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煜讲题的时候收起了脸上的随性的笑意,舒展的眉毛也紧缩起来,整个人严肃正经了几分,裴薇第一次见这样的他。
他讲解得很认真,班上同学也听的认真,在黑板上的板书十分详细,会照顾到所有人的基础,放眼讲台下等大家都做好笔记了才去擦干净继续讲。
前两种解法对于高中生都很常规,只要找准题眼,就只剩下稍大的计算量这个麻烦,不过计算对于一班的学生又不算难事,所以他没有细讲。
“还有一种解法,运用泰勒公式就能很方便地证明。”
他第三种解法的板书就更简单了,班上同学都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裴薇不在其中,因为之前她没学过这个公式。
老刘颇为赞赏点点头,说:“这个公式我教过啊,展煜能想到很不错。不过面对大题大家最好不要用高数的的知识去解大题,客观题倒是可以。”
“像展煜同学这种吃饱了撑的写三种解法的行为也不提倡,有这闲工夫不如多检查几遍,别因小失大了。”
展煜无所谓被老六批评,歪头道:“老师,我是满分诶。”
老刘笑着说:“看你得意的,次次都能拿满分再说。”
展煜摊手摆出一个,“OK,fine”的表情,朝着自己座位的方向看了眼裴薇——她的手腕拖着侧脸,手心里攥着笔,咬着下唇,皱着眉看着桌面上的笔记。
她好像...没听懂诶。她等一下会来问我吗?感觉不会应该,那我就再讲一遍?
展煜又拿起自己刚刚扔进粉笔槽的粉笔,对老刘说:“咳咳,刘老师,反正也没多久就下课了,我再给大家仔细说说这个公式吧。”于是展煜还没等老刘回复,便带着大家又复习了一遍这个公式的推导过程、运用范围和注意事项,事无巨细,时间控制的很好,说完刚好下课铃声响起。
此刻裴薇脸上的疑惑消解了大半,展煜唇角才勾起笑意,粉笔头一丢,大功告成地走下讲台。
杨依遥奇怪,回头问展煜:“泰勒公式之前老六上学期不是花了整整一节课和我们讲了吗?你怎么又说一遍?”
胡思鸿:“对啊,不过我觉得你说的比老六通俗易懂,又快又好,我这个数学老大难都能明白。”
杨依遥不知怎么的想起了裴薇她听展煜说第三种解法那会疑惑不解的神情,班上同学都学过这个公式,但是裴薇刚转来应该没学过——破案了,所以展煜肯定是特意讲给裴薇听的了!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嘴角扬起耐人寻味的笑意,看看裴薇,又看看展煜。
两个人都在你追我赶地奋笔疾书,颇有一种王不见王的剑拔弩张,这不就是自己一直磕的双强CP吗?再想起展煜在裴薇转来一班展煜的种种,虽然他就是那种对谁都挺好的个性,但仔细想想,对裴薇似乎格外好啊,帮她搬书搬桌子送牛奶还送她回家,这不是爱情是什么???
胡思鸿嘴里还在絮絮叨叨说着江可伊长江可伊短的,杨依遥都想呼他一嘴巴,告诉他:醒醒,兄弟,你站错官配了!!!
两位当事人在把头埋进堆积如山的作业里,丝毫都没有注意到杨依遥脑海里脑补的一场精彩大戏。
胡思鸿用笔头戳了戳杨依遥,问她:“你怎么突然笑得这么猥琐?”
“滚!有你这么形容别人的姨母笑吗?”
“那你笑什么?”
“我笑我火眼金睛,粗中有细,冰雪聪明。”
“这三个词和你有关系?”
杨依遥回敬一个“是不是找死”的表情,胡思鸿才闭嘴作罢。
杨依遥是个藏不住话的直爽性格,好在人也有分寸,认为这事还没百分百确定以前也不好和班上的兄弟姐妹分享,免得给自己刚磕上的cp带来困扰。
她老实憋了一节课感觉自己实在憋不住,想找人说说这事,她本想分享给班上消息最灵通的胡思鸿,再嘲讽他一番,但是这货一直坚定认为展煜喜欢江可伊,两个人指不定要争论一番,不然还是干脆直接问问当事人怎么看了。
于是她神秘兮兮地凑到裴薇耳边,说:“裴薇,和你说个事。”
“嗯,你说。”
“展煜上节数学课最后加的那段公式讲解,是只讲给你听的。”
裴薇停下手中的笔,表情茫然地“啊?”了一声,完全没想到过这种可能。
“我们都学过这个公式了,按照他往常习惯,绝不会过多解释,所以我推断,他就是讲给你听的。”杨依遥摆出名侦探的架势,头头是道地给她分析。
裴薇桌边的练习册被自己的手肘不合时宜地碰掉了,微风翻乱了一页页纸,发出沙沙的声响,让她长久平静的心产生了片刻的慌乱。
眼前也不合时宜地浮现起少年站在街灯下,眼角含笑的模样。好在理智总是能占上风,游移的思绪像风筝被线拉回——是风动了。
裴薇于是弯腰伸手打算把书捡起,一双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快她一步覆上封面,指尖因为用力隐约泛红。
接水回来的展煜先她一步地把掉落的书捡起放在裴薇的桌子上,然后什么也没说地回到自己位置上。
在杨依遥眼里,明明是很自然的一个动作,她加上粉色泡泡后觉得两人之间涌动的氛围无比暧昧,甚至在脑海里给他们配上了浪漫的BGM(背景音乐)。
杨依遥用肩膀碰了碰裴薇,说:“你怎么不说话呢?”
