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21章
望舒注意到，近日里自家三叔似乎有些不对劲儿。从前他就不是个情商高的，常常做些不合时宜的事，亦或是一句话把人噎得半死，但近些日子，这种情况似乎发生得格外频繁。
比方说，一名准备向胤祉示好的官员，被口无遮拦的胤祉怼得下不来台，最终气呼呼地走了，逢人便说胤祉是个书呆子，不堪与谋。
再比如说，别人都在奋发向上的时候，唯有胤祉呈现出摆烂的状态，每日得过且过。
康熙看不惯他这副懒散的模样，将他唤来训斥了一顿,他瞧着竞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这也让望舒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某次，胤祉带着礼物来看她时，望舒仰着小脑袋望着他：“三叔，你这是故意的吧？”
“那是自然！"平日里憋了一肚子话没地儿说的胤祉，在望舒面前，可算能好生倾诉一番了。
“我都跟那些人说了，我这人胆子小，没什么大志向。那些人偏不肯听我的，定要打着我的名号在外头结党营私。你说这不是在害我吗？回头让汗阿玛知道了，能有我的好果子吃？”“他们都不让我有好果子吃,我自然不能让他们有好果子吃。汗阿玛不知我心中想法，还以为训斥我,就能让我′回归正途’呢。殊不知，他对我越是失望，我的处境便越是安全！”自打胤祉决议退出夺嫡之争，饭也吃得香了，觉也睡得踏实了，遇到那些个他看不顺眼的人，想怼就怼，再也不必去权衡这行为背后的利弊得失了，简直痛快得不得了。横竖他是康熙的儿子，只要他不被卷入皇位之争中，便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康熙也顶多对他小惩大诫一番。若早知如此，他早就该怎么做了。似先前那等提心吊胆又憋屈的生活，实在不适合他。
望舒见了胤祉眉飞色舞的样子，忍不住有些想笑。他这话说得虽粗糙些，理却是这个理。
同这些叔叔们接触的多了，望舒与这些叔叔们之间感情也日益深厚，自然希望他们都能有个好下场。如今，眼见着胤撰，胤溏与胤社纷纷"迷途知返”，望舒自然也为他们高兴。只是，望舒乐意看到这样的情形，不代表康熙也乐意看到这样的情形。
正当胤祉嘀咕着，一直闷在京城好生没意思，不知若他也提出要去外面走走，康熙是否会答应时，康熙沉着脸，从门外走了进来。
“朕倒不知，你对朕，对朝廷，竟是这般嫌弃！”康熙充满威慑力的眼风朝着胤祉扫了过去。胤祉双膝一软，险些要倒在地上。
“儿臣怎敢嫌弃汗阿玛和朝廷……“他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儿臣不过是因着资质驽钝，格外胆小些，生怕自己中了那些奸佞小人的诡计，让那些人坏了儿臣与汗阿玛的父子情分。”奸佞小人的诡计？坏了父子情分？
康熙听得有些想笑，却仍旧板着一张脸，不肯让胤祉看出端倪来。
胤祉吃不准康熙心中的想法，一面说着话，一面偷偷朝小侄女所在的方向望去。
说来惭愧，他虽痴长小侄女这么多岁，论及对帝王情绪的感知，却远不如小侄女，还得小侄女来给他提个醒。望舒见康熙虽板着张脸，眸中却并无多少愠色，便冲胤祉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示意他再接再厉。胤祉有人帮着壮胆，又在康熙跟前好生拍了一通马匹，那话怎么肉麻怎么说。
一大一小的那点眉眼官司，怎么可能瞒得过康熙？再加上，胤祉显然很不习惯说这些油腔滑调的话，时常词穷，越发让康熙觉得好笑。
他略带嫌弃地开口道：“行了，朕心里有数了，你先退下吧。”
“汗阿玛，那这外出之事…“胤祉小心偷觑着康熙的脸色。他曾看过那些传教士带来的世界地图，知道这世界有多辽阔。
胤襜与胤祸的相继远航，更是点燃了他内心中的一把火，如今，他的内心正骚动不安。
他见康熙此时心情正好，忍不住就想将此事敲定下来，哪怕是得个口头承诺也好啊。
康熙想起出海两三年，至今只传回一封书信的胤祸和胤溏，又想起不久前胤初在他跟前，恳求他放他出海去闯荡的模样，不由蹙起了眉。
本质上，他还是有"父母在，不远游"的思想的。因此，他并不愿意看着儿子们一个个离开。
让胤糖去海外，既是因为望舒的指引，也是打压八阿哥党的意思。
