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开窍
小张氏解释道:“这才是离奇的地方呢。据连竹茹的口供说,她当初看见曼汐喝了汤泉宫一个宫女递过去的茶杯,便不省人事,这才动了歹心,趁那宫女离开和倒在桌上的曼汐不省人事,于是偷偷顺走其中一盏茶,然后端给你喝。”
大张氏适时说道:“我和你大姑妈都猜测,是这个叫曼汐的姑娘被人蛊惑,这才动了不该有的心思。”“虽然平时瞧她的为人,也不是个好的,但不好归不好,她可没有本事凭自己混进汤泉宫。”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的确动了歹心,恰巧就被人有心之人利用,春药是她偷藏的,但背后另有人替她打点让她顺利进入汤泉宫。”
“只是进去后,她便被人摆了一道,原本该给陛下下的药,却用在了她身上。”
“我和你二姑妈假设过,那种情况下,倘若连竹茹没有目击曼汐被下药的过程,没有把下了药的端给你,你们送完东西后没有停留立马就走了,恐怕到时就是这么个景象一一”
“陛下从外面进来,看见曼汐衣衫不整躺在院子里,再一查,曼汐压根不是汤泉宫的人,杯子里的茶水更是下了药。”
“那到时全部的过错就会被推到曼汐一人身上,给她下药的人就能完美隐身。可惜呀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偏偏就被连竹茹撞见了。”
“那之后呢?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令柔不听大张氏的感慨,只一个劲儿地追问:“究竞有没有查出给曼汐下药的宫女是谁?她为什么要给曼汐下药?竹茹已经被关起来了,曼汐又是个什么处置?”
小张氏忙道:“你别急,听我们慢慢讲。事发后,陛下发了好大的火,要彻查这件事,这一查就把连竹茹和曼汐给查出来,连竹茹自是供认不讳,她将暗害你的罪责全部担了下来,只说是自己出于嫉妒心,想害你御前失仪才这么干,没有供出其她任何人。”
“我们起初也相信了是她一人所为……”
大张氏连忙接过话。
“但后来贾婆婆跑来求我,说是她们的确故意让你和连竹茹去汤泉宫送东西,目的是为了在陛下跟前露脸,希望能凭借你的美貌,让陛下看上,进而入宫为妃。”“但也仅是如此,她们并没有让连竹茹给你下药,只是将她和梁国公主的打算说给她听,并告诉她务必要让你一起去的原因,嘱咐她不能让你起疑,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
“下药这种事她和梁国公主想都不敢想,陛下的饮食安全一向是重中之重,但凡出现什么差错,就是灭九族的罪过。”
“汤泉宫是陛下常去的私宫,里面的一应饮食陛下都有可能接触到,一但陛下喝了有问题的茶水,一定追查到底,她们就算为了自己着想,也不敢动这样的心思。”“所以给你端有问题的茶水这件事,她们委实不知情,后来知晓来龙去脉,她们也吓得不轻,于是慌忙来祥瑞阁解释。”
令柔忽然记起来。
“所以当初我最开始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只有二姑妈,不见大姑妈你,可是因为彼时你正接待贾婆婆?”大张氏点点头,“正是。”
不过旋即又如释重负,颇有感叹福祸相依的意味。“虽然下药这件事并非梁国公主与贾婆婆指使,但她们却承认了故意将你带到陛下身边,这违反了当初的约定,我们如今便不用再顾及她,一定按照当初说好的期限出宫。”
“你若担心横生枝节,这好办,等你身体再好些,我们立马秉明皇后娘娘,送你出宫。”
“你母亲正在宫外等着你,你把宫里发生的事说给她听,你母亲是个聪明的,她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到时一完婚,一切尘埃落定,有你夫君护着,你下半辈子也就有着落了。”
“可是、可是…
令柔仍然皱眉,心存顾虑。
“可是竹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梁国公主与贾婆婆都没有指使她这么做,她在宫里生活这么多年,更不可能不知道冒犯圣颜是什么罪过,那她出于何种目的非得这么干呢?”
