怎么？“封邈没反应过来，不明就里。
“没什么。“齐迢拉开椅子坐下，下颌冷厉，似乎笑了声，“就是祝你生日快乐。”
戚时久下意识侧眸往屏幕里望了一眼。
齐迢曲起长指，敲了敲桌面，冷白手腕如诉雪，目光淡淡瞧着摄像头，似乎耐人寻味地一一
正落在她身上。
戚时久心不禁一跳，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人家好端端看着屏幕，两分钟时间紧迫，只是打断一下向封邈送上最诚挚的祝福，和她有什么关系？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今年你会主动跟我说生日快乐了？“封邈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抬腕确认了下手表时间，摇摇头夸张地咂嘴，“齐迢，不是我夸你，你这祝福得实在太及时，再过一分钟，我的生日就过去了，恭喜你成为今天最晚祝福我的人。”
“…”戚时久没忍住，“噗吡”一声笑了出来。手机一下很安静。
她杏眸弯成细月，眯着眼睛，瞳仁里还坠着没来得及稀释笑意，星星点点，如山澄水澈的好天气。
单成韵和封邈见状，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怎么说呢，齐迢在他们圈子中，一直是挺特别的存在。因为外貌和成绩过于一骑绝尘，性子又冷，总给人不具名的距离感，颇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他们属于少数几个能和齐迢玩上一些的对象，也仅限于能插科打诨，因为都知道一一
齐迢这个人吧，看上去端得清冷沉冽，其实性子，最为腹黑。
“这么好笑吗？“齐迢半垂眸，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饶有兴味。
他好像是第一次看见女生发自内心地笑出声来。戚时久这一刻确认，这一秒齐迢于屏幕里的目光，是遥遥，落在她身上的。
她心一虚，赶忙收敛了笑意，连唇角都压了下去。遭了，太得意忘形了。
“咳，齐迢。"封邈轻咳一声，插嘴帮戚时久解围，“你在放音乐吗？我怎么老听到有什么歌声。”
“你说这个？“齐迢站起身，消失在镜头里，再出现时，懒懒扬了扬手上的蓝牙音响，关停，“刚刚在浴室放的，忘关了。”“什么歌？"戚时久倏尔追问。
齐迢抬眸看她，有些意外，还是解释道：“《21 Guns》，Green Day的，一个美国乐队。”齐迢读英文的声腔偏美式，儿化音中又带点上卷舌，听上去很好听。
“哎呀小久你不知道他，齐迢几乎只听英文歌，我们跟他一直听不到一起去。"“单成韵忍不住吐槽。……“戚时久也不知道自己莫名在期待些什么，沉默了一下，垂眸，“这样吗。”
封邈正瞅着手表，准时出声打断：“好了各位雷迪斯and砖头们，新年的钟声马上响起，让我们放下手中的蓝牙音箱，一起倒数五个数一一”
他做出手势。
“五、四、三、二、一。”
“新春快乐！2015，马年大吉！”
欢呼祝福过后，封邈率先打了个哈欠：“新的一年，我就祝大家马上睡觉，太困了，先撤退了哈。”“嗯。”
“拜拜。”
封邈和齐迢陆续退出，方才热闹的群聊一下冷清。“小久！”
“嗯？”
戚时久正准备挂断，听到单成韵突然喊住她。单成韵眼睛里盈盈亮，像是想到什么：“你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戚时久沉默了瞬，本来想胡扯些最质朴的愿望，譬如“爸妈身体健康”、“事事顺利”，可这个除夕，她没有妈也不想认爸，每件事都糟得不能再糟，连最质朴的愿望也只能三缄其口。“怎么了？”
“我可以帮你实现啊，辞旧迎新可以赶走霉运，接下来都会是好事发生。"单成韵兴奋地对她说。
戚时久怔了下，心忽然变得软趴趴的，莞尔：“那就希望我们每年跨年都能在一起吧。”
房间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手机摔得那一下确实过于重了，不仅是屏碎，只打了几分钟视频，背板便已经烫手。
戚时久触着发烫的手机，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自觉地打开了音乐软件。
没出息。
