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疑云
她耳边的议论声还在继续。
“你疯了?竟敢直接提到那位!”
“我这也是前些日子才回京城的,哪里知道……“那我便劝你一句,谨言慎行,你不知道,那位去年刚刚回京,几乎血洗了半个朝廷。”
“可不是,我有个亲戚在宫里做事,听说去年除夕宫宴的时候,前禁军统领被刺杀身亡,当晚没有抓到刺客,后面竞然也没有人再敢提这件事,可见那位的手段。”“总之,这些都和我们这些个市井小民关系不大,还是少听少说。”
岑令溪久久没回过神来。
闻澈和她提过自己是当今天子的太傅,但他说的分明是自己与他成婚六载,一直在京城,又何来那句重回京城?杀人不眨眼、血洗半个朝廷,这些真得是闻澈做的吗?可当朝还能有几个闻太傅?
所以,闻澈一直在骗自己吗?
岑令溪整个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无措中,怀中捧着的陶瓷娃娃,也因为一直没有拿稳,“唯当"一声掉落在地上。岑令溪意识到这件事情后,匆匆蹲下身子去捡,却发现自己送给闻澈的那个娃娃的头顶磕碎了一块,原本便不那么精致的娃娃看着更加别扭。
“令溪!”
岑令溪忽而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是一阵略带担忧的清亮的女生,于是她循着声音看去,但周遭人头攒动,实在是太过拥挤了,她还没来得及找到人,便被人拽住了手腕。岑令溪只好放弃找那人的动作,转过身去,稍稍仰头,便看见了闻澈。
他看起来步履有些着急,额头上沾染上了细细密密的汗珠,手中还有一张不大不小的油纸,上面是精致的糕点。闻澈看见她的表情有些恍惚,先是用筷子夹起一块条头糕递到她的唇边。
岑令溪没有拒绝,张口咬了一口,但眼神还在不自觉地往方才那阵女声传来的方向看。
闻澈留意到她的动作,便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说着也顺着她的视线朝那边看去。
他一眼便认出来了,那是元嫱。
闻澈不确定岑令溪现在是否还记得元嫱,若是记得,元嫱的话她一定是深信不疑的,必然会和自己翻脸,那他苦心固有这么久,什么也不会得到,只会让岑令溪更恨他。他心下一沉,便道:“许是人太多了,令溪你听错了,我方才看过去,并没有我们相熟的人。”“哦。”
很明显岑令溪还没有回过神来。
闻澈扫了眼自己的手中的条头糕,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替她拭去唇角的糕点残渣,问道:“这糕点的味道如何?”岑令溪听见闻澈问她,才渐渐将视线从那边收回来,应了句:“很好吃。”
“那我也尝尝。"闻澈说完便将岑令溪咬了一口剩下的那半块条头糕一口咬下。
岑令溪看见他的动作,想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好道:“闻郎,这块,是妾咬过的。”
闻澈却不以为意,反笑道:“怎么了?令溪这是嫌弃我么?”
明明是自己先咬的,怎么收也不能说是自己嫌弃他啊。于是只好咬着唇回了句:“没有。”
闻澈看见她有些错愕的表情,用气音低低地笑了声,又夹起手中的油纸里的另一块,咬了一口,皱了皱眉,故意做出一副嫌弃的样子将那块糕点放回去,道:“这块就不那么好吃了,还是令溪咬过的,吃起来才分外香甜。”岑令溪被他撩的眼神四处乱瞟,慌乱间眼神又落到了那个摔坏的娃娃上。
遂匆匆错开话题,将那只娃娃递到闻澈面前,“闻郎,我方才不小心将我们的陶瓷娃娃摔倒了地上,你的这个,磕坏了一个小角。”
闻澈没有接,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便看向岑令溪,“我还以为多大的事情呢,你没事就好。”一语双关。
你的那个没坏就好,人潮这么拥挤,你人没事就好。闻澈说完又挑了一块撒着糖粒的条头糕递到岑令溪唇边,喂给她。
岑令溪就着闻澈的动作,小口小口的吃完。闻澈怕岑令溪不喜欢吃,故而也没有买多少,很快便吃完了几块,而后处理了垫着条头糕的油纸,拉着岑令溪继续穿梭于人群之中。
但他能明显地感受到自己离开了一小会儿后,岑令溪明显有些心事重重。
便握紧岑令溪的手,温声询问:“怎么了?看着你兴致不是很高的样子,是不是捏那两个娃娃累着了,要不要回去歇一歇?”
岑令溪轻轻摇了摇头,想到方才听到的那些议论声,一时不知怎么和闻澈启口。
自从自己这次醒来后,的确是忘记了许多的事情,即使是小时候的一些事情,也在大脑中零零碎碎的,她本以为自己嫁了一个温柔的夫君,但当听到旁人对他的议论的时候,又开始犹豫。
所以闻澈究竞是怎样的人?
