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薇超过展煜拿下第一名这个事情在高二年级很快传开了,之前不仅是一班,其他班也没少凑热闹打赌他们谁能赢。
展煜没少作为学生代表去各种晚会开幕式发言,所以大家都认识。而现在一班门口偶尔路过的其受伤他班的同学都会问:“裴薇是哪个?”其他班的同学对她这个新晋第一特别好奇。
胡思鸿问展煜:“煜哥,会不会不甘心,裴薇把你万年第一的风头抢了。一个个来我们班门口看裴薇,看猴呢。”
展煜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可不甘心的。”
“那你下次能赢吗?你说能我还押你。”
展煜语调懒散:“尽人事听天命吧,虽然她实力不俗,但我相信,我也不会一直输的。”
“对嘛,这才是我煜哥!下次打赌我一定要杨依遥给我打一个月的饭,哦不,至少三个月!”
杨依遥刚走到第四大组就听到胡思鸿熟悉的声音,把篮球直直向他的方向扔过来,明明没用多大力,足以证明前体育生的爆发力不容小觑。
展煜手疾眼快帮他接下这个迎面而来的飞球,轻松地像在耍帅,然后稳稳当当放在凳子底下。
杨依遥:......
但把胡思鸿吓得不轻,说:“杨依遥你!谋杀亲……亲同学是吧?我要告诉湘姐!”
杨依遥故意学他的语气,狠狠嘲笑道:“我~要~告~诉~湘~姐,多大人了还打小报告,丢人!”
胡思鸿气晕了,站起来撸起袖子一副要暴走的样子。杨依遥也不甘示弱,双手叉腰一脸不屑地望着他。
裴薇在位置上,和展煜距离这场风暴中心一样近,她默默叹了口气,劝说:“冷静点。”
展煜也说:“别动手啊。”
胡思鸿也不是真想打架,说:“切,她就是吃准了我不会和女的计较,一而再再而三挑衅我!”
杨依遥怒目而视:“哟哟哟,还以为你多大度呢?这时候把我当女的了,谁天天说我比男的还man,打球打不过我,考试考不过我,打个赌输了还不情不愿的,天天去蚂蚁庄园揍我鸡偷我能量,我才不爽你很久了!”
展煜和裴薇都是一副无语凝噎的表情看两个小学鸡吵架,结果还没吵多久就双双被湘姐喊到办公室接受批评教育,回来两个人都黑着脸,一言不发。
胡思鸿对展煜说:“等下体育课和二班打,我不上场了。”
“这么严重?你们在办公室打起来了?”
“怎么可能,你想要我被湘姐大卸八块挫骨扬灰啊,不过我实在受不了了,我要和杨依遥单方面绝交,反正她球打得比我好,我们两个八字不合不能出现在一起。”
杨依遥回头对他说:“不是单方面,是双方面,就从今天开始。再和你说话我是狗!”
胡思鸿愤恨道:“我也是!”
裴薇今天本来他们两个吵的脑仁疼,阅读理解半小时才做了三道小题,但是两个人放完狠话以后就真的互相不说话了,裴薇又有点不习惯这份清净,毕竟他们两个每天叽叽喳喳在课间吵吵闹闹的声音是她写作业习惯了的背景音乐。
胡思鸿和杨依遥动不动就拌嘴,对于从中做和事佬展煜已经很有经验,英语课以四人为单位讨论的时候,展煜两边都说着好话试图让俩人和好,连裴薇也帮了几句腔,可惜收效甚微。
“麻烦你告诉姓杨的,这段话太长了我不想读,反正她什么都比我牛,就让她读吧。”
“麻烦你告诉姓胡的,他要我读我就读,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展煜和裴薇:……
体育课在老刘的强烈要求下被安排到周三下午的最后一节,等老刘一喊下课,稀稀拉拉的起身,“谢谢老师,老师再见”的流程结束,几个男生簇拥着抱着球的展煜,就跟刚获自由的云雀似的飞向自由的操场。
