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小骗子<送闭段评功能
天灰蒙蒙的,片片乌云聚成一团宛如要吞噬整个天际,似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闷得人喘不过气。
破败的茅草屋外,院子一角恰好能看到少女斜倚在木桩上,额角处有一块异常明显的红肿,纤长的羽睫在眼睑下映出美好的弧度,仿佛被雨打湿的花瓣,颤个不停。许柚嗓子猝然发痒,捂住胸口猛地咳嗽起来。只稍动一下,后脖颈的乌青便牵动整个上半身,痛到不敢轻易动弹,她伏在地上适应半响,方才顾上查看周围处境。许柚分明记得是一位自称长公主侍女前来传唤,声称公主有事需询问她,只怪她没多确认几句,看到她身穿公主府服饰就跟上去,直到所处景象越发荒凉才发觉被骗,还未来得及转身逃跑,眼前一花就彻底失去意识。
许柚神色警惕地观看四周,将后背紧贴在唯一能依靠的木桩,五指紧握成拳。
是谁?竟敢在公主府对她动手。
许柚神色一顿,看到院中间坐着个身穿灰布麻衣,衣着邋遢,发丝凌乱的中年男子,手里端着一盘精致糕点正吃得津津有味。
“”你…..…“"许柚试探出声。
带她走的分明是位女子,他又是何人,那个女子呢?她这么大个人要带出公主府并不容易,可眼观这处荒凉破败,公主府怎会有这种地方?既然没选择直接杀她,便是另有所图,许柚慌乱的心稍微镇定一些。
邋遢男子终于将糕点吃完,他似是意犹未尽,伸手将五个指头挨个嗦了一遍,这才面带遗憾地侧过头。杂草般的横眉下神采奕奕的眸子亮了亮,嬉笑道:“终于醒了,你已经昏了有一炷香时间。”
许柚警惕地朝后一仰,咽喉像被什么箍住收紧,吞咽时有种在地上摩擦得钝痛感。
她强忍着难受和惧意,试探道:“敢问阁下何人,若你愿高抬贵手放我走,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商量。”“哦?"那人不以为意地挑了下眉。
许柚指腹泛白,心砰砰直跳,她没感受到这人的恶意,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是何人雇你杀我,我愿双倍奉还。"许柚语气忐忑。“若非我出手,姑娘早已变成河里鱼的吃食。我要杀你,没必要等到你醒。"吕啸贝捻了捻发须,哼道。许柚提在心口的气稍缓,倚着木桩站起,福了福身子,诚恳道:“多谢先生救命,现下小女子可能离开?”吕啸贝翘起个二郎腿,淡淡道:“姑娘可以走,但若走出这院子后,再被人围杀可与我无关。”
许柚默默收回伸到半空的腿,视线扫向中年男人,讷讷道:“先生如何称呼?”
“免贵姓吕。”
“吕先生,可否护送小女子出去,我定让我父亲重金酬谢。或先生有其他需求,我也定尽全力满足。"许柚言辞认真,表情真挚,提着心等他回答。
吕啸贝却说了句她听不懂的话。
“姑娘可知自己身患离魂之症?”
“什么?"许柚倏地腿发软,顾不上维持大家闺秀的模样,歪歪扭扭地倚靠着木桩,勉强稳住身形。
她听不懂吕先生的意思,但她知道“离魂"二字,并非好词。许柚心底一沉,过去十几年,从未听哪位给她诊治的大夫有判定过此症,她按捺着心里的疑虑,扯了扯嘴角,嗫嚅道:“不知先生何意,前些日子小女子方让大夫诊治过,并未言明有你口中的病症。”
只听对面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心道:“要么有意瞒你,要么医术不精。你若再耽误下去,日后频发,恐怕会给你带来麻烦。”
“先生既在此点明,应是有救治办法。"许柚指甲叩在木桩上,指尖的痛意压下心底的慌乱,她眼睫颤了颤,轻声说:“能告诉我发病时是何症状?”
