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拔剑
“拔剑之后岂不是会将其放出,那不是弄巧成拙了么?”温离看向那已经变得斑驳,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老旧的灵牌,心中五味杂陈。
倒不是说浩卿什么,只是可怜这放剑之人,难道不知道这一点吗?
不过很快容阙便解答了她的疑惑。
“传上古之期,魔主陨落,但他座下一位忠实的将军趁整个仙界都沉溺于喜悦之际,寻南海巨石,将天命剑藏匿其中,而他所不知的是,天命剑中还藏留着一缕魂脉,数十年前,太虚宗发生内乱,有不少长老与弟子亡于剑下,云霄剑尊是拔出天命剑的第一人,但同样也是葬回天命剑之人,想来这灵位当是他所立下的。”
容阙将灵牌放回供台之上,平淡无波的转述他所闻晓之事。
温离有惑:“这云霄剑尊乃太虚宗最年轻一辈的尊者,为何要给魔主立灵位,岂不贻笑大方,令人咋舌。”容阙瞥她一眼,意味深长道:“你还和已经半只脚入魔的孟时清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呢。”
温离”
这就是传说中谈了一个跟留了个案底似的?但这不也没谈哇!
她怒瞪着容阙:“好好说话怎么又跑到他身上去了?”容阙这才略微收敛,但依旧有些不爽:“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至于其中的渊源,我又不是云霄剑尊,我怎么知道?”温离仍是不解:“如若你将剑拔出来,岂不是将魔主的鬼魄放出来了,这.…他们不会不知道下面压着这种东西吧。”
“嗯,不算很笨。“容阙点点头,“要是知道剑当然拔不成。”
温离缩了缩脖子,心虚的觑了眼牌位上的名字,“那不若我们也别拔了吧,万一要把这个魔王放出来,岂不是完蛋了?”
容阙道:“怕他做什么?”
温离默默给他竖了个大拇指,悻悻道:“我替你着想而已。”
但她转念又想了想,不过也只是一缕魂魄能翻的起什么滔天巨浪,指不定看都来不及看一眼,魂魄便涣散在天际,消失的无影无踪。
且原著里提都没有提过的东西,想必没有很大影响力。只不过.既然没人知道,那么容阙又是从何而知的呢?
温离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面上的疑惑毫不加以掩饰。“我先前看过一本上古游记,其中便提到过关于天命山中镇剑一事,当时以为是夸夸其谈的谣言,如今下到这湖底才发现,看到那灵牌的前一刻,我才知道原来是真的。”
容阙显得十分诚恳,丝毫不见心虚。
但温离一脸不信,一副′你多编点,我爱听'的神情。二人僵持不下,最后还是温离恍然大悟似的啧叹:“原来是这样啊,那你还真是有缘,这么耸人听闻的事居然被你知道了,不知我能不能看看那本游记啊?”容阙勾了勾唇,十分满意她给出的反应。
温离也不知他是真听不出自己反讽的意思,还是装傻充愣。
这庙左右走个地步便能到头,完全不像是藏剑的地方。湖底要比湖岸冷上几分,即使有水凝珠加持,但依旧有凉意渗透进身体。
频频有错觉,若是再不出去恐怕要冻死在这里。容阙四处查看,许久不闻温离的声音,回过头后才发现她面色奇怪,忙上前问道:“可是身体不适?”温离冲他摇了摇头,小声喘着气:“好冷啊。”周边不知何时挂上一层银霜,亮堂堂以飞快的速度蔓延开来。
容阙又化出一道符篆,要温离塞进胸口里可保暖。随即道:“这个瓦庙不过是前厅,后边还有一道院子,等我将其劈开。”
符篆果然是好用,温离可算是感受到久违的温暖,脸色也慢慢恢复红润,仰头道:“劈开?”