小张氏知道令柔对连竹茹感情很深,又从贾婆婆那知道连竹茹的身世后,事后也唏嘘良久。
她拍了拍令柔的肩膀,安慰道:“柔儿别担心,竹茹那孩子的罪过可比曼汐轻的多,她只是将有问题的茶水端给你一个人喝,并没有端给陛下吃。唯一的罪过,恐怕就是擅自将你抗进温池,冒犯了陛下。”
“这个罪名其实可大可小,端看陛下怎么想。她虽然与曼汐一同被送进尚司局问责,但据贾婆婆派去打探的人讲,只有曼汐正在被严厉问责,她只是一个人被关起来,并没有被问责,也没受什么苦。”
大张氏如是说。
令柔却听出不一般的意味,有些不赞同,皱眉。“姑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可大可小?万一我要是个刺客呢?那岂非对圣上的危害更大?”“可你偏偏就是陛下熟识的人呀!”
小张氏感叹着,十分感慨连竹茹的好运气。“这孩子倒也真是瞎猫碰着死耗子。”
“说到底,只有我们三个才知道当初在延福宫与你相处的赵守一便是陛下,她可不知道,梁国公主与贾婆婆也不知道。”
“她以为陛下不认识你,对你陌生,想必也清楚这么做的后果,估计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做这件事的。”“孰料歪打正着,偏偏你算是陛下看着长大的,你近他的身,对他有没有危害,他想必门清儿。”“既然没有危害,陛下又一向对下仁慈宽厚,说不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也大有可能。”
“是啊,你二姑妈说的对!再者你方才不是说了,陛下可能对你……
大张氏一说这话,令柔的脸又红了,忙干笑几声,才继续说道:
“就是你说的那个嘛。那如果这样的话,说不定还悄悄遂了陛下的心心意呢。”
“法不外乎人情,再者君无戏言,帝王从来是言出法随。他若不追究,那连竹茹还真有可能平安无事。”大、小张氏以为令柔却听到她们分析连竹茹会平安无事,会高兴起来。
毕竟一开始听听到连竹茹被关起来的时候,眼里流露的关心不是假的。
然而令柔的反应再次大大出乎了她们的意料。令柔听完后,先是沉默不语,继而眼眸深沉,克制地叹了口气,才幽幽说道:
“可是姑妈,你们有没有想过?万一竹茹端给我喝的那被茶下的不是春药,而是毒药,我还能安稳站在这跟你们说话吗?”
一言惊醒梦中人!
大、小张氏听闻此言,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是啊!万一呢?万一是毒药呢?
连竹茹只在远处看了一遍,就擅自将有问题的茶水端给令柔吃,万一令柔因此丧失性命呢?
大张氏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拽着同样面色惶惶的小张氏,咬着牙说道:
“柔儿说得对,万一是毒药?原先我还可怜那女孩子的身世,看来我是白瞎了那份恻隐之心!竞然这样害我的柔儿,着实可恨!应当秉明陛下,严惩她的罪过!”令柔闻言,忙问:“什么可怜?竹茹的身世有什么问题?”
她们一起玩了这么多年,连竹茹极少提起自己的身世,提起来时,也是提自己父亲更多,很少提自己的母亲。但奇怪的是,连竹茹的父亲在她进宫前就去世了,她母亲却一直活到现在。
这就很反常了。
但令柔也不是多嘴的人,看出连竹茹对这件事的避讳,也就从未主动向她打探。
现今听大张氏如此说,莫非连竹茹的家事另有隐情?令柔一再追问,大张氏只好把从贾婆婆那听来的有关连竹茹的消息尽数说给令柔听。
令柔这才得知连竹茹母亲怒其不争,不仅自己在娘家活得可怜又可悲,连带着唯一的女儿也差点卖进青楼的事。同时也得知了梁国公主对连竹茹的大恩,以及她每月给连竹茹母亲送钱的事。
故事背景一补充,那一切就说的通了。
难怪连竹茹很少提家里面的事,即便提起,也多是提自己父亲,很少提自己母亲一一
令柔思忖着,忽又想起从前连竹茹总爱说自己羡慕她,羡慕她有曹氏这样自立自强为母则刚的母亲。当时她因为曹氏没经过她同意就擅自改嫁并且珠胎暗结一事,和曹氏的关系一度闹得很僵。
连竹茹知道后,总是不厌其烦的劝她与曹氏和好,说曹氏是世上顶顶好的母亲,为她打算好一切,让她要体谅她,珍惜有这样好的一位母亲,不要任性云云。当时她只觉得一向沉稳话少的连竹茹反常,没想过还有这样一层缘故在。
如今了解清楚后,别说大、小张氏因她的身世表示怜悯,她这个作为与她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就更不忍心了。心里不由得原谅了连竹茹大半。
想来她是觉得梁国公主对她有大恩,又知晓梁国公主心心念念要送她入宫为妃,不忍心恩人的意愿落空,这才出此下策。
令柔对自己的生命,对自己的一切都看得很重,她爱自己,不愿自己的一丝一毫受到伤害,因此不忍心归不忍心,鉴于连竹茹的的确确伤害了她,令柔始终对她无法完全释怀。
想了想,令柔抬眸看向大、小张氏,认真问道:“那依两位姑妈的猜测,竹茹被关进尚司局后,最大可能会得到怎样的处置?”