真得是自己这两天看到的这样吗?
而且细细想,闻澈的话中有疑点。
他说自己寒门出身,自幼孤苦无依,得到自己父亲的提携,才官至现在这个位置,可真得有人能在短短几年,就平步青云到天子太傅这个位置吗?
闻澈说自己在调理身子,所以他们才一直没有子嗣,但真得要调理六年么?
这些令她很是费解。
闻澈抬手轻轻抚平岑令溪眉间的褶皱,“你忘了,我是你的郎君,有什么事情只管告诉我,不用担心,也不用害怕的。”
岑令溪犹豫了许久,才轻声道:“你不在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了有人在闲谈中提到了你。”
闻澈语气如常,带了些循循善诱的意思,“那令溪能告诉我,他们是怎么说我的吗?”
岑令溪斟酌了一下措辞,才道:“我听见他们说,闻太傅,杀人不眨眼,是魔头”
她说完便垂着头,扯着自己的衣袖,等着闻澈的下一句话。
闻澈似乎是愣了一下,但很快以很自然的语气和岑令溪解释道,“在我之前的天子太傅的确姓文,不过他那个文,是文字的文,我的这个闻,是听闻的闻,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字,只是恰好读音相同,后面朝中发生了一些比较复杂的事情,才有了今天的局面,令溪要是想听的话,我之后再慢慢讲给你听,好不好?”
岑令溪这才了悟地点了点头,说:“原来是妾想多了。”
闻澈将她轻轻拥入怀中,拍了拍她地背,道:“是我没有将这些事情告诉你,我总觉得,这些事情由我一个人烦心就可以了,我的令溪只管在家里开开心心的,也没有将这些事情告诉你。”
闻澈在看向远处时,在岑令溪看不到的方向,遽然收了方才脸上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冰冷。
他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些,得到与岑令溪这般岁月静好的相处机会,任凭谁也别想将岑令溪从他身边去抢走,谁也别想。
在感受到岑令溪轻轻推了推他后,他脸上才重新挂起宠溺的温和笑意,低眉看向岑令溪。
闻澈掐算着时间,想着交代给连朝的事情,他应该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便牵着她的手,将她往曲江池的方向弓引。
在路过一处杂耍摊的时候,岑令溪被吸引去了目光,以指尖勾了勾他的手心,抬眼问道:“妾想看看杂耍。”闻澈便揽住她的肩头,问道:“要不要我抱你起来看?″
岑令溪知道闻澈这是在有意打趣她,脸上瞬间泛起一片红晕,都带到了耳廓上,在半明半昧的灯影下,看着更是勾人,“闻郎惯常会打趣妾。”
而这边的杂耍也开始了。
“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周遭都是鼎沸的人声。
有人提出了质疑,“我就不信了,这纸还能包住火!”闻澈听到这句话,眸色一沉,朝那人方向看去。虽然他知道那人说的是即将开始表演的杂耍,但揽着岑令溪肩头的手还是收紧了些。
岑令溪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加大了力气,于是仰头看向他,在看到闻澈眉心紧蹙的那刻,她忽然从心底生出一丝害怕,于是扯了扯他的袖子。
闻澈在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忙将自己的眉头松开,“我也是跟着紧张这个杂耍,看看纸包究竞能不能不住火。”
岑令溪没有说话,因为她的目光已经全部被正在进行的杂耍吸引去了。
出来做生意的,必然是有几分看家本领的,既然敢开这个口,便不会失误。
燃烧的火焰真得被那人手中一扯就碎的纸张包住了,表演杂耍的人似乎是怕还有人不相信,很是满意地提着那团抱着火的纸张,绕着人群走了一圈。
周围全都是大声叫好的。
这时便有人端着个铜盆以求打点,等转到闻澈这边的时候,闻澈出手阔绰地在一堆铜钱中扔了两张价值不菲的飞钱。
那人看见飞钱上的数字,一时愣住,连忙朝闻澈鞠了几躬,道:“多谢这位看官!”
闻澈勾了勾唇角,看向岑令溪,“无妨,我这是千金博我娘子一笑。”
所有人都朝这边看来,想看看能被这么俊朗有钱的郎君重视的女娘到底是何等美貌,却被闻澈恰到好处地遮挡住了,而后转身离去,只留给诸人两个背影。他怕再在这里耽搁下去,会被人认出来,到时候便不好和岑令溪解释了。
岑令溪没想到闻澈方才会那么张扬,这与她感觉到的闻澈并不太一样,于是便道:“闻郎,我们方才是不是有些闻澈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那令溪告诉我,我成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