容阙看似一个斯斯文文的公子,难以想象他是怎么拿着剑一路劈过来的。
说起来也真是让人唏嘘。
不过容阙说是便是,手起刀落之下,不过几息那供台之后的石墙便裂出一道长长的缝隙,又同蛛网似的四处蔓延,最后在一声巨响之下,倾塌在地。
温离细心的看到,容阙在将墙推倒之际,用手护了护供台上的灵牌,但那牌位很快便淹没在尘土之中。很快,瓦庙之后如阔野一望无际显露,高耸的石墙之上看不到天际,四下黑乎乎一片,两条过道延伸向前,两侧有摇曳不断的烛火引路,沿着路向前看去,只见一座硕大的石窟冒着熊熊火光,而在石窟之中,银紫色的光刺眼闪烁。
隐约可见是一把剑。
周身涌动的浓郁剑气,将其包裹的密不透风,震退试图靠近的居心不良之徒。
两侧石壁之上彩绘着画像栩栩如生。
左侧是满身虎纹,獠牙及地、双目怒视圆润如火珠,犹如灭世之霸的黑虎;右侧是鳞纹遍生,两角似弯钩,长须飞舞如带,神色怒视威严的蛟龙。
温离不由自主轻触在石壁之上,却发觉其上并非以颜料绘制而成,反倒像是从石头上长出来的,与石壁难舍难分。
准确而言,应当是同天命剑难舍难分。
容阙却不觉得奇怪,顺着小道往剑窟走去。温离方要抬脚,殊不知脚下被人设了阵法,再抬眸看去,只剩下容阙一个匆匆背影。
“容师兄,你这是做什么啊?“她动了动身子,无果,只能蹲坐在地上,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方向。容阙浅浅回头,“天命剑底下斩下妖魔无数,剑气与杀意越靠近越浓厚,你承受不住,在此等我回来。”随后无视温离高呼声,飞身上前,不过几下便远的没有影。
远远看去,只能瞧见那白衣逐渐化成了一个小点,再不断的变小,最后溶于银紫色的光亮之中。两侧石壁之上,是黑虎也好,蛟龙也罢,皆是镇守此处的凶兽。
温离总觉得它们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噼里啪啦的烛火声下,石窟内银紫色剑光倏地射出,无数道剑气如骤雨般落下。
温离无处可躲,想掐诀以自保,但这剑气只是擦过了她的衣摆,并未伤她分毫。
是阵法。
眼下必然是安全的。
温离明白以后便不管那如雨般的剑气,一心只关心看不见背影的容阙。
剑窟又恢复平静,团簇流转的剑气凝成一把长剑,立于剑窟之顶。
与此同时,一道尖锐的哀鸣声刺的人耳生疼。温离捂着耳朵,痛苦的垂着脑袋,见容阙还未从剑窟中走出,心中不免着急。
随着哀鸣声停止,黑暗的角落里伸出了数十只黑色的触手,黑色触手浮于地上,竟凭空生出一颗颗触目惊心的蛇头,猩红的蛇信子急不可耐的向外探去,好似那从地底爬出的妖魔。
温离浑身止不住的发抖,只见那蛇头离自己越发的近,而那股子探舌的声音愈发清晰可闻。
原来当时将她与容阙拖下深渊的怪物是它。可分明瞧见了容阙将它斩杀而亡,难不成当时断下的只是它的几根触肢?
