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惊喜
岑令溪没有应她这一句,只遥遥指了下前面的方向,仰头朝闻澈道:“前面是不是就是曲江池了?”闻澈的目光又在她身上落着。
她不自觉地攥了攥手,眸光也稍稍别开,回避着闻澈有些灼热的视线。
岑令溪有时候很费解,为何在什么时候,只要自己抬头去看闻澈,闻澈的目光都能和她对上,这真得是成婚六年还会发生的事情么?
她即使是忘掉了许多的事情,又或者说忘掉了和闻澈相关的所有事情,但靠近时的潜意识却告诉她,她和她这位夫婿的感情,并不是特别亲密。
对此,她也只能归于是自己忘掉了。
毕竞,闻澈对她实在上心,自己身上,应当也没有什么是值得被闻澈利用的。
便告诉自己,是自己想太多了。
闻澈看着她这副含羞低怯的模样,轻轻勾了勾唇,牵着她的手,往曲江池的方向而去。
今日是初七,正是长安城中娘子们结伴出游的日子,当然大昭民风相对开放,也不局限于娘子闺中密友之间,也有一些两情相悦的郎君娘子,也有像闻澈和岑令溪这样,已然"成婚"的夫妻。
池子里早早放了许多花灯,也有些小舟,池边尽是一些售卖祈愿的花灯的小摊。
池边汇集着的人,或在池中放花灯,或在摊前执笔写下自己的心愿。
闻澈看着岑令溪不断往那边飘去的目光,便低头温声询问道:“令溪,有什么想许的愿望吗?”岑令溪却朝着闻澈促狭一笑,而后拉着闻澈朝一处人少的小摊跑了过去,和小贩道:“劳烦来两个花灯!”小贩应了她,从一众颜色深浅不一的荷花花灯中挑了两个出来,推到岑令溪面前。
岑令溪摸了下自己的腰,发现并没有带小荷包,许是环境影响,她遂抬头看向闻澈,以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和他道:“付钱。”
闻澈没有见过这样的岑令溪,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一边从自己的腰间取出小荷包,从里面取出一些铜钱,放到小贩的手心里。
小贩收了钱,又递给岑令溪两张红色的纸条,“娘子若是有什么心愿,也可以将其写在这红纸条上,系在花灯上,和花灯一起放出去。”
“闻郎要写吗?"岑令溪将一张红色的纸条朝闻澈递过去。
闻澈好整以暇地接过那张纸条,手已经取过了小摊一边放着的笔,在砚台里轻轻蘸了两下,又将笔递给了岑令溪,说:“当然有心愿。”
岑令溪便将那支笔接过来,用笔尾抵在下颔想了想自己的心愿,才要落笔,想到闻澈似乎一直在看她,又警惕地抬起头来,果然如她所料,便道:“你怎么还偷看呢!”闻澈轻笑了声,将头转了过去,看着自己手心里还带着岑令溪身上淡淡香味的红纸条,笑道:“好好好,我不看,不看。”
岑令溪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放心心地别过头去,“这还差不多。”
但闻澈的余光还是轻轻落在岑令溪身上,“像只小兔子。”
闻澈的神思忽然有些恍惚,岑令溪从未在他面前是这副模样过。
七年前才认识的时候,端的是大家闺秀的温婉清冷模样,无论是在大相国寺给他递手炉的时候,还是后面在街市上买他的画作时,都带着一副幕篱,遮住半张脸,闻澈想,若非是因为神佛面前不掩面,岑令溪在大相国寺的时候大抵也是不会摘下幕篱的。
在街头买画的时候,岑令溪稍稍俯下身来,观察他的画作,闻澈才有机会看见她长什么样子,但也只是惊鸿一面。
那个时候,于闻澈而言,岑令溪便是九天之上高悬的那轮明月,柔和清冷,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直到后来他在科举中被先帝钦点为榜眼,又被当时的御史中丞岑昭礼留在了御史台,于那个春雨连绵的下午,再次见到前来找岑昭礼的岑令溪,那时的她是跟在岑昭礼身边,温柔知礼、进退有度,举手投足间的礼数找不出半分错漏,闻澈发现,她似乎并不是那么难以接近。那之后,不知是不是闻澈的错觉,岑令溪来御史台的次数比之前多了些,频率也高了许多,两人之间的接触也更多了。
但很多时候,都是发乎情,止乎礼。
他们之间最亲近的事情,也无非是岑令溪唤他一声“清衍哥哥",而后自己与她熏一样的香。过了不久,他攒了许久的俸禄,买了那支珍珠簪子,和岑昭礼求娶岑令溪。
岑昭礼同意了,他便将那支珍珠簪子送给了岑令溪,岑令溪也没有拒绝。
只是每次来御史台的时候,他都能见到岑令溪发上别着那支簪子。
似乎是有意为之。
那时的闻澈以为,事情会这么顺利的发展下去,他会在来年三月,桃花灼灼的时候,迎娶岑令溪,两人就这么白头到老。
但意外来得令人猝不及防。