“呃,我会谢谢他的。”
杨依遥听了后一拍脑袋,表示很无奈:“我不是这个意思啊,裴小薇,我觉得你没懂我的点。”
裴薇不傻,但是对于这种事情,她习惯性装傻来避免麻烦。好在上课铃声救了她,没让杨依遥继续说出什么让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回复的话。
湘姐满面春风地走进教室,大家就知道,这次考试均分一班估计又是理科班第一,大家可以免了一顿批评。
湘姐说:“你们也不要得意忘形,基础不牢地动山摇,我就是狠抓你们基础,你们才能几次考试都是第一名。”
“难得的是,这次高二年级的语文状元也是我们班的,136分,作文得了满分,我们恭喜裴薇同学!”
裴薇神色坦然地接受了大家或赞美或羡慕的目光,唇角微弯。而展煜的掌声在身后似乎格外响亮,裴薇归结于是一种不正常心理暗示。
展煜小声地对胡思鸿说:“136分啊,一门就比我高了十几分。你的赌注怕是要输,做好心理准备。”
胡思鸿把脑门认命地往桌面撞了一下,嗷了一声,感慨:“你和裴薇,都是什么奇葩物种啊?”
“她确实很厉害。”展煜分贝放大了些,并不在乎前座的少女能不能听到了。
裴薇很少回头,反而他偶尔发呆的时候会盯着到她纤弱的背影,脊背永远挺得很直,似乎永远不会为任何人弯下。
湘姐要课代表上台把答题卡和这次考试的优秀作文集锦发下来,特意留下了裴薇的答题卡投影在屏幕上给大家学习。
她的卷面漂亮到像是印刷的,没写烂几本字帖练不出这种功底,大家都倒抽一口凉气,纷纷膜拜。展煜有些近视,但度数很低,所以很少戴眼镜,但此刻也戴着眼镜认真注视大屏幕,心想:怪不得她考完语文,手会疼。
湘姐那天喊展煜去办公室帮忙把各科考场的答题卡按班级分好的时候,把他的卷面拿出和裴薇的对比,说他是“鬼画符”,而裴薇是“精致刺绣”。
其实展煜语文成绩并不差,还远不到会拖他后腿的地步,只是没有像裴薇那样好到令人发指,但湘姐对他期望高,所以敲打他的时候语气夸张了些。
用灰扑扑的回收环保纸印刷的优秀作文集锦中,第一篇就是裴薇的,这次的题目的主题是探讨回忆对于人的意义。裴薇没有像大部分学生一样写议论文,而是议叙结合,着重描写了自己小时候奶奶教自己做桂花糕的过程——从打桂花、晒桂花再到揉面团、放入蒸笼,辞藻算不上多么华丽,但却十分动人。
结尾处那一句:时至今日,奶奶已经离开我两年了,每当我陷入生活的泥沼,那个下午满屋的桂花糯米香会突然萦绕鼻尖,让我不至被裹挟进未知的黑洞,这便是回忆给予我的力量。让人读完有股温暖又哀伤的感受。
胡思鸿看展煜认真品读优秀作文的样子感到疑惑,问:“煜哥,你什么时候转性看优秀作文也看得这么认真了?不是说这些八股文都不如你的大作么?”
杨依遥又露出那张她自称姨母笑的诡异表情,得意地说:“因为是裴薇写的啊。”
胡思鸿更加不解:“裴薇写的怎么了?”然后顿了顿,指着展煜,继续道:“我知道了,你嫉妒她,不对应该是羡慕,羡慕她作文能拿满分。”
杨依遥感觉自己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受不了胡思鸿奇葩的脑回路,骂了句:“白痴。”
到了放学的时候,大家的手里就都拿到了学习委员发下来的成绩条,里面有各科的分数和排名,由于只是个普通的摸底考试,所以学校没有赋分,直接按照总分排名。
展煜看到成绩条上校排名由万年不动的1变成2的时候,并不意外地笑了一下,然后把成绩条给胡思鸿看了一眼,硬生生掐灭了他最后的希望。
胡思鸿哀怨的眼神望着他,说:“我不管,反正你答应了我分担半个月给杨依遥打饭的可悲任务。”
“行。”展煜拍了拍他肩膀,“股市有风险,下注需谨慎。这一览众山小的滋味,换人去体验体验也好。”
胡思鸿不甘心地问裴薇超过了展煜多少分,裴薇回头看了眼展煜放在桌上大大方方展示的成绩条,然后说:“原来我语文比你高这么多,总分也只险胜你一分。”
展煜说:“算不上险胜,本来有些题目就是寒假作业上的,你没做过就挺吃亏的。”
两个人似乎对这个第一都挺无所谓的,只有胡思鸿拍着桌子痛苦地哀嚎:“可恶啊!!!”
杨依遥乐呵呵地说:“你就愿赌服输吧,不要忘了我最爱的蒜香排骨,周四特供,一定要早些去。”
胡思鸿不满地“哦”了一声,又说:“对了,江可伊送煜哥的那个篮球你记得带过来,我们明天体育课和二班约了打一场。”
杨依遥:“害,你不说我都忘了,说是几千块一个的球,我看和普通的也没什么不同。”
“你懂什么,这是我煜哥的幸运之球,用了它和别人打,十有九胜。”
裴薇虽然不认识江可伊,但没少在胡思鸿嘴里听到这个名字,这个女生似乎和展煜关系匪浅,一班很多人也默认他们是一对。
她看到展煜冷笑了一声,不屑地说:“你还挺迷信,关球什么事啊?明明是我技术好。”
裴薇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也强迫自己不要去对任何人产生好奇心,把自己抽离出来,当成局外人,那些隐藏于云层背后的微光,不一定非得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