吕啸贝神色诧异,眼底划过一抹赞赏,寻常女子早吓破胆,她还有精力询问救治办法,可见心性沉稳。他挠挠头,又抓抓咯吱窝,佯装思考片刻,张口随意道:“也不算大问题,所谓离魂便是指魂魄缺失,待发作的时候姑娘会仿佛变了一个人,做出平日不敢做的事情,待清醒时又会忘记所做之事。”
“我怎么会生出这种诡异病症?"许柚颤了下,脸色瞬间煞白。
如何不恐怖?离魂症犯,是她又不是她,甚至连发生什么都无从知晓。她过去似乎丢失过几次记忆,只是若兰从未细说,时间并不算长,便被她忽略过去,未曾深思。梁晏承定是知道什么,还有若兰。
她向来与他们二人寸步不离,瞒得了别人,瞒不过他们。“那是因为姑娘出生从娘胎里带了毒素,长年累月下来,心有忧虑,激发出这病症。"吕啸贝收起闲散的姿势,神色凝重,语气严肃,
“你娘亲可好?”
“娘.….…娘在生下我时,便去了。"许柚唇瓣翕动,再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瘫坐到地上。
父亲说娘亲是因为难产而死的?吕先生又言,她是打娘胎带的毒,他们二人,谁真谁假?父亲到底在瞒着什么……是谁害了娘亲?
许柚指腹泛白,她猛地抬起头,定定道:“方才还未问,我与吕先生素未相识,你为何救我?”
“姑娘终于想起问了?"吕啸贝挑了下眉,笑道:“我还当是我长相良善。”
眼看许柚脸色又白一分。
吕啸贝不再玩笑,认真道:“你可记得那个乞丐?”许柚愣了下,“原来先生方才也在那里,那小乞丐与你有关?”
吕啸贝摆摆手,“只是认识,因你心善所以我也想善一次,这是你我之间的缘分。姑娘往后切莫随意和陌生人走。”“你看,即便是你认为守备森严的公主府,也有你想象不到的荒蛮之地。”
许柚非常认真地点了下头,一字一句,语气诚恳:“许柚多谢先生指点,日后先生若有需要,可去国公府寻我。”“你那病症若想救治就去城东破庙寻我,不过,别大张旗鼓,低调些。"吕啸贝起身押押衣衫,晃了晃拳头,“该说的已经说完,老头我便先走了。”
“先生!"许柚神色惶恐,忙开口阻拦:“方才您不是说外面尚有贼人,请先生再助一臂之力,帮我离开。”“轰隆隆一一”
风声呼啸,乌云愈发浓重,仿佛下一刻黑夜就要降临。许柚眼中带着祈求,她忽地想起怀里尚有一枚信号弹,焦急道:“或者先生告诉我,这是哪里?”
“你放心,这里还在公主府,只是地方偏僻,贼人已被打伤,刚才只是在吓唬姑娘。眼下安全,老头有事要先走了,姑娘保重。"吕啸贝摇摇手,消失在许柚视线里。许柚一瘸一拐将自己藏在杂草堆后。
她握住手里唯一一枚信号弹,祈祷能引来心底期盼的那个人。
伸手一勾,许柚深吸一口气,将信号弹发射出去,然后牢牢抱住双腿,屏住呼吸,杏眸一眨不眨地望着外面。梁晏承疾跑地步伐猛地顿住,他目光灼灼地看了眼天边泛着红光的方向,脚步一转快速跑去。
“此乃公主府禁地,不许任何人踏入。”
公主府一角,侍卫齐齐挡在一窄门前,若兰眼眶噙着泪水,焦急祈求,“我家小姐在公主府不见的,只剩这处还未搜寻,侍卫大哥,你便行行好,让我们进去。公主殿下心善,会谅解我们救人心切的。”
“不可。"侍卫语气毫无软化。
若兰推揉着侍卫竖起的刀柄,嗓音尖锐:“让我进去,公主怪罪的话,奴婢愿意一人承担。我已派人去找我家老爷,您就行行好,放我进去。”
此处荒凉,若兰不敢想,若许柚真被困在那里,耽搁一分钟,她便多受惊一分钟。