胡思鸿本来不想去那么早,但他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本来打算今天就老老实实当拉拉队,结果也被展煜扯着走了。
体育老师吹着哨子喊集合,做完热身活动后跑了两圈,大家解散去拿自己感兴趣的体育器材,自从调课以后,一二班的体育课就一起上了,两个人班不仅仅总在一起比成绩,连文体也要一争高低,尤其是男生们总约着要一起打篮球比赛。
裴薇排球打得不错,属于中考时期的“童子功”,但右肩膀的拉伤还没好全,打了一会就坐在球场边的台阶上休息,也不知道胡思鸿和杨依遥是不是在和平鸽展煜的努力下和好了,两个人此刻都在场上和二班的男生打得热火朝天。
兴许是昨夜下的雨,天气又不够晴朗,绿白相间的球场上还有几摊水渍,少年跑过的地方溅起剔透的小水花。
展煜的额头绑了一条蓝色发带,头发被束到后头,少了遮挡的眉眼更显清爽干净,像长河落日下一阵带着薄荷味的风,不停地奔跑着,所到之处一刻不停,落叶都被一阵风轻轻扬起来。他似乎是个很值得信任的队友,大家只要抢到球,都会优先传给他,而他找准机会行云流水的投篮动作,也没辜负大伙的信任。
展煜看到裴薇孤零零地坐在台阶上,视线好像在看这边,他朝她看了好几眼,都没对上她的视线。他想也许她并没有看他们打球,只是在发呆而已。
裴薇坐了会感到冷,搓了搓手,起身想回教室拿件衣服,经过篮球框下的时候她目不斜视,但篮球像是被锚定了方向向她的后背砸过来,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量让她直接跪倒在地上,样子十分狼狈。
很疼,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撕裂样的痛感从后背延展至全身,她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但却控制不住身体的轻微颤抖。
身边围着很多人,这场篮球赛也因为这个不受控制的球而提前中止。大家都在问她怎么样,还在抱怨是谁的球那么不长眼。
展煜突然说话了:“是我不小心,对不起裴薇,我送你去医院。”
裴薇皱着眉头,额头开始出现一层细密的汗珠,她依旧一言不发。
裴薇瞥了一眼那个“罪魁祸首”的篮球,纯黑色的皮带着金色的边,中间是一朵漂亮的太阳花,是江可伊送给他价格不菲的幸运篮球,今天展煜本来要赢下这场比赛了,它却莫名其妙地偏离轨道砸向了她。
裴薇想说没事,小脸却因为突然的疼痛都皱缩起来,让人看了心疼。
杨依遥上前打算背裴薇去医务室,被展煜拦住说“自己犯的错自己负责”,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弯下腰,把自己的校服该在裴薇身上,没等她反应就背起了她去医务室。一个男生匆匆背着一个女生跑,在校园里吸引很多人艳羡又惊异的目光,裴薇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脸就像傍晚的霞光一样红。
校医检查了一下裴薇伤口,说:“怎么肿成这样,但看着活动没问题,应该没伤到骨头,去医院看看吧,至少开点止疼药。”
胡思鸿帮忙在校门口叫了车,裴薇和展煜坐在出租车上后,展煜又再次道歉,裴薇淡淡地望着他,眼神清冽,却什么也不说,沉默又尴尬的氛围开始蔓延,直到他开始心虚,闪躲视线,裴薇才开口问他:“那个球,不是你打的,对吧?”