正当温离思忖之刻,那蛇怪已经移到了她跟前,触肢在天上胡乱飞舞,蛇头一下又一下的想探进她身侧,可偏偏又被什么力量抵挡在外不得动弹。
温离见容阙立下的阵法如此有用,心里骇然之情也淡下几分,越过蛇怪她还是心系剑窟。
容阙迟迟不出来,也不知道方才的剑气有没有重伤他。况且以蛇怪盘旋在此的模样,至少短时间内不会离开。忽然,那蛇怪从她身侧移开,朝着剑窟飞身而去,周身洋溢着难以忽视煞气。
温离唤出碧玉剑,想要阻止蛇怪。
她单手立于身前,口中念出一串剑诀,手中溢出蓝色的光。
汹涌澎湃的向蛇怪打去。
剑气伤在蛇怪的尾巴上,直直砍断一条蛇尾。蛇怪吃痛的扭过身子,幻化出的蛇头朝着温离贴了过来。
温离不甘示弱的提剑砍去。
剑如流星划过,动作极为敏捷迅速,不过喘息间,蛇头落了满地,猩红色的血如泉水般涌出,滔滔不绝的渗透开来。
温离来不及掩息躲过那血水臭气,便瞧见从蛇怪身后走出的容阙。
只看的见白衣一角闪过,随后是他拭去唇畔血渍,剑影掠过残影飘飘。
想必他受伤不轻。
温离拧眉,高声呼道:“容师兄,你怎么了?”容阙抬眸看来,却只能看见蛇怪庞大身躯。难以言喻的恶臭浮现在鼻尖,怎么也驱不散。容阙捂住胸口不断向外涌出杀意,心脉与天命剑本就相斥,想要与天命剑相融合,必定想要将其驯服,而它身上所淌出的剑气,无疑是他最好的利剑。
可眼下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温离性命岌岌可危,湖底即将塌陷,若是不能完全驯服天命剑,怕是他二人都要葬身于此。
容阙神色一凌,手中的剑气将他紧紧拢住,随着一道银紫色的光亮闪过,天命剑直直插入他的腹腔之中,深红色的血彻底染红白衣。
他难以抑制身体里魔气的涌出,这对于天命剑而言更像是挑衅的宣战。
天命剑专斩世间妖邪,换言之,他与这剑从始便对立于两面。
剑气浓浓,凝结成一股波涛怒气。
它万分抗拒容阙的灵力使然,可偏偏又从这灵力中品出几分熟悉的滋味,不断的想要试探靠近。灵力来回翻滚,最后冲破胸腔,浑浊的鲜血从唇边溢出,让容阙几乎要站不稳身子。
蛇怪问询而来,凌乱张扬的蛇头跃跃欲试的靠近他。但剑气凌厉,它又不敢过于靠近,止步于身前一寸,试探打量他。
以温离的角度看去,它几乎要将容阙吞噬。可容阙却仿佛被定在原地,紧闭着双眸,痛苦的忍耐。“你别找他啊,你找我呗。“温离飞出手中剑,狠狠砍下了它落于身后的触手。
蛇怪吃痛呼声,狠狠的一缩,飞速朝温离探来脑袋。但又被温离身侧的阵法所烫到,连连后退,却又不甘心心再要凑上前,恶狠狠的吐出热气,灼灼直面温离。温离冲它挑衅的笑了笑,努力扼制对过于高猛的生物最原始害怕与忌惮,“我砍你这么多脑袋了,你还能长回来吗?”
即使这妖怪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依旧可以从她的神情上看出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温离扬剑,挑起它掉在地上的触肢,“打不到我吧?”蛇怪气得实在牙痒痒,全然将容阙抛在脑后,一心只挂在温离身上,是连连想要冲破画在温离身边的阵法。温离还想嘲讽两声,便瞧见它发了疯似的撞向她,出于本能,她还是往后躲了躲想要避开。
原来不管什么动物,都能红温。
就在温离想要故技重施之时,蛇怪竟然冲破了阵法的束缚,虽说头破血流,满目疮痍,却是被激的无可奈何,恨不得原地将温离撕开。
温离下意识躲开它打下的触肢,结果还真退了许多步。完、完蛋了。
温离哆嗦着小腿,想要转身跑。
阵法消失,意味着蛇怪能切真触碰到她。
显然,蛇怪也注意到这一点。
它撑开四侧的触肢,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蛛网,从温离头顶砸下。
温离将碧玉剑举过头顶,碧玉剑十分速度的从蛇头中想要杀出一条血路,但低估了蛇怪的速度,它像是第一次出现那样的,悄无声息的伸出一根触肢,从身后缠上温离的小腿。