她环顾四周,视线每投过去都被人躲闪开,或许其中有人是有几分真心关怀,但却没人敢得罪长公主。她一人之力,推不动这如巨石般沉重的刀柄。“梁侍卫!“若兰眼泪哗的一下落下来了,他一定也是看到信号弹赶过来的,“小姐在那里传出信号,可侍卫说这里是禁地。”
梁晏承神色狠厉,眼底杀意一闪而过,沉声道:“让开。”“此乃公主府禁地,禁止外人入内。"侍卫还是一样的回答。若兰忍不住朝后退几步,她心心底一颤,莫名生出一股恐惧,眼前男子周身的肃杀气息比平日重了太多,她根本不敢站在旁边。
梁晏承右拳击飞一人,顺势左脚一个飞踢将另一人撂倒。另外三人合抱过来,他朝空中一跳,腰部用力扭转,双脚将人全都踢倒。
趁此空隙,梁晏承直接踹门闯了进去。
侍卫定在门外,不敢上前。公主禁地,进入者死!梁晏承穿过杂草,趟过泥地,终于看到眼前一座破败的四合院。他脚步顿了下,身子微躬,缓慢朝里走去。他脚下拖得沉重,故意发出飒飒的摩擦声。骤然。
梁晏承眸光一怔,耳边听到寇寇窣窣的响声,他朝那处靠近。
“梁晏承。”
是那道他听到过无数次的娇俏嗓音,只是这次,虚弱,慌乱许多。
他快步跑过去。
视线相对,许柚红着眼眶,泪水不断打转,终于在他半跪下身子时,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挨着一颗滚落下来。“梁晏承,你怎么才来。"许柚缩了缩肩膀,鼻子抽抽搭搭,低声呢喃。
梁晏承眼底闪过一抹沉痛,喉咙处的铁锈味再次涌了上来,他喉结上下快速滚动两下,嗓音沙哑道:“属下有罪,是属下来晚。等回府,任凭小姐处置。”
他伸出右手,指尖距她脸颊一寸的时候,顿然停住。梁晏承僵持片刻,眸光幽深地凝视着她,在她期盼的目光中,垂了下去。
许柚低垂下眸子,遮掩住脸上的失落,她勾了勾唇,脸上浮现出一抹浅笑,慢悠悠将双手伸到半空中,软声道:“脚疼,腿软。”
“小姐,这在公主府。“梁晏承语气克制,他身子前倾,双手用力按在地上。
“不行吗?”
眼泪不能擦,抱也不能抱。
许柚按捺许久的委屈再也忍不住,初醒时的惶恐不安,得知离魂症的惊惧,现在好不容易盼来救她的人,可她极其依赖的人却又对自己一再拒绝。
眼底的泪珠儿又溢了出来,比方才更凶,更猛,像决了堤的洪水,倾泻而出。
“你,你怎么,怎公.………我都怕死了,你为什………她断断续续说不清楚。一双眸子直勾勾盯着眼前脸色阴沉的男子,那股凌厉的杀气对许柚来说,反而像是让她平静的安全感。
她不等他动作,主动朝前跪下膝盖,将双手缠到他的脖子上,埋下头,嗓音氤氲:"抱我走,好不好。”许柚只是吓到腿软,可现在她就想任性的被他抱出去,不管什么男女之别,不管什么清白名节,她差点又死一次。“小姐。“梁晏承语气急促,他紧咬着后槽牙,不敢松懈。“抱。"许柚脸颊蹭了蹭他的脖颈,湿润的眼睫剐蹭着他的脖颈,梁晏承只觉得那一点湿润如同岩浆,快将他整个人灼化。他再无法张口说出违心的话,双手将人抱起,步伐稳健,一步步朝外走。
“闭上眼。"他轻声道。
许柚奇怪,却乖乖照做。
“小姐晕厥,属下不得不将你抱回。"梁晏承低声解释。许柚不满地低哼一声,却没再反驳。
说到底,是为她好。
梁晏承盛着所有人的目光,就这样将人抱了出来。若兰一瞬间就扑了上去,和梁晏承保持着不远不近,神情担忧地看着。“站住,私闯公主府禁地,还敢离开?"侍卫抽出宽刀,挡在梁晏承面前。
却听对面人神色阴鸷,嗓音嘶哑,“国公府嫡小姐在贵府遇袭受伤,尔等阻挡寻找,事后又企图阻挠就医,你们欠国公府一个交代。若兰,走。”