让胤祸出海，是因为经历了满朝文武齐齐请立八阿哥一事后，康熙无法再信任重用胤祺。
口头答应让胤初出海，则是因为事实确如胤初所说，他身为废太子，在继位无望的情况下，这大清领土之内，再无他施展的余地。他若想不蹉跎此生，唯有往海外走。可胤社在大清分明还得用着，却也跟上头几个人似的，一心心想要往外跑，这就让康熙心里头有些不舒坦了。当然，不舒坦归不舒坦，在胤祉撇下一众三阿哥党，明确表示要退出夺嫡序列后，康熙对这儿子的忌惮也降到了最低。只是，要让他直接松口答应胤祉，那是想都不要想。胤祉一点儿没有察觉到康熙的不耐烦，还在一旁没眼力见儿地想要跟康熙要个准话。直到被康熙赶出来了，他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像个被主人踢了一脚的大狗勾似的，让人看了忍俊不禁。
待胤祉离开后，康熙对望舒道：“幸好朕的儿子不都像他这样。”
望舒暗自翻了个白眼，干活的时候巴不得儿子个个都是左膀右臂，人中龙凤，能够为朝廷分忧，争权的时候却希望他们一个个都是傻白甜，这怎么可能嘛，想想都不现实。胤祯和胤祯这对兄弟倒是没有像胤祉一样“乱来”，但康熙能够对他们放下心来吗？显见是不能的。
说来，也不知最近胤镇是不是低调的过了头，来宫中看她的次数都减少了呢。
望舒当然不会与康熙讨论这些，她指着桌上的启蒙读物，让康熙辅导她功课。
她也到了该启蒙的年龄了，平日里康熙去上朝了，她一个人窝在乾清宫无聊得很，还不如趁早把字儿识全了，平日里自个儿找些书来消遣呢。
康熙好为人师，又对望舒这个小孙女疼宠得很。望舒此举，果然将他的注意力给吸引走了。康熙也不再去想些有的没的，他低下头，开始认真地捉着小孙女的手，带她习字。
没多久，雍亲王胤祺收到了一封来自乾清宫的信。胤镇感到很是诧异，康熙若是找他有什么事，直接派人来告诉他一声就行，何必用这样迂回且低效的方式？直到他看到信上那稚嫩的字体，这才意识到，这封信的来源，似乎与他原本预料的有些偏差。
乾清宫负责送信的小太监道：“万岁爷近日正在教小公主习字，小公主可真是惦记您。这不，才学会了几个字，便嚷嚷着要跟您写信了。”
胤祺闻言，哑然失笑。那孩子，的确是个有心的孩子。甭看她年纪小，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她心里头可是门儿清。
胤祺拆开信封，只见信封中只薄薄一页信纸。一一四叔，你已经许久不曾来宫中看过我啦！你是不是在宫外有了别的侄子侄女，所以就不要我这个侄女了？我告诉你，我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当然，你要是诚心诚意向我道歉，我也不是不能考虑再原谅你一次……
看着这封信，胤祺几乎能够想象到，小小的女孩儿是如何一边生着闷气，一边写下这样一封书信的。只是，想到近日朝堂的局势，胤祺面上的笑容淡了几分。这宫里宫外，怕是也只有小侄女这样圣眷浓厚，又年岁尚小的幼童，还能如此潇洒吧？
这时，四福晋为胤祺端来了一份汤羹。
她心知，胤祺近日看着潜心礼佛，悠闲得很，实则没少费心力，因而她对胤祺体贴得很。
待四福晋看到摆在胤祺面前的那张笔力稚嫩的信时，迟疑着开口道：“爷，这是？”
“是小星星给我写的信。"胤祺将那份信件推到了四福晋的面前：“我虽有一阵儿没入宫去见她了，她倒很是惦记我。只是，朝堂上不知何时，只余下了我与十四弟在那儿斗′着，这种时候，我如何能够不低调行事？”
胤祯原是打算由着兄弟们斗去，为他吸引注意力。他只管慢慢苟着，一直苟到那些兄弟们分出个结果来，这场风波兴许也就暂时挺住了。
可谁人知晓，不知何处出了问题，胤模的兄弟们还未曾展露风华，便一个个都“急流勇退"了。不过眨眼的功夫，原本热闹的九龙夺嫡，就只剩下了胤初，胤祺以及胤祯。胤初暂且不提，胤祯近日以来，不仅在朝堂上高调得很，更是没把胤祺这个"温吞窝囊"的兄长放在眼里。就如同胤祯对胤祺没什么感情一样，胤祺也同样对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没有多少兄弟爱。
如今，胤祺只巴不得康熙与满朝文武的注意力都被胤初与胤祯给吸引走。这样一来，雍亲王府受到的关注也能少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