大、小张氏对视一眼,不明白令柔究竟是个什么想法,小张氏问她。
“那柔儿是怎么想呢?是希望她有事,还是不希望她有事?”
令柔撑起身子,背靠在床头,微仰着头看向空气中的某处,喃喃道:
“作为朋友,这么多年的情谊,我真心希望她平安无事。不过…”
令柔将视线与注视着她的小张氏对上,表情决然。“这件事过后,我们俩的情谊也就烟消云散了,从此互为陌生人,再无任何干系。”
大、小张氏明白了。
侄女还是舍不得这个朋友,还是有心要报她,希望她平安无事。
至于之后说的,恩断义绝这件事,那是以后的事了,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但至少目前,侄女是希望保住她的。
大张氏叹了口气,感慨道:“你这孩子,就是心善,像咱们张家的种,我和你二姑妈,还有你父亲,都是心慈手软之人,见面总要留三分情面。”
“你放心,你既这么说了,我们自当尽可能保她,不过你也须清楚,我和你二姑妈位份低,能量有限,为今之计,是去求皇后娘娘。”
“杨太后走后,她就是名副其实的后宫之主,我们是先帝的嫔妃,论理也属于她管。”
“虽说这事已经超出了后宫的管辖范围之内,但皇后娘娘毕竟是一国之母,她的话,陛下多少要听些。”令柔还是有些不放心。
“皇后娘娘能帮忙固然很好,可她会帮忙么?她有什么理由帮咱们?”
小张氏安慰她。
“柔儿别担心,你忘了,她是由杨太后选进宫来的么?”
令柔撒嘴,不以为然。
“杨太后选进宫来的又如何?有道是人走茶凉,杨太后已经去世那么多年,何况我们与杨太后非亲非故,就算杨太后还活着,都不一定会帮我们,更别提只是承了面子情的曹皇后。”
小张氏见令柔总也说不通,当即摊手表示:“反正我和你大姑妈就想到这个办法。”
“也就是你放不下,非得保那姑娘。”
“要我说,何必呢?她纵然是有苦衷,可确确实实做了伤害你的事,你原谅她的所作所为已经足够大度,如今我们还豁出面子去帮她,够仁至义尽了。”“是啊,柔儿,”
一旁的大张氏附和道:
“姑妈今儿跟你交句底,我和你二姑妈在这深宫着实能力有限,勉强凭借多年来苦熬上来的资历,和陛下皇后这些小辈们的孝心,护住祥瑞阁这一亩三分地罢了。”“若想再做旁的事,那真是难如登天,属实无能为力。”
“倘若是你出了事,我们必会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去保,可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丫头…
顿了顿,才又继续说道:
“须知人情这东西用一次少一次,犯不着为了区区一个她断了你和我们以后的退路。”
令柔被说的羞愧,脸红耳热地垂下头,不敢与大、小张氏对视一一
是啊,她实在是太任性了!