侍卫被这凛冽气息震慑地不敢靠近,这话一说,众人更是面面相觑,没一人敢真冲上去。
他步履沉稳,就这么抱着人,和若兰一前一后,消失在众人眼前。
若兰一路上低声啜泣,都是她的错,她当时就该告诉侍卫路该怎么走,少带一段路,小姐就不会出事。她沉浸在自责中。
直到三人上了马车,许柚悄悄拽了拽她的衣袖,她张大嘴,还未叫出手,便被人捂住口。
许柚手指竖在唇边,轻声道:“嘘。”
若兰松了一口气,又哭又笑,她抬起袖子在脸上狠狠擦两下,喃喃道:“奴婢以后一定寸步不离,小姐不要再让奴婢离开了,你快要吓死我了,奴婢的心心都差点停了。”许柚神色愧疚,轻声安抚:“是我大意,吓着你了。”若兰摇摇头,哭着说:“只要小姐好,奴婢怎么都可以。”梁晏承轻咳一声。
许柚重新闭上眼睛,环抱着他脖颈的手紧了紧。“小姐。“若兰突然噤住声,她眼神飘忽不定,默默地挪到马车最外面,背对着车内,装作什么都看不到。车马晃荡,一炷香时间里,许柚就牢牢的将人抱得紧紧的,不管不顾紧贴着坐在他怀里。
两人隔着衣服相贴,梁晏承能感受到她柔软的腰肢,盈盈一握,塌陷在怀里,他侧过脸,低垂着眸子,神色复杂。许柚心跳慢慢加快,四月里已经脱掉里面的棉衣,仅剩几层单衣。许是今天他动作剧烈,身子比往日更烫,许柚能清晰感受到,躺在他怀里,四肢百骸都被捂暖。她没生出一丝遐想,只想此刻待在这安全的避风港里,同他岁月静好。
“小姐,到了。”
车夫将车停在国公府的侧门,从这里可以避开前院,用最近的距离走到永乐苑。
梁晏承低声道:“小姐。”
许柚不搭理。
他轻叹口气,弯腰将人抱下马车,从容地迈开步子,转眼间,就到了永乐苑。
许柚偷睁一只眼,伸手挠了挠他的后脖颈。梁晏承僵住。
“让我下来。“她轻声说。
梁晏承蹲下身子,将人扶正,“小姐无碍,属下先行离开。”
“梁晏承,你又要走!"许柚脸上不高兴,她低声嘟囔:“刚才如果你在,若兰就不会走。你怎么不说一声就离开,吓坏我了,你都不哄哄我。”
骤然放松,难以压抑的铁腥味瞬间溢满整个口腔,喉咙处腥甜浓烈,梁晏承身子晃动一下,单膝跪到地上,再遏制不住,“噗”一声,吐出一大口血。
“梁晏承!"许柚惊叫,“若兰,去找大夫,快去找大夫。”“你别吓我,你怎么了,你瞒着我到底去做什么?”“梁晏承,你别睡觉,我害怕。”
她一声声的担忧和质问没得到回答。
梁晏承又吐出一口血,脑袋里撕裂的痛感快要了他的命。他眸子定定地看着又快哭出来的少女,唇角勉强勾起一个弧度,嗓音轻柔:“别怕,无碍。”
话音未落,脑海里似传来一声尖锐、剧烈的耳鸣,梁晏承没忍住嘶吼一声,埋头倒在许柚腿上,彻底昏了过去。“来人!快来人!"许柚眼泪不由的沿着眼角滑出,她抱住梁晏承的上身,勉强稳住身形。
她不知道梁晏承受伤了,她瘸着腿也能走回来的,他怎么这么能忍。总是这样,每次都自己扛,这么多次,他什么时候能学会依赖。
许柚捏住一截袖子,小心翼翼擦拭着他脸颊上的血渍,泪水打落在他的脸上,和血水融在一起。
听荷带着侍从手忙脚乱赶了过来,她瞳孔微微一震,沉声道:“小姐。”
侍从抬起梁晏承,许柚突然出声阻止:“搬到我房间。”“不可,小姐,于理不合。“听荷语气严肃,眼底带着担忧,“还不将梁侍卫送回他的房间!”
“我”
听荷抓住许柚的手腕,认真道:“小姐想过这样做梁侍卫该如何在府里自处?你是主子,他是奴仆,但凡有丝毫风声传到老爷耳朵里,小姐可能承受住后果?”
