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天赋
冯忆柳最终还是改口答应,说自己会尽力说服姐姐,让她一定进吉云殿服侍。
曼汐见冯忆柳一改原先的口风,语气终于笃定,不再含糊其辞,满意的同时,又不禁暗暗冷笑。
有些人呀,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好声好气求她她不听,偏要动口威胁她才服帖。
只是心中虽如此想,面上却依旧感激涕零,拉着冯忆柳的手,一面擦眼泪,一面再三道谢。
确定场面功夫做足了才离开。
冯忆柳在她离开后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她垂眸看着刚才被曼汐紧紧握住的手,攥紧了拳头,牙齿几乎要咬碎。亏她还以为曼汐是个蠢货,没想到她一点也不蠢,一直在扮猪吃老虎。
幸亏自己一向谨慎,没向她透露更多的信息,否则事情一定更加不可收拾。
不过这次吃亏也是好事。
冯忆柳安慰自己。
至少看清了对方的真面目,心中有了提防,同样的错误不会再犯第二次。
可是这回犯下的错该如何收场呢?难道真要想办法送她进吉云殿?
别说姐姐不会答应,就是她也一万个不乐意。虽然他身边已经有了很多女人,可她就是看不得有另外的女人接近他。
冯忆柳深深叹了一口气,泛着盈盈水光的秋眸流露出些许忧愁与感伤,她真希望自己能快些长大,这样就可以……清明前后总是雨水不断,虽然已是初夏,天气却并不炎热,时不时吹起的一阵阵凉风,裹挟着丝丝水汽。早晨熹微,又是一个阴雨天。
从室内向外看时,除了连绵的细雨,还能隐约瞧见氲氤的水汽,雾蒙蒙一片,勾勒出柔和朦胧的意境。令柔换好舞衣站在窗前,双手搭在被雨水打湿的窗沿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敲击下面湿软的窗木。
忽然,一阵带着丝丝凉意的清风拂过,撩动她额前的几缕碎发。
令柔感受微风的吹拂,惬意地眯起眸子,微仰着头,朝着窗外深呼吸一口。
湿润、凉津津的空气霎时沁入心脾,缓解了她此刻为数不多的焦虑。
冯忆柳刚换好舞衣出来,就见令柔孤零零一个人站在窗前静望。
她顿了顿,还是走过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一面说着她的视线看向窗外,一面笑道:“看什么呢,这么入神。”令柔回头一望,见是冯忆柳,也笑了,“没看什么,就是觉得马上要比试了,有点焦虑,所以站在这平静平静。”令柔一开始并不讨厌冯忆柳。
虽然她跟自己非常讨厌的曼汐玩得好,令柔也不讨厌她。因为她看得明明白白,冯忆柳如果不主动与曼汐这个地头蛇交好,她绝不能像现在这样安安心心学舞,她与生俱来、万里挑一的天赋也将白白埋没。
这是一场交易,一种无可奈何的妥协。
只要冯忆柳没有助纣为虐,令柔都能理解她。但是后来……
冯忆柳听完,点了点头,忽又看向令柔,眉眼弯弯,“那你现在还焦虑么?你待会儿能发挥好么?”令柔耸耸肩,“不知道,尽力喽。”
以前她还会为比试争个好名次拼尽全力,但随着年纪越来越大,离出宫的期限越来越近,令柔的心境反而愈发平和。一是觉得没必要,毕竟自己又不像仙韶院的其她女孩子,要靠这身本事吃饭。
二则是练舞,尤其是她练的绿腰舞,实在很吃天赋。她是有天赋的,这点经过唐琦师父亲自认证,但她的天赋放在一众学习绿腰舞的女孩子中间看,实在算不了拔尖。见识过最有天赋的人跳起舞来是怎样的,自叹弗如的她也就渐渐没了一开始的心气。
初始的确很不愤,也很焦虑,不过后来经大、小张氏开导后,也就慢慢看开了。
冯忆柳依旧柔柔笑着,“你心态真好,有一个好心态比什么都重要,说不定你到时反而能超常发挥拿个第一呢。”令柔看着她柔情似水的眼眸,和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眉眼,心情复杂,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我没有拿第一的欲望,绿腰舞除了看天赋,还要极度的刻苦,我最近一年已经不如从此用功了。至于天赋,我本来就不算顶尖,比如你的天赋就比我好很多。我呀,这回能拿个中等名次就心满意足了,至于第一名,还是由你们这些′翘楚'去争吧。”冯忆柳皱眉。
“你怎么了,都快比试了,干嘛说这种丧气话?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说着,忽然想起什么,眉目舒展开来,了然道:“你是不是还在为上次比试名次下滑纠结?这有什么!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你底子本来就好,平时也与我们一同训练,该练的你一点没少练,哪里就不用功了?若是调整好心态,回到原先的名次也不是没有可能呀。”上一次比试是在去年临近年关的时候。
唐琦师父很注重考核,一年一般会有两到三次考核。每次比试的名次都会专门记录下来,然后把每个人每一次的成绩统计做对比。
这样谁进步谁落后都一目了然。
像冯忆柳这种天赋与努力并重的绝顶选手,虽然尚且年幼,但回回名次都在前三。
而令柔跟着唐琦师父学了五年,总共考了十来次,只有一次得第一。
哦,本来是第三的。
彼时那个总是拿第一的女孩子拉肚子了,比不了,有希望拿第二的女孩子跳的时候不小心崴脚了。
她这才走狗屎运拿了回第一。
虽然这“第一"的头衔水份极大,但令柔还是高兴的不得了。唐琦师父一向唯成绩是论,因为她拿了第一,当着所有人的面第一次把她好好夸了一通,极大的满足了令柔的虚荣心。从那以后,尝到甜头的令柔更加刻苦。
还让小张氏专门在祥瑞阁给她搭了个练舞的台子。她要偷偷努力,下回还拿第一!