本来姑妈的能力就有限,她还要求她们去做自己能力之外的事……
而且她这样做,不仅是绝了自己以后的余地,更是让姑妈损失了安享晚年的底牌,何其不孝呀!令柔咬着下唇,抬眸注视着大、小张氏,犹豫着问道:“我只问你们一句,竹茹她……此番到底有没有生命危险?″
大、小张氏对视一眼,心知这句话是侄女对于这件事的底线。
二人皆有些迟疑,大张氏想说什么,却被小张氏用眼神止住。
小张氏握住令柔的手,一边轻拍着她的手背安慰,一边慈和地笑道:
“我和你大姑妈是觉着没有,毕竟她没有做真正危害陛下的事,只是对你一个人下手。充其量会受些皮肉之苦,应该不会累及性命。”
“再者如今的皇后娘娘可不比从前那位,最是端庄持重,自从掌管凤印,从来将后宫治理得一丝不苟。”“旁的不说,她进宫这么些年没诞下一儿半女,可从来不嫉妒别的诞育皇嗣的嫔妃,当初皇长子去世,她哭得肝肠寸断,比生身母亲俞美人还伤心。”
“之后大公主和二公主降生,她更是爱不释手,百忙之中愣是抽出空闲,三天两头去探望,一去到两位美人的寝宫,就抱着两位公主不撒手,听说两位公主还是小小年纪,就认得皇后娘娘,会看着她笑了。”
令柔垂下眸子,长而密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她的真实情绪,只听她忽地轻笑一声,语气揶揄:
“那看来这位皇后娘娘的确很有慈母心肠呀,而且相当大度。”
“我还以为她除了是皇后,更是陛下的妻子,多多少少会对陛下宠幸别的女人有别的孩子不舒服呢,原来她如此上赶着…
“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这样大度能容的女子,我张令柔自问不及,着实甘拜下风。”自己养大的孩子自己知道。
大张氏一听这话就知道令柔究竞在想什么,不由得嗔道:
“你也别说人家假,之前人家的面子功夫属实无可挑剔。”
“就算不是真的慈母心肠,然为了维持表面的慈母心肠,她也不得不对手下人仁慈一些。”
“这对咱们这些在她手底下过活的人有利无害,你瞧瞧,如今可不是能用到了么?”
令柔不置可否。
于是去求曹皇后保连竹茹一事就这么敲定。连竹茹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了,剩下只有曼汐。令柔接着又追问曼汐的处置,以及有没有查出蛊惑曼汐的人的真实身份以及她的意图。
对此,大、小张氏也表示不清楚。
小张氏如实说道:“我和你大姑妈得知的所有事情原委都是从陛下送你回来的小太监口中得知。”“这个小太监诨名小安子,是陛下身边阎文良公公的徒弟,是陛下的自己人,他只是说了有关你的事,比如连竹茹给你下药,以及将你扛进温池的过程。”“我和你大姑妈追问几句,他才透露,说连竹茹与曼汐皆被关进了尚司局问责。其它的一律不肯多说,只说陛下自有顶多。所以我们其实也不清楚她那边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令柔蓦地想起,前几日她随连竹茹一同去仙韶院,看望被贾婆婆罚抄书的郑芝芝时的场景,好巧不巧,她们偏与曼汐撞上,两拨人还起了冲突。
令柔对那天记忆犹新。
进宫这么些年,明里暗里都有人护着她,她明目张胆吃瘪还是头一回,因此当时虽然忍下,事后却总会想起。令柔清楚地记得,那天,曼汐可是信誓旦旦向她下面那些狗腿子放话说,她马上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再联想到汤泉宫发生的事,以及方才小张氏的话,令柔相信赵祯没有冤枉了曼汐,事情的确是她干的,但只是棋差一招,被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黑吃黑了。想到这,令柔陷入了沉思。
能在宫里给她大开方便之门的,必定也是宫里的人,并且能量不低。
那这就可以排除曼汐的狗腿子们了。
毕竟若是狗腿子们能办到曼汐都办不到的事,何必低三下四当狗腿子?
还有谁呢?
曼汐身边还有谁背后另有势力呢?
令柔在脑海里逐个排除,最终一一她的目光虚空定格在冯忆柳身上。
令柔微眯着眼,回想有关这个姑娘的一切,她恍惚记得,她与冯忆柳还没有撕破脸还在一起练舞的时候,依稀听她提起过,她有一个姐姐来着……
那么这个“姐姐”一一
令柔眼神闪烁几下,目光炯炯看向大、小张氏,表情若有所思。
“姑妈,你可不可以帮我查一下,冯忆柳的姐姐是谁?在哪个宫里做事呀?”