许柚怔住,祖母说不反对她,父亲也不是在意门第的人。她蜷了蜷手指,到底是没再出声阻挡。
许柚提起裙边,跑着跟了上去。
听荷站在原地,无奈地摇了摇头,提脚跟上。一进门,就看到许柚眼眶里噙满泪水,双手握住梁晏承的一只手,目光怔怔地盯着人。
许柚鲜少能看到这样平和温顺的梁晏承,他脸上没有任何紧绷的表情,面色平淡,只有紧抿的薄唇给他稍添了几分冷硬。募地。
他的眉心忽然紧紧皱起,手下力道加重,许柚没忍住“嘶”出声。
“小姐。“听荷担忧出声。
许柚摆摆手,沉声道:“都在外面候着,除大夫都不要打扰他休息。”
听荷张了张嘴,没说什么,退了出去。
许柚手被攥的泛白,她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神色平静。她伸出指尖,一点点抚平梁晏承拧紧的眉心,用帕子,轻轻擦拭他额角浸出的细汗。
“梁晏承,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许柚神情担忧,茫然地盯着睡着的人。
大
五日后,梁晏承晕了三日,被许柚硬逼着躺了两日,直到四月初七,他才被允许出国公府。
灭门之灾,杀父杀母之仇,他这五日,夜夜梦回都是那夜血流成河的梁府。梁晏承恨不得现在冲到许国公面前质问,理智却告诉他,一旦问出,他便再无回国公府的余地。但他现在更重要的是找一个人算账。
他以为做的隐秘,可整个盛京,根本没什么人和许柚有仇。他早就说过,不许动她。
梁晏承一脚踢开眼前的门,进门二话不说,直接一拳将人按到地上,左手拔出匕首,紧贴着羽书的脸颊插到地上,一条细小的刀痕显出,血液渗出形成鲜红的血珠,滑到地面。“不知属下所犯何罪。"羽书艰难地说道,神情震惊。“你不知?“梁晏承表情阴霾,嗓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我说过,不许动她。你又一次犯错了。”羽书心底大惊,他感觉到脖颈上的手在逐渐收紧,能呼吸到的空气越发稀薄,他一手握住脖子上的手腕,用力捏住,哑声道:"属下当真不知。”
梁晏承忽地松开手,他拔起匕首,沉声道:“五日前,他安排的谁?”
“咳咳。"羽书跪在地上,扯着嗓子大口呼吸,缓了口气,他沉思片刻,狐疑道:“五日前?那日先生派我去城外,我不知先生会安排人对许小姐出手。”
“信号弹一响,他便立刻制止我,我还没说做什么,他便警告我说小姐生死与我无关。"梁晏承嗤笑一声,嘲讽道。事发时他已经察觉到不对,后来又被许柚逼着躺在府里养伤,寸步不让他离开,直到现在方有空算账。羽书紧拧着眉心,脑中灵光乍现,突然开口:“霜花!那日霜花有异样,她受伤了。”
这便对上了,许柚说是有一高人救下她后离开,那人既救下她,自然是将霜花打伤了。
梁晏承在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住,冷声道:“再有此事,通报我。”
他握紧匕首,神色阴鸷,面色铁青,浑身杀意尽显,直奔池文柏的院子。
直接破门而入。
池文柏正在院子里描画,他笔下一歪,一朵月季被绿墨从中间划到纸外,纸破画废。
他微拧了下眉心,眼底带着不满,斥责道:“何事慌乱至此?”
“呵。"梁晏承冷笑一声,抽出匕首,指尖捻了捻上面的血迹,嗓音凌厉:“你的手下,霜花,让她出来。”池文柏笑了笑,嗓音平静:“你好端端怎么想起我手下的侍女?你若喜欢,待你离开国公府我寻个好日子将她许给你。”“我现在就要见她,让她出来。“梁晏承重复道,他低垂着眸子,视线凝聚在刀尖上,指腹轻柔地在刀锋上滑动,稍一用力,便会破开皮肉,看得旁边侍女心底疹得慌。池文柏摆摆手。
侍卫转眼间带着脸色苍白的霜花走上来。
梁晏承抬起眸子,淡淡道:“五日前,你奉先生之命,可伤到那女子?”
霜花闭口不言。
但梁晏承知道,许柚摔倒崴到了脚,后脖颈被她用手刀敲的乌青一片,到今日那紫痕还未散去。
梁晏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骤然出刀,刀尖直划开霜花喉咙,刀痕之深,皮开肉绽,呼吸之间,霜花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直躺到地上,侍女吓得脸色发白。
池文柏瞳孔微微一震,朝后退一步,沉声道:“这是作何?”
