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上云天·二十二送闭段评功能
离开昏暗沉寂的千秋楼，三人重新走回集市。莫念知道如何去寻渡川，北望月却一拍脑袋说等等，可以先通知长老呀,边说边取出一大叠上品传讯灵符，看样子是想全部用掉。
莫念按住她的手，无奈道：“这么多传讯符，你要想告知全宗门的人吗？”
北望月掰着手指头：“掌门和戒律堂堂主肯定要喊过来，还有破阵峰的破军长老，他应该会引魂阵吧？所以也要喊过来。对了，还有决阳子和平阙两位元婴期的剑修长老……不对，决阳子长老好像被平阙长老卖给王缵…
“先别告知。"莫念眸中愧疚一闪而过，道“圣女殿下，你想清楚,若你现在就给掌门他们传讯，他们立刻就能赶来，到时候她话还没说完，北望月懂了：要是长老们过来接管，肯定会以安全为由，不会让她参与其中，这可不行。所以她就把传讯灵符收了回去。
莫念指了烟月林的方向后，北望月哼着小曲走在最前面。一点儿也没意识到严重性,也没觉得危险。因为她的人生从来遇不到危险，她只觉得有趣。
而莫念落后了半步，望向谢尘嚣，低低地说：“我不知道我这样对不对。”
尽管亲眼看见哥哥加入魔教，可她依旧不愿意相信哥哥会做恶人，他一定有苦衷。但千秋楼几十条人命，背后定有更大的阴谋，她也不可能当做没看见。
她无法隐瞒千秋楼的恶事，又私心想让他在被发现之前全身而退。一方为血亲，一方为正道。一颗心煎熬着，进退两难。“我不认识你哥哥。“她被愧疚和不安裹挟，却听见谢尘嚣这样对她说，“但我了解你。”
所以他什么也不会说，只是默默陪着。
莫念恩。”
走之前，她最后望了一眼千秋楼。
几乎在莫念离开千秋楼的一瞬间，流风就发现，莫羡身上那点鲜活气就散了，重新变回魔教那个令人生畏的护法大人，看向夜蛇时，眸中森然寒意一闪而过。
夜蛇亦是如此，它的声音透出蛇类特有的阴冷和粘腻，还有几分不怀好意的讥笑：“出了这么大岔子，魔尊大人定会震怒。姬蕊是有过错，你以为，你就能逃脱干系吗？”莫羡冷冷道：“我回去自会领罚。”
他本就不可能完全把自己摘出去，但这样就够了。“呵，这些年下来，你倒是能抗住。“夜蛇忍不住嘲弄了一句。
“罢了，趁着他们还没回来，抓紧时间撤退，记得千秋楼烧了。”
虽说烧了千秋楼也无法摧毁亡魂，但是至少可以掩盖别的痕迹。
“若是想暴露的更显眼些，你便烧。"莫羡却道。“什么意思？"夜蛇一怔，片刻后才领会到他话中的潜台词，“难道你早就准备好退路了？”
“夜蛇长老，这是我的任务，我自然会做好万全之策。"莫羡道，“你大可放心，就算是天澜宗来查，也查不到我们上头。”夜蛇眯了眯蛇瞳，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眼前的青年。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确实有几分本事，不仅在弱肉强食的魔界活了下去，还能一步步爬到护法之位，深受魔尊重用。这次他主动请缨来天澜集市做任务，背后确实有许多看不惯的他的人企图借此机会把他拉下去，但听他这意思……难道这一切他都算到了？
夜蛇心中微骇，对他的警惕又提高几分。
莫羡那双无光的漆黑眼瞳望向妹妹离开的方向，眼里晦涩情绪翻涌，最终归于沉寂。
郊外，乱葬岗。
世道连年不太平，连澜州这种有大宗门坐镇的地方，乱葬岗也是规模不小，一派凄凉，大白天就透出一股阴冷。甚至有具尸体连一张草席都无，随意地扔在坟堆之间。北望月“啊"了一声，赶紧从储物戒里拿出一件衣衫，盖在了尸体上面。
莫念四处望了望，没发现坟坑，便道：“挖个坑，把尸骨收敛了吧。”
以前她行走世间时，偶尔也会在荒凉偏僻的路边遇到尸体，她便会停下来，简单地收敛尸骨。
“好。"北望月捡起一根还算趁手的树枝，掂了掂，“没有合适的工具，只能用它了。”
她手里拿的是树枝，而旁边两人拿的是灵剑，尤其是谢尘嚣手中灵剑，北望月早有耳闻，一直想见识一番。如今有了机会，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来：“我一直很想问，你这把剑既然是灵气所化，那能不能化作铲子、铁耙，或者别的什么？”
谢尘嚣：“。”
他手心凝出灵气，反手一推，只见地上尘土飞扬，瞬间炸开一个六尺见方的洞。
把尸体安葬好，也该做正事了。
“你说的那个渡川，就住在坟地啊？"北望月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问莫念，“那他住在哪个坟？”“他不住在坟里。"莫念道，“阴气重的地方是连接烟月林的媒介。”
谢尘嚣道：“那我们如何找这个渡川？打过去？”莫念道：“为自己送魂。”
北望月奇道：“大活人要怎么自己给自己送魂？”“走个仪式罢了，这是见渡川的法子。”
说起来，这法子还是她在忘生市买引魂幡的时候学到的。忘生市那地方野蛮血性，有人横尸街头都是家常便饭。她每次去都得万分谨慎。