可她练着练着就出问题了。
原本小张氏是为了让她开心才给她搭台子,又因为台子搭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她完整见识到令柔的练功过程。不动声色看了几回后,小张氏立马叫停令柔。不仅要把台子给拆了,还专程去请太医,让他给令柔验伤。确定身体各部位没有毁伤或留下什么后遗症后,才松了一囗气。
旋即又嘱咐令柔,以后这舞随便跳跳就行,千万、千万不要再用功!
令柔都懵了。
好好的,干嘛把台子拆了,而且二姑妈不是最欣赏她刻苦钻研的精神么,她自己就挺自律的,每年固定要看几百本书,怎么轮到她这儿画风如此割裂?
令柔看不明白,于是问小张氏为什么,小张氏叹了口气,说出自己的考虑。
原来,是她觉得绿腰舞的舞蹈动作对身体伤害性太大,这舞跳起来虽然优美,但每个动作都在挑战人体的极限,为了令柔的身体健康着想,才不想让她继续练。
还说她原先没看过绿腰舞。
平时宫里举办什么大型宴会也不跳这种舞,都是一些四平八稳的舞蹈。
美是不如绿腰舞美,但也挺好看,最主要动作并不反人类。她以为令柔进仙韶院是跳这种类型的舞,这才答应让她去学。
若是知道这三年来令柔日日练的是这种绿腰舞,她当初绝不会松口同意她学舞。
然而令柔那时正上头,再加上她仗着年轻身体好,从没有受过伤,压根不将小张氏的话放心里。
小张氏不让她练,她就借着找郑芝芝和连竹茹玩的名义去仙韶院偷偷练。
彼时冯忆柳刚进宫半年,已经跟着唐琦师父学了三个月的舞蹈,唐琦师父见她天赋不错,便让她也参与上次的比试。一般有规定,要跟着师父学习一年以上才有资格参加比试。冯忆柳才学了三个月就参加,并且最终还拿了第三,可见天赋惊人。
不过这姑娘非常踏实,虽然初试便有如此的好成绩,也没有骄傲,反而一有机会就躲起来偷偷用功练习。也就是在这段时间,令柔与冯忆柳结识,两个都很好强且刻苦的人彼此惺惺相惜,兴致来了还会互相交流心得感悟。当然,一般是令柔说,冯忆柳听,令柔有时不想好为人师,她也会主动虚心请教。
终于,大半年过去,又迎来一场考核。
这回高手都在,没人再出意外。
但令柔丝毫不怯场,始终信心满满,自觉经过大半年超负荷的训练实力已经大有长进,迫不及待参加比试要看自己的训练成果。
然而最终比试的结果却让令柔大失所望。
令柔连前三都没进,倾尽全力只拿了个第五。而第一名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竟是十一岁的冯忆柳!
一时间,所有的掌声与赞美都奔向了冯忆柳,只剩她一个人坐在角落默默流泪。
不仅是因为没拿第一,还因为被冯忆柳的天赋打击到了。她这么刻苦,又练了这么多年,才拿了个第五,冯忆柳呢?她才练了一年不到,还比她小两岁,竟然就拿了第一。明明每次她们私下切磋的时候,冯忆柳的表现都差了她一大截,还总是表现的自卑怯场,每当这个时候令柔总会好心安慰她,还一点不藏私的向她分享自己的经验。谁知道分享经验的人才拿了个第五,需要她安慰的人却拿了第一。
令柔眼泪汪汪看着被簇拥在中间,笑容谦虚得体,眼神却自信张扬的冯忆柳,深觉自己被欺骗,像个被人耍得团团转的大傻子。