梁晏承从衣襟里掏出一张帕子,低头仔细擦拭干净匕首,随手一扔,抬头扬起一个残忍的笑,冷声道:“舅舅难道不懂?”“霜花对我忠心耿耿。“池文柏脸色有一丝苍白,看向霜花的眸子带着抹伤感。
梁晏承嘲讽道:“不必在我面前做戏。”
池文柏闭了闭眼,面无表情道:“离开国公府,否则我不敢保证会不会有下次。”
“她若出事,我必死。"他嗓音轻柔,眸底温柔,似在想什么美好的事物。
池文柏脸色铁青,他颤着手指着梁晏承,眼底满是悲意:“你竟要为杀父仇人之女做到如此境地?”“舅舅,那日你字字句句皆笃定是许大人杀我父母,但从头至尾都是你的推断,没有证据。“梁晏承低声道。“你.“池文柏深吸口气,克制住涌在心口的怒火,神色错愕,“事实如此,仇人就是他,你竟不信我?”池文柏过去做过许多设想,他没奢求舅甥二人抱头痛哭,但却从未想过他多年辛勤付出,会被他一口否决。他仿佛被人在心口剖出一个洞,直截了当把鲜活跳动的心挖走,痛到快要站不直身子。
池文柏低着头,嗓音不明:“你非要如此?”“我是没怎么养你,可你身上流着霄哥和婷姐的血,你怎么可以我?我是你舅舅啊。”
“难道十年教养,让你就那般信他?你被那女子已经迷了心心智。”
梁晏承听不清他嘴里嘀咕什么,眸光闪了闪,语气平淡,“我会去找证据,那个头领我已经查到,在我查清之前你不许动手。”
他撂完话便转身离开,没看到池文柏眼底的癫狂。大
夕阳西下。
梁晏承百无聊赖地走在街头,脑海中不断的回想起母亲的惨叫声,他难以忍耐地按了按眉心,抬眸却看到挂有国公府令牌的马车。
那是许柚的马车,他认识。
梁晏承侧身隐匿到阴暗处,视线落在"严府"的牌匾上。“听说了吗,老夫人似乎有意让小姐同严家公子见面?”“严家老爷今年刚调任京城,家世背景干净,很符合老爷要求。”
“严家公子据说聪明绝伦,容貌英俊,他返京当日便被世家小姐相中提亲,只是都被严夫人回绝。”他困府五日,鲜少离开永乐苑,但这些消息却像是长了翅膀似的,从丫鬟嘴里飞到他的耳朵。像是有人生怕他没听到,这几日,几乎每天都至少听两遍。
原本他并不在意。
梁晏承抬眸看到许柚下了马车,她并未进严府,只是站在朱红大门前发了半响呆,然后又重新让马车启程。梁晏承没资格问,也没立场问。
他只是忽然感觉心仿佛被人攥住,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要不了命,却时不时的泛疼,像是要折磨死他。梁晏承胡乱地走在街道上,第一次买了两坛酒。大
月色黯淡,夜空仿佛黑色的幕布上缀着几点星辰,寂寥空汤。
许柚遣退丫鬟侍从,躺在躺椅上,一眨不眨地看着天空发呆。
她心底暗忖,刚许他出门就敢夜不归宿,她就不信了,今个儿等不到人。
许柚拢了拢身上披着的薄毯,眸子里的光淡了许多。祖母说,人死后会变成星星,娘亲是不是也在天上?娘亲能不能帮她哄哄父亲,让父亲更喜欢梁晏承一点。一道沉稳的脚步声响起。
许柚惊喜地坐起来,她扭过头,看到不远处的梁晏承,撒娇道:“怎么才回来?”
这语气像是寻常妻子询问晚归的丈夫,嗓音里既有斥责担忧,也有难掩的娇媚。
梁晏承眸光微动,神色变得幽深,月光温柔,映出他冷硬疏离的面容。
“小姐在等我?"他勾了勾唇,不知想起什么,眉心蹙了蹙,低声呢喃,
“小姐等的人可真多。”
许柚歪着头,脸上带着疑惑,只能看到他嘴巴动了动。许柚抬手招了招,“近点,听不清。”
梁晏承抬脚往前走两步,和她还是有一些距离。他看到她眉心微拧,不点而朱的红唇撅了厥,语气娇嗔:“还是有点远,看不清你。”
梁晏承又朝前迈一步,嗓音温柔:“小姐今日又去了哪里?”
许柚眼底闪过一抹慌乱,站起身,有些紧张的捏了捏衣角,讷讷道:“我,我只是在府里无聊,让若兰陪我随便逛了逛。”“只是随便逛逛?"梁晏承侧了侧脸,眼底划过一抹危险的精光。
小骗子,一点不会伪装。
“嗯,挺无聊的。“许柚笑了笑,双脚在地上摩擦。落在梁晏承的眼中,却是少女无声的娇羞,她在因白日做得事情而感到害羞吗?
“无聊?"梁晏承轻笑一声。
许柚忽地感觉到一丝紧张,她抬眸忐忑地看向梁晏承,小心心试探道:“梁侍卫,你怎么了?”
不知是哪里刺痛到他的哪根神经。
梁晏承朝前快步走两步,身子几乎快同许柚贴住,他低下头,看着眸色疑惑的少女,神色晦暗不明。浓烈厚重的酒气扑面而来,许柚嫌恶的皱了皱鼻子,语气不满:“你喝酒了?”
梁晏承微微俯身,朝她靠近一分,被酒浸过的嗓音格外魅惑:“叫我什么?”
“梁柔……“许柚及时止住嘴,乖乖地念道:“梁晏承。”这人今天实在奇怪,许柚拽紧衣袖,一时不敢违抗他的话。“不对。“梁晏承低笑一声,眉眼里有化不开的温柔。许柚心底一颤,心跳加速起来,她傻愣愣地盯着眼前的人,结结巴巴道:“什,什么,不对。”
“你以前不是这么叫的。”
他嗓音是前所未有的缱绻,一个个字像是在他舌尖上跳动,说出来有种温柔,纯情的感觉。
许柚还未来得及说话。
却见他眉眼猝然变冷,沉声道:“你今日去哪了?小骗子。”
许柚心底咯噔一下。
她眼底慌乱一闪而过,错愕道:“你,你是不是看到什么?″
“小骗子。"他重复道。
“梁晏承,你醉了。"许柚朝后撤一步,鼻腔里全是浓烈的酒味,她快透不过气。
落在梁晏承眼里却是她的嫌弃。
挤压数日的烦躁,郁闷,还有盘旋在心口的恐慌,一时间全都冲了出来。
他在按捺不住,弯腰朝人逼近。
一退一进。
直到许柚后背紧贴在梨花树上,退无可退时,她整个人被梁晏承自上而下圈住。
只能依稀透过月光时不时看到他的眉眼,却看不清他的神色。
许柚心跳早快到随时有跳出来的可能,她紧张的攥住衣领,颤着唇瓣,乖巧道:“梁晏承,你喝醉了,我想回去睡觉。”“你去严府了,你想看他。“梁晏承语气笃定,目光灼灼地凝视着许柚,他若有所思道:“你是不是打算放我走?”“我该去哪里?”
他眼里有一瞬的恍惚和迷离。
许柚霎时间头脑清醒,什么放走、离开,她不允许。她垫脚拽住他的衣领,目光执着、认真:“你休想跑,哪里都不能去,只能在永乐苑。”
“可你有别人了。"他低声反驳,夹杂着一缕难以发现的委屈。
许柚哭笑不得,自己只是出了趟门,怎么就有人了。他冰凉的指尖覆上饱满水粉的唇瓣,指腹用力按压。“唔。"许柚闷哼一声。
头一次见这样的梁晏承,许柚既好奇,又害怕,他根本听不见半点她的话,唇瓣上的指腹粗糙,磨得她微微发疼。“梁,唔一一"许柚刚一张嘴,那指尖就顺势卡在她的齿间。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神色不明的男子,一下子屏住呼吸,不敢乱动。
梁晏承微微俯身欺压,薄唇靠到她的耳边,呼出的热气烫的许柚双腿发软。
腰上及时出现一张大手撑住她的身子,只听他用极其沙哑的嗓音咬牙道:“我要罚你。”
那指腹又朝里进了一寸,许柚舌尖抵挡不住,口齿间不由生出津.液,快要从唇角.溢出来。
许柚伸出拳头在他胸口捶打,牙关一松,还没顾得上出声,立刻被更柔软的东西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