卖给她引魂幡的是个鬼修女子，本来谈好了价格，鬼修却又忽然坐地起价，一句话没谈拢，两人便打了起来。要不是她险险打赢，恐怕她也成了鬼修的尸傀。那鬼修行事倒也奇特，输了反而哈哈一笑，非说两人投缘，拉着莫念不走，要与她谈天说地。
莫念左右也无事，便听她天南海北地聊，其中，鬼修便提到了烟月林的渡川，聊到兴起，还给莫念传授了送魂咒。送魂咒念到尾声，乱葬岗忽而起了茫茫的白雾，很快，浓厚的白雾便将天地笼罩。
雾色转黑，烟月林的全貌也浮现在三人眼前，但却并不是想象中的树林。
烟月林一一烟为魂魄，月为血月，林为枯骨。绣着鸳鸯的大红绣鞋轻轻拂过北望月的肩膀，她浑身一颤，抬头望去，只见头骨砌成的树上吊着一位穿着嫁衣的鬼新娘。
北望月一把抱住莫念的胳膊，吓得吱哇乱叫。莫念有时候真的挺怀疑，这姑娘到底为什么是圣女？等最初的恐惧平歇，北望月的好奇心又起来了：“你是怎么知道渡川在哪，还知道送魂咒？”
莫念随口道：“走南闯北，所以都知道些。”北望月：“哇一一那你能跟我说说吗？”
莫念无意多说，只道：“正事要紧。”
顿了顿，心中又浮起先前利用她的愧疚之情，便道，“有机会便讲给你。”
烟月林深处隐隐透出一点亮光，像是人死后会在忘川边看到的彼岸。直到走近，才发现那是一间木屋，门匾上刻着『林中居』三字。
欲敲门，却发现门是虚掩的。
莫念略敲了两下，无人应，她便索性推开门，三人依次走了进去。
木屋内倒像是个寻常茶室的装潢，木桌上摆着茶具，不过没有客人。
白发男子懒洋洋倚在美人榻上，似乎在闭目养神，听到推门声，也只是掀了掀眼皮：“来客人了？”他有着风华绝代的一张脸，嘴角带笑，眸底却一片凉薄，好似超脱六界之外，生死都不入他眼。
莫念从鬼修口中听说，渡川乃天地灵气蕴生之灵，司掌魂魄轮回，不理世事，善邪难辨。
在他这里，无任何人鬼仙魔的区别，只要付出代价，便可得到想要的东西。
莫念开门见山：“老板，买引魂幡。”
“急什么。“渡川坐起身，袖子一拂，示意三人坐到茶位上去，“喝茶吗？”
莫念略一思忖，问：“茶怎么卖？”
渡川道：“碧螺春八两银子，琼山雪芽十二两，九华英四十两，浮梁玉露八十两，白水免费。”
他说得寻常，仿佛真的就是卖茶。莫念却觉得没那么简单，或许这所谓的"茶"有什么深意？
莫念：“这碧螺春与外面的有什么不同？”与此同时，北望月拿出钱袋，做好了付钱的自觉。渡川坦荡道：“没什么不同，就是外面八文钱一碗的那种。”
莫念：“？”
莫念：“三碗白水，谢谢。”
“没意思。"见无人买他的高价茶，渡川又躺回美人榻，袖子随意一拂，茶壶凭空抬高，为三人倒水。莫念没心心情喝水：“现在能买引魂幡了吗？”渡川漫不经心道：“我这里的引魂幡与别处不同，若是想买，得拿出代价来。”
北望月把储物袋往桌上一放：“什么代价，你尽管提。”“我要的可不是灵石法器，圣女大人。“渡川瞥了北望月一眼，一语唤出她的身份。
“世间万事万物向来难得公平，而在我这里，却讲究一个等价交换。”
他这话一出，三人先是把目光放到了茶壶上，再望向他，意思不言而喻：以你买茶的价格，还好意思说等价交换。渡川面不改色心不跳：“这是让你们提前感到人世险恶。”莫念无意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直截了当地问：“到底如何才能卖给我们？”
渡川等的就是这句话，唇角微勾，缓缓道：“代价是……他的话忽然停住，望向窗外。
莫念跟着望去，居然看到了熟人。
是追翎。
他不知怎么来到了烟月林，似乎迷了路。血色的月光照在他身上，在背后拖出近似羽翼的影子。他抬头望着林子上空飘荡的魂魄，眼中竟是悲悯。
是那种天然就拥有的、对世间一切苦难的博大壮阔的慈怀之情，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点。
追翎收回目光，不经意瞥见了『林中居』，意识到有活人在后，他眼睛一亮，快步跑来：“有人吗？我迷路了。”无人应答，门却吱呀一声打开。
追翎又惊又喜地走进去，一眼望见了莫念三人，更惊喜了：“你们也在啊？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本来和师父回去，经过乱葬岗的时候，不知怎么，我就到了这里。”他问了一大通，这才注意到渡川的存在：“咦，他是？”“他是这里的老板。"莫念道，“我们来这里买东西。”追翎哦了一声，又问：“你们买什么？钱够吗？"说着他就去翻钱袋，“我这里还有一点……呃，没了。”钱袋只滚出来两枚铜板，追翎挠挠头：“前几天跟师父去江河郡，那里决堤，有很多难民。”
他很同情，钱都留给难民了。
“不是够不够的问题。"莫念道，“老板还没开价。”追翎看向渡川：“那准备卖多少啊？”
“你觉得多少合适？"渡川慢悠悠地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