圣旨下来后,他去找岑令溪,却被岑令溪拒之门外,连带着那张婚书,那是他第一次将“残忍”这个词用在岑令溪身上。
他放下了所有文人最看重的体面,去低声下气地求岑令溪,但她无动于衷。
只留给了自己一抹背影。
在刑部狱中的那几个月,闻澈无数次地给岑令溪找过理由,试着站在她的立场上去考虑,想着或许她也只是不想让岑家陷入危难,才那样做的。
所幸,自己在狱中捡回了一条命,在出发去齐地的时候,闻澈不死心心地再去了岑宅一回,希望能和岑令溪好好说说,但看到却是她和江行舟言笑晏晏的模样,甚至不想让江行舟知道自己与她的关系。
原来,岑令溪对他是嫌恶。
甚至连样子也不愿意装一下,让他一个人凌乱在初春干涩冰冷的风中。
他只觉得自己有些摇摇欲坠。
闻澈在齐地待了六年,一开始他逼着自己去遗忘岑令溪,但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便发了疯地想要留住她的一切。
六年后真得让他得到了重回长安的机会。
现在想起来几个月前的事情,再次见到岑令溪的时候,她躲在江行舟身后,是那么楚楚可怜,让人狠不下心来去伤害。
但一想到自己最难捱的那六年,闻澈还是将自己心中的那些怜悯收了回去。
再后来,岑令溪对自己,或厌恶、或祈求、或献媚,但他分辨的出来,那些都是故意装出来的,但是他甘之如饴。
只有这次他让岑令溪忘掉了之前的事情,他才得以见到真正的岑令溪,是这么地经不住逗,时不时会羞红脸,会一声声地唤他“闻郎",毫无做作之意。那是不是,在和江行舟在一起的那六年,她也是这样对江行舟的?
闻澈心心中忽然燃起一股有些莫名的火。
等到岑令溪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问道:“闻郎?你方才是怎么了?是在想什么事情吗?”闻澈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那张红纸条,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自己揉成了一团,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失态了,在一瞬间将自己的神色转变过来,回答了岑令溪的话,“我在想,应该许什么愿望,毕竞我所有的愿望,都和令溪你有关。”
岑令溪被他说得有些羞赧,怕他当着小贩的面再说出什么没羞没臊的话来,匆匆打断了他,食指抵在唇上,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嘘,愿望说出来可就不灵了,“说着又扭头看向小贩,“麻烦您再为我家郎君取一张纸条,可好?”小贩看着两人的反应,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从手边取出另一张递给了闻澈,“郎君请。”
闻澈接过,从砚台上取下笔,想了想,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吹了吹,待到上面的墨痕干透,才将那个纸条学着岑令溪的样子卷成一个小卷,固定在花灯的花蕊里。岑令溪看着他做好了一切,便提起自己的那只花灯,和闻澈笑盈盈地道:“走吧闻郎,我们去放花灯!”闻澈任由着岑令溪拉着自己在池畔蹲下来,小心翼翼地将两盏花灯放在河水里,跟着她双手合十于面前,闭上眼睛,在口中念念有词。
睁开眼睛的时候,闻澈抬眼看了下头顶月亮的位置,心下有了数,便问岑令溪,“有小舟,要不要一起去?”岑令溪眨了眨眼睛,说:“好呀。”
这里没有人认得闻澈,更没有人知道他是那个在庙堂上一手遮天,就连天子也畏惧的权臣,在此刻,他不是什么闻太傅,只是这曲江池畔数百男子中的一个,陪着自己的心上人放花灯、划小船的一个。
这一切不真实到他竟然以为这是一场梦。
闻澈找到了这里提供小舟的商人,按照规矩付了钱后,牵引着岑令溪上了小舟。
“小心心一点,不着急。”
他温声和岑令溪嘱咐。
等看到岑令溪已经坐稳了,他才双手拿起船上的木桨,摇动着使小舟往池中间去。
等到了池子中间的时候,闻澈将手上的木桨放了下来。于此同时,天上燃放起绚丽的烟花,一簇一簇。池边的人和池中的其他人都朝这边看来,发出惊讶的呼声。
岑令溪有些疑惑,“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闻澈很是熟稔地将她的肩头揽过来,计岑令溪靠在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