温离小腿一紧,被它拖着直直向后倒去。
她一个回头,便是那吐着蛇信子的样貌丑陋的蛇脸。“碧玉!"温离抬手唤回飞远的碧玉剑,碧玉剑即使被触肢围困在其中,听到主人呼唤,剑鸣声嗡嗡,努力的想要穿透囚牢。
眼见血盆大口离她越来越近,温离心口扑通扑通跳不止,急中生智之下,她想起放在芥子袋中的符篆还未用,于是勾起手指摩挲在衣袖中,趁其不备拿出符篆动作极其迅速的打在蛇怪身上。
蛇怪吃痛一缩,捆着她的那根触肢一下松开。温离从空中坠下,头顶是蛇怪不肯罢休,密密麻麻靠过来的触肢,危机之下,她看到一抹光束从头顶落下,与之而来的是碧玉剑的剑光。
那抹光束的源头竟是天命剑所泛起的灵光!再往上看,执剑的少年虽浑身血迹,双眸发红,眼尾泅出的红晕连到额角,殷红唇面还残留着未曾抹尽的血色。稀碎的光悠悠落在眼底,却被他毫不在意的压下,修长的五指正朝着她张开。
十指相扣,他掌心微凉,却冥冥中让她安心。在坠地之前,她被他揽在了怀中,身后是齐齐落下的触肢,满地的蛇头触目惊心。
容阙挡在她身前,任由黏腻肮脏的血溅在他的衣摆上。乌发随风而舞,时不时有一些落在了她的脸上,如同羽毛般,轻轻扫着。
温离忍不住摁下那束头发,再回神时,眼前赫然林立着银紫色灵力圈养的天命剑。
她被吓了一跳,手中力道难以克制,竞扯下他几根黑发。
容阙吃痛微顿,却没有回头看她,反倒是盯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蛇怪。
天命剑很是满意温离的反应,悠悠飞至半空,杀死蛇怪。
鲜血溅在周边,化成了一个圈。
温离被它的果断决绝震惊,悄声覆在容阙耳侧,“它真的是神器吗?我怎么觉得比你的御剑还要邪气?”容阙摸了摸发顶,答非所问:“你是不是扯掉我头发了?”
他唇边还有血痕,苍白的脸上越显病态。
温离多看了两眼,便错过回答他的机会,再便是对上他略显得打趣的眼神。
“什、什么?“她结结巴巴的问,黑白分明的眸子四处乱瞟。
容阙握住天命剑,制止住它即将失控的状态,随意的来回翻动地上蛇怪的尸体。
温离赶忙道:“我看它没有一…·……头会动,看来应该是死透了吧?”
容阙动作一停,若有所思道:“你方才出剑很是利落,斩断它的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你的剑术的确很厉害,挑衅它的时候害怕吗?”
温离红唇微张,诧然道:“你全都听到了?”方才她挑衅蛇怪的话。
容阙颔首:“听得差不多,方才天命剑与我在识海中搏斗,这才让我显露短暂的昏迷,可五感俱在。”温离:“那你也应该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出乎意料,温离十分自豪的看他:“如果不是它偷袭我,说不定它都打不过我。”
容阙赞赏道:“的确,这种埋于深渊中的远古恶兽,既然这么喜欢耍心眼。”
“眼下看来,你已经和天命剑融为一体了?”容阙将剑收入鞘中,回首看向即将塌陷的剑窟,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不过如此。”
从剑窟开始不断塌陷,一路蔓延之他们脚下,天崩地裂,石壁上的缝隙越来越大,巨石不断从高处滚落。温离方想上前扶住容阙,却反手被容阙揽在怀里,方才还被他握在掌心的天命剑,此时却临于空中,击碎不断落下的巨石。
“我们不应该游出去?“温离仰头道。
容阙指尖轻抬,天命剑便砍下了那堵石壁。坚硬的石壁彻底碎成了渣。
“让天命剑劈山。"他轻描淡写的说。
温离嘴张的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你说将这座山劈开?”
容阙握住她的手,留下一句话,“跟紧我。”而在头顶的天命剑仿佛神兵,直接将挡在眼前的洞穴劈开,湖水四泄。
温离合拢五指,感受着湖水流逝,“从这里出去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