黄昏。
夕阳西下,太阳渐渐落下地平线。
天空呈现出火烧云一般的色彩,宛如一副油画。金色的余晖与绚烂的彩霞交织,日光柔和而细腻,将万物镀上了一层金色。
这是大自然最美丽的时刻之一,一切都是那么的温柔、祥和,让人心生敬意……
皇仪殿。
金色光芒的细腻余晖透过花样繁琐的窗棂照进大殿,投下一片片纹路的黑影。
不远处,处理了一整天政务的赵祯老神在在躺在藤椅里闭目养神。
他一边用手指揉着眉心,一边听阎文良回禀,阎文良手里拿着一张纸一一是暗探上交的纸张,正逐字念着。似乎听到什么有趣的事,赵祯蓦地睁开眼,线条利落的凤眸深处依然肉眼可见的疲惫,但眼神却戏谑玩味。“她真这么说?”
赵祯躺在藤椅里,抬眸看着阎文良,目光上扬,忍俊不禁问。
阎文良见赵祯笑了,也笑着点了点头,“千真万确,探子将张小姐说的话一字不落禀告给我,我又原原本本复述给您,准保没错!”
赵祯确认的确是令柔的原话,登时笑出了声,轻笑着摇头,“还是个孩子呀,说这么孩子气的话。不过,话说回来,朕当真很风流么?”
阎文良笑道:“陛下风流不下流。风流对男人而言并不是贬义词,岂不知从古至今更有′风流倜傥'形容人丰姿秀美,神采飘逸,洒脱不羁,更甚者有才华而潇洒豪爽,不拘礼法。不论哪一种,陛下都比得上,都是褒义。”赵祯笑骂他,“阎大人和稀泥和到朕的头上了?我问的是这个么?我问的是,朕是否果真如张小姐所言多情?”阎文良心道,你自己多不多情心里没数么?--但也只敢腹诽,不敢口头上说。
因此再次笑道:“多情对一位君王而言,实是好事。须知从古至今,但凡痴情的帝王,极少数有大作为,全部心思都沉浸在儿女私情,荒废朝政不说,又因为痴情专宠一人,不能雨露均沾,致使后宫子嗣凋零,江山社稷后继无人,实是灭国的灾祸。”
“陛下如今正好,多情风流又有分寸,对后宫的娘娘们雨露均沾,娘娘个个能分到宠爱,并极少争风吃醋,可保后宅安宁。”
“再者又因为雨露均沾,才不过两三年的时刻,皇嗣便陆续降生。”
“皇家血脉枝繁叶茂,大宋的江山才能稳固千秋。”“如此,又怎可说风流多情,雨露均沾不好呢?”这话说的有根有据,恰如其分,任谁听了都要拍手称赞。
然而赵祯听罢,只是无言沉默,良久,他才又问,“你认为,朕该如何处置连氏?”
阎文良想着方才暗探上报的内容,揣度着赵祯的心意,试探性说道:“莫不如,遂了张小姐的心意,对连氏不予追究,轻拿轻放?”
赵祯抬眸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志在必得的笑。
“若是直接来求我,或许可以。可她们偏要走弯路,去求皇后……”
赵祯点到为止,然阎文良已听懂他的弦外之音,他在赵祯身边服侍,从曹皇后进宫到现在,他都看在眼里。
在御前服侍,尤其还是第一大太监,最紧要是会察言观色,拿捏人心。
是以这位曹皇后进宫没多久,他就凭借在深宫锻炼了几十年的火眼金睛,一眼看出她的性格底色。不管现在曹皇后表面装的有多慈祥仁和,不管他的徒弟们如何满口称赞曹皇后体恤下人,他都笑而不答,不置可否。
日久见人心,他相信,最多两三年,他们的这位仁慈宽宏,大慈大悲的皇后娘娘,一定会让底下人大吃一惊。噢不对,也许等不了两三年,如今张小姐要为连氏去求曹皇后,说不定立马就能见到。
阎文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知道极大可能令柔她们会白费功夫。
而他到现在也看出来了,他的陛下怕是动了凡心,张小姐的身份今非昔比。
于是半开玩笑半认真道:“那既如此,陛下可要亲自出手?事后来个英雄救美呢?”
赵祯略微收敛笑意,凤眸微眯,意味深长地说:救,自然是要救。不过,得看她开不开窍,会不会亲自来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