"对,但是我要他传球给我的,我距离他挺远的,如果不是我,他也不会用那么大的力气传球。"
“你怕我怪他?因为班上有一部分同学不那么喜欢我,我不爱说话,独来独往,不想我再去和其他同学闹不愉快?所以干脆自己担责。”
展煜没想到裴薇会这么直白得剖析自己的心理,还分析地十分准确,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冲她笑一下,但看她神情严肃,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于是说:“对...对不起啊,我只是…没想那么多就承认了。”
裴薇虽然话少,但每次说话都不兜圈子,打直球又一针见血,展煜真没遇到过这样的姑娘,有时候像一棵树在暴烈的阳光下直白又蛮横地出现在你眼前,连让你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裴薇叹了口气,她没有逼他的意思,他明明一直在尽自己所能对自己好,一边对自己好一边道歉,她到现在也不懂他这幅模样,倒好像他欠了自己什么。
裴薇的语调听不出起伏:“展煜,你真是一个大好人。” 虽然她本意是夸奖,只是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有种阴阳怪气的感觉。
展煜嘴唇微张想说点什么,好不容易说出口了:“裴薇,其实我们以——”又被司机打断:“两位小同学,医院到了。”
他下车提前弯下腰,想继续背着她,被裴薇拒绝:“没那么疼了,我可以自己走。”又想扶着她,刚刚太着急没注意,现下一碰到就觉得少女细腻柔滑的肌肤就觉得太过滚烫,一碰到就红了耳朵,干脆要她搀着自己的胳膊,她这次没有拒绝。
急诊科的医生问诊的时候,看裴薇脸色不好,就问展煜病情,展煜只说了新伤,对于旧伤还是裴薇自己补充的,很常见的软组织挫伤,被木棍敲打的,至于为什么她没有解释。展煜皱着眉听完,一言不发。
强忍着不露出或同情或心疼的表情,怕她觉得冒犯。
热心肠的医生语气责怪地对展煜说:“你怎么让你小女朋友受这么严重的伤?”
展煜尴尬地摸了摸后脖颈,有点不知道怎么回这个话。
裴薇解释:“医生,您误会了,我们是同学,没有早恋。”
医生笑呵呵地说:“哦哦,误会了,看小伙子表情挺着急的,等下要拉开你的衣服检查一下,再决定拍不怕片。”
裴薇坐到检查台上,看到展煜还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动,于是对他说:“你应该出去了。”因为她马上要拉下自己的衣服给医生检查了。
展煜才如梦方醒地“哦”了一声,快速地离开了诊室。
“还好,就是一些皮外伤,但篮球得多硬啊砸得青这么大一块,之前的小伤口又裂开了,不过还好不需要缝合,我帮你简单消个毒,好好养一周就差不多了。”
医生简单地给裴薇开了消炎和止疼的药,展煜拿到单子后还是一脸担忧,对医生说:“医生,是不是诊断太轻了,不然您给她拍个片吧?以防万一。”
“其实没必要,但你非要拍也能拍一个。”
“拍一个吧,我去交钱。”
裴薇张口想说不用,展煜一着急捂住了她的嘴巴,红润的唇一下碰到他温热的手掌心,两个人都被突然的触感炸开,是万里无星的天幕突然炸开了烟花,照亮一片混沌。
两个人都愣了好一会,展煜有些结巴地说:“我...说了是我的错...就得负责到底啊...总不能...总不能让别人以为我气你抢了我的第一名恶意报复吧?”
“......怎么会”裴薇的声音小到自己都要听不到了。
展煜坚持:“开一个吧,医生。”
于是医生便遂了他的心愿,望着男孩小心扶着女孩离开的背影,回忆了下自己的青葱岁月,抬着头感慨一句:“这个年纪,还会害羞呢,真是美好啊~”
好在X片显示裴薇没事,但是展煜还是不太放心,他问她要不要住院,裴薇用无语的表情表示拒绝。他把诊费和药钱付了,还又一个劲地叮嘱她哪些药要记得涂,哪些药要记得吃。
“止痛药吃了以后可能会恶心呕吐,头晕,最好在饭后吃。”
“回去记得冰敷一下,洗完澡记得要家里人帮你喷药。然后这个这个大号创口贴要经常换的,等结痂了以后就别贴了。”
裴薇抿本来是静静地听他说,冷不丁地说了句:“徒弟知道了,师傅别念了。”
展煜很突然地被逗笑了,他没想到她居然会和自己开玩笑,就还...挺可爱的。
“对了,你刚在车上想和我说什么。”
“没什么,我送你回家吧。”
一长一短的影子偶尔重叠又很快分开,女孩的身上披着男孩的宽大的校服,男孩的手里拿着装着药品的塑料袋,偶尔有开上人行道的小电驴疾驰而过,他一着急直接搂过她的肩膀往里侧带,然后自己走到了外侧,让她走在里头。
第一次感到,回家的每一步,像是踩在了奶油味的云朵上。
紊乱的心脏节律可以消弭于今夜纯白色的月光里,透过彩色的玻璃糖纸看,好像未来也能充满糖果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