戚时久暗唾自己，又迟疑了一下，在搜索栏输入齐迢刚刚讲的那首歌名。
页面马上就出现了很多结果。
她盯着第一行播放量最多的那首，下面有行小字一一《变形金刚2》电影插曲。
原来他喜欢变形金刚。
戚时久垂落长睫，弯了弯唇角，又蓦地压平了下去。她都在干些什么傻事啊。
不过一一
戚时久面无表情地摁下播放按钮。
音乐无国界，旋律无芥蒂，她乐意欣赏，跟齐迢没有关系。她一边外放着，一边下床，随手抓了个高马尾，两脚吧唧着拖鞋，准备去浴室里洗漱。
“咚、咚。”
两声次第有秩的敲门声。
戚时久正把高马尾扯紧，回头喊：“谁？”“我，齐迢。"少年隔着门，淡淡应声。
什么事？
戚时久蹙了眉，本想直接问出口，忽而意识到几小时前两人在阳台的那一场对峙。
齐迢很爽快地答应帮她保守秘密。
她打电话后情绪起伏太大没空细想，现在回想齐迢的反应，估计是把她和戚添的事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估计要来问她之前说得那些谎话了吧。
应当就是这件事了。
戚时久纠结了许久，长吁了口气，还是拧开了门。总要面对的，对吧？
齐迢还穿着视频里那件纯黑T，散漫环臂，长身斜靠着门框；察觉她开门，缓缓撩起眼皮看过来。
听到耳熟的音乐声，少年眉梢微抬，嗓音清懒：“21 Guns？″
戚时久：”
该死，忘关音乐了。
不知是出于要扳回一城的较劲，还是对母语的尊重，戚时久昂起脖颈：“对，就是二十一枪。”
每一个字都讲得字正腔圆，仿佛马上就要报考播音系。齐迢定定垂眸着她。
女生纤白小巧的下巴轻扬着，她瞳孔其实不是藏匿一切的深邃的黑，而是偏浅淡的琥珀色，起伏情绪灵动莹亮。譬如此时一一
眸色轻闪，眼里火光并闪电，即便有那么一刹的慌乱，又很快遮掩住。
两人脸颊只离了几拳距离，呼吸间都能感受到对方喷洒的温度。
谁都僵着，没有退后一步。
看来，她总是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
齐迢不知想到什么，忽而低声笑了下，薄唇翕动，好整以暇：“你如果真要翻译过来，应该是21响礼……他微微俯下的身立起，距离终于被拉扯开：“而不是二十一枪，这是首反战歌曲，主旨就错了。”
戚时久听到，却松了口气。
刚刚离得实在是太近了，鼻息洒到的肌肤都隐隐发烫，挥之不去。
她一边也后撤一步，一边被噎还是反射性接了话：“大过年的不听《好运来》和《难忘今宵》，非要放这种反战歌曲，你别跟我说，你的新年愿望是世界和……”戚时久说着说着，忽然怔愣住。
她怎么在这么正常地和齐迢说话？
“不可以吗？“光线昏暗，少年嗓音也透着慢条斯理。床铺上手机音乐仍敬业地响。
Lay down your ams..(请缴械投降）You and l'（我和你）
扬声器正好播放到这句歌词，这歌旋律很慢、沙哑唱腔咬字清晰，两人英语听力又都极好，意思听得分明。……“戚时久尴尬地沉默了瞬，不知在想着什么，而后轻哂，贝齿咬唇，“世界和平？多俗啊，不像你。”齐迢无所谓地耸耸肩，未置可否。
“给。”
就在气氛沉寂之际，男生一直环住的两臂懒懒松开。“？“戚时久盯着眼前蓦然出现的最新款IPhone 6还没拆塑封的包装盒，歪头，满脸疑问。
齐迢看出女生的困惑，淡声答：“生日礼物。”“谢谢，我不需要。“戚时久摇摇头，“只是屏碎了，还能用。”
男生似乎聊到她会拒绝，长指如竹，轻轻敲击了下塑封包装壳：“不是特地为你买的，我有6 Plus了，这个只是闲置，我也用不到，况.……”
“也算是我偷听的赔罪。”
戚时久闻言，立马抬首，直直撞进少年沉黑的、辨不清情绪的视线。
也听见他清冽的声嗓一字一顿一一
“总之戚时久，生日快乐。”
戚时久不知为何，鼻腔忽而酸涩。
没想到她今年唯一一个、还是迟到的生日祝福和礼物，竟然是齐迢给她的。
好讽刺。
她沉默着接过，须臾，稳住情绪，轻笑启唇：“我生日都过去了，你这时候祝我生日快乐，是不是太晚了些？”齐迢闻言，眉尾稍稍上扬。
他顿了霎：“你怎么确定，刚刚群视频里那句生日祝福，是对封邈说的……
窗外忽而又有烟花燃熄、光影绚烂闪过。可能已经过了零点，这次似乎偷放的人胆子格外大，离城区极近。一阵阵闹极的爆破轰鸣声中，戚时久屏息、却清晰地听见少年凛而冽的后半句一